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有喜》安而其琛

5、第 5 章

　　看着陆临渊的背影，秦与笙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吩咐几个人留下安抚大殿上的宾客，转身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秦与歌面色暗沉的坐在椅子上，想起那个在偏厅等着的鱼幻言，心中又是升起一阵心疼。

　　“哐当！”

　　门被狠狠的推开，又被狠狠的关上。

　　秦与歌看着那满面怒容的姐姐疾步走到他面前，高高的扬起了手，对着他的脸狠狠的打了下去。

　　“啪！”

　　掌心与面颊的击打声在书房内想起，强大的力道使得秦与歌的头偏了偏。

　　秦与歌先是愣了愣，继而扯起一抹笑容。

　　抬起头，还没等说话，便看见那抬着手的姐姐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的正往下掉。

　　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那句“不欠你的了”也被秦与歌咽了下去。

　　“你为了那个女人，真是疯了！”

　　秦与笙抖着手咬牙到：

　　“那是九玄天的战神，一人可抵十万天兵！你是哪儿来的底气，同他叫板！”

　　“那有如何呢？”

　　秦与歌语气淡然，仿佛完全不屑一般。

　　“如何？呵！”

　　秦与笙气的冷笑一声：

　　“他若是认真半分，刚才你连一招都打不出来，便陈尸于大殿之上了！”

　　“那又如何呢？”

　　秦与歌再次答道，语气中有着义无反顾的倔犟。

　　“你！”秦与笙气的倒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着指着他，厉声道：

　　“秦与歌！”叫完了他的名字，又颓然的垂下了手，轻声道：

　　“你是我剩下的，唯一的弟弟了。”

　　闻言，秦与歌的喉咙觉得有些刺痛。

　　是啊，秦氏九尾灵狐一族，只剩下姐姐和他两个人了。

　　秦与歌抖了抖唇，几次张口，想到那个偏殿等着的人，终究是起身背对着姐姐，狠了心：

　　“对不起，姐。”

　　说要，便抬脚走了出去。

　　待得关上书房门，还未又出三步，身后的门里传来一声茶盏破裂声。

　　顿了顿脚步，秦与歌再次迈步，却听见了那门里继而传出的低低的哭声。

　　闭了闭眼，秦与歌转步去了偏殿。

　　姐姐，我欠你一段亲情，可是，我欠了阿言一条命啊。

　　鱼幻言在偏殿等着秦与歌来接她，心里却一直在梳理着大殿中发生的事，还没等想明白，便听见了秦与歌叫她的名字。

　　“阿言，是不是等的无聊了？”

　　鱼幻言看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摇了摇头，当做没看到他的表情一般轻笑道：

　　“没有呢，这里的果子很好吃。”

　　秦与歌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住处。

　　“喜欢便叫人日日拿了去你那里，吃个够。”

　　鱼幻言没说话，乖乖的跟在秦与歌身后，去了住所流芳园。

　　踏进流芳园，秦与歌便在流芳园周围也下了道无法随意进出的禁制。

　　叮嘱鱼幻言不可随意离开，得了鱼幻言的保证，才转身离去。

　　他想，陆临渊和乔清漫已经出现，并见到了阿言，那阿言的处境大概会变得十分危险，如今只能更小心一些了。

　　呆在流芳园几日，鱼幻言已经里里外外逛了三圈了。

　　这天在内院百无聊赖的乱逛时，听到了两个小丫鬟聊天，一时兴起，便躲在一旁偷听起来。

　　只听那高个子丫鬟问矮个子的丫鬟：

　　“百合，你知道这流芳园最神奇的地方是哪儿吗？”

　　那名叫百合的丫鬟好奇问：

　　“不知道，流芳姐姐能讲给我听听吗？”

　　流芳清了清嗓子，得意的说：

　　“流芳园的周围是个梨树林，十分的大，听说里面四季如春。而梨树林西南一隅有个神奇的池子，那池子水会发出七彩光芒，池子中间有一多七彩荷花，千年来从未凋谢呢。”

　　几句话听的百合是心驰神往：

　　“流芳姐姐，那我能看看吗？”

　　流芳闻言，啧啧两声：

　　“你当那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丫鬟想去就去？咱们少主子可是下过命令了，谁进谁死。再说了，那周围都是结界，想进也进不去，哎呀快走快走，耽误了时辰紫雾姐姐又要训斥了。”

　　两个小丫鬟脚步匆忙的远行而去，鱼幻言从一旁走出来，看着两个小丫鬟抿了抿唇，片刻后顺着小路向正门走去。

　　其实流芳园真的很漂亮，除去主殿的小院以外，其余的地方都被与歌种满了梨花树，无论置身何地，远远望去都一片蒙蒙，如同幻境。

　　一路走到内外院交界，吩咐看门的丫鬟开了主殿的正门，一棵粗有百尺的梨花树就闯入眼帘，梨花树粗壮的树干上上刻着几个大字：

　　迷往林。

　　鱼幻言歪头看了看这内藏迷魂阵法的三个大字，只觉得秦与歌这人活得十分的精致，这把千年活树不损精气的在树干刻上字，并且在字里封进这么大的阵法，还真不是有银子有权就能做到的。

　　在心里啧啧两声，鱼幻言提着裙子就要往迷往林里去。

　　后面的一个小丫鬟急急的拉住她的衣袖。

　　鱼幻言停下脚步，看了看抓在衣袖上瘦小的手，继而抬头看了看小丫鬟。

　　小丫鬟一个激灵，松开她的衣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稍稍抬头望着她，怯怯的说：

　　“紫雾姐姐说，阿言姑娘可以在流芳园内园随意走动，但是不可以出内园，尤其是迷往林，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半步，绝对不能。”

　　看着小丫鬟雾蒙蒙的大眼，配着那泫然欲泣的表情，鱼幻言的头脑里似乎有一张无辜又单纯的脸一闪而过，但定下神来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样子，却不知为何心情陡然不好起来。

　　怒气与恨瞬间而起，鱼幻言拎着裙摆一个转身抬起脚狠狠的踹了过去。

　　小丫鬟被一脚踹在心窝上，直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她迅速的爬起来跪伏在地，怕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发颤：

　　“阿言姑娘饶命，怜儿错了！怜儿知道错了！”

　　磕头的砰砰声夹杂着低低的哀求声传来，身后守门的小丫鬟们都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真是恶心又低劣的激将法。

　　鱼幻言扬着下巴冷然的扫了地上的怜儿一眼，转身走进了迷往林。

　　既是有人费尽心思引她进这林子，又何必叫人来阻？

　　当真