《情仄·温雅如你》三醉清歌

13、第 13 章

　　离开小镇后，他们辗转了几个城市，看了大海、滑了雪、尝遍各种享有盛名的海鲜料理。
　　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一对真正的情侣。
　　不经意间，六七天过去，他们去往北海道最北端的一个小城市。
　　这里是他们的最后一站。

　　JR上，陆允珩接了一个电话。
　　他说：“馨雅。”
　　很明显，这是个女人打来的。
　　这几天，他接过不少几个女人的电话，也没有特意避开唐采接听。唐采知道，那些都是他以前的女伴。
　　唐采从来不问，但从他接电话的只言片语能够感觉到基本上都是女人们邀约、或者倾诉想念，陆允珩只用工作太忙这样的借口便一一打发了。
　　温和的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推脱。
　　唐采想，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寡情的人。

　　坐在身边的陆允珩听了一会，又说：“过几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帮你带回去。”
　　再听了会，他笑着开口：“那个我已经准备好了。馨雅，你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脑袋瓜里总是些精灵古怪的念头。我可没看出来北海道的树枝有什么特别。”
　　那边又说了些话，他回答：“恩，知道了，你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我三天后返程，一定赶得上你的生日宴。先这样，回去后联系。”
　　挂电话的时候，他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唐采突然觉得那笑意明晃晃的，有点扎眼。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那天从地狱谷下来，陆允珩在路上折了一小节树枝。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枝，他挑选得很仔细，选了根相对圆润的。回到酒店后，他借了工具修剪，原本光秃秃的树枝竟也呈现出几分精致的味道。
　　唐采觉得这种女气的行为跟他太不相符，便随口问了句：“你要这个做什么？”
　　他只淡淡答了句：“送人。”没再多说。
　　之后他还特地去了镇子上的礼品店买了个精巧的包装盒，结上丝带，把那节树枝小心地装在里面。

　　本来这事唐采都忘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送给那位名叫馨雅的女孩。
　　JR的轰鸣声中，唐采沉默了一会，终究是没忍住，问：“她是谁？”
　　陆允珩倒没责怪她的逾距，很简单的回答她：“一位朋友。”
　　一定是个不一样的朋友吧？唐采想。
　　她知道他的行程，他精心为她准备想要的东西，还记挂着她的生日、嘱咐她的身体。
　　他刚才接电话的口气很温柔，和对待那些女伴的敷衍的温和不同，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温柔。
　　唐采还想问些什么，想了想闭了嘴。
　　她没有立场。

　　这是座很美的海滨小城。
　　走出车站的时候正值下午，暖暖的冬日阳光从天空洒下，干净的街道和错落的低矮房屋被笼罩在淡淡的金色中。
　　第一眼，唐采便爱上了这里。

　　唐采停下脚步，用手机拍着沿途的景物。
　　见她兴致盎然，陆允珩伸出手微笑：“我帮你拍张照吧。”
　　他记得，她这几天很少拍照。
　　“恩。”唐采把手机给他，突然想到——如果提出跟他合影，他会不会拒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其实也只是假设，并没有真的想合影。
　　——就算不拒绝，他也是不想的吧？
　　“只一点，不要入戏太深。”她记得他的话。
　　即使再像，两人也不是真正的情侣。

　　出国这几天她和严志都没有联系过。进酒店房间没多久严志却突然来了电话。
　　唐采正在洗脸，听见陆允珩在外面说：“唐采，你的电话。”
　　她从卫生间走出来，陆允珩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拿着她的电话递给她。
　　唐采顺手接过来，看到屏幕上的“严志”，有些不自然。

　　她接通：“什么事？”
　　严志说：“你不在家？”
　　“恩，”唐采看了陆允珩一眼，“你回家了？”
　　严志：“事情提前办完了，今天是周末所以回来看看。你去哪了？”
　　唐采顿了一下，答：“出差，过几天回去。”
　　严志：“怎么没听你说？跟他一起去的？”语气变得不大好。
　　唐采脸色冷了下来：“莫须有的事情我不想多说，别把你的爱好套在别人身上。”
　　严志的声音软了些，似乎还有点疲惫：“那行吧，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唐采：“恩。”

　　挂断电话，唐采发觉陆允珩正看着她。
　　他倚着写字桌抽烟，淡青色的烟雾迷蒙了他的脸，遮去了表情。
　　唐采突然有些拘谨，不自觉说了句：“我先生。”
　　“我知道。”陆允珩弹了弹烟灰，似笑非笑。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
　　他只是没想到唐采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已经僵到不告而别的地步。
　　她的最后那句话……挺耐人寻味的。

　　就像是约好了的，没过一分钟，严志口中的“他”竟然也打来了电话。
　　心里本来没鬼，可是事情太过凑巧，唐采看了眼来电人，手抖了一下。
　　陆允珩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扬眉：“需要我回避吗？”
　　唐采摇头，摁下接听键：“魏总？”

　　魏子帆，唐采公司的总裁，加拿大籍华人。
　　唐采是魏子帆的助理，这些年一步步从普通行政人员爬到现在的总助位置，跟他的赏识密不可分。
　　魏子帆年长唐采十岁，早年离异。除了香格里拉酒店，他在国外也有生意。在当今社会看来是典型的镶钻精英人士。
　　而且，他曾对唐采明确表示过好感。不过，在唐采阐明自己已婚的身份后，他很绅士的没再纠缠。
　　虽然事情过去了几年，两人也是清清白白，没想到严志竟然到现在都介怀。

　　电话讲了几分钟，唐采挂断后对陆允珩道：“我们返程机票是哪天？”
　　“三天后。”
　　“可能我得改签提前回去了，公司有重大人事变动。”唐采歉意道。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回去，”陆允珩问：“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提前签票。”
　　“明天，可以吗？”
　　“OK.”

　　唐采休假之前魏子帆人还在加拿大。他常年两地跑。
　　唐采安排好手上事情才跟他告的假。如果没有大事魏子帆也不会打电话给她。
　　虽然必须得提前回去，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这趟日本行的名目是答谢她的。陆允珩也没表现出失落，很快便在手机上改签了机票。
　　之后他建议：“明天中午去机场，还有时间可以出去转转。”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晚，路灯和楼宇的霓彩将酒店边的运河妆点得格外美丽。
　　这个国家什么都是小小的，所谓的运河也就一公里左右长，却很精致。
　　两个人就沿着运河边缓缓步行。
　　河边尚有积雪，陆允珩从口袋里把手伸出：“拉着我的手，别又摔跤了。”
　　夜间的风很冷，唐采挽住他的胳膊：“天凉，你把手放进去吧。”
　　陆允珩看她一眼，由着她去了。
　　这个女人有时候也会很细心，也许，她没有他以为的凉薄。

　　除了那次在山林，他们在路上几乎没有牵过手。
　　唐采的视线若有似无抬头望着身边男人的脸庞。
　　他看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心情不错。灯光打在他立体如雕的五官上，柔化了平日的冷峻。
　　有孩童在周围嬉戏，偶见几对老人或者年轻情侣低声私语，挽手走过。
　　气氛很好。
　　这条运河再长些就更好了，唐采想。

　　陆允珩和唐采去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寿司店用了晚餐。
　　饭后，他对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记得她此行还没有买过任何东西，也许她会在那里有所收获。

　　陆允珩带唐采去的是一间玻璃音乐盒殿堂。
　　商店很大，五光十色的小彩灯、整整三层挑空的大厅里摆满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和音乐盒，看起来更像一个艺术馆。
　　他介绍：“这里的玻璃制品和音乐盒闻名世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挑选好了一尊音乐盒，底座上两枚留鎏金小天使格外精美。
　　馨雅收到这个礼物应该会很开心，他想。

　　转身，他看见唐采只是站在那里观赏，手里空空如也。
　　“不喜欢？”他奇怪道。
　　女人对这种东西不是都很有兴趣么？
　　“很漂亮，”唐采尴尬笑了笑：“只是我不太喜欢易碎的东西。”

　　陆允珩一滞，心里那种被扯动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把手里的音乐盒放在她眼前，低头问她：“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唐采中肯点头：“很精致。”
　　他就手又拿了个同样的小天使音乐盒：“这个是我送你的，不准拒绝。”
　　唐采无语。
　　他轻声叹口气，看着唐采的眼睛：“唐采，你要明白，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无坚不摧的。懂得它易碎，才会想要更好的保护。”

　　信仰会崩塌，感情会变质，人心会分离。陆允珩，你得到想要的太容易，或许不知道守护一样东西多么辛苦。
　　唐采瞧着那尊小巧的音乐盒，轻声道：“陆允珩，你有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陆允珩一愣，尔后笑道：“有。”
　　“那你有没有竭力守护却仍然破碎的经历？”唐采不等他回答，兀自笑了笑，“希望你没有过。那种经历太痛苦，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我时常在想，人所谓的痛苦根源在自己，有了在乎才会患得患失甚至抛弃自尊。那是业，庸人自扰的业，与其之后承受失去的苦楚还不如开始就趁早远离。”
　　说完，她拿过他手里的音乐盒：“谢谢你的礼物。”
　　陆允珩点头，眼光沉沉，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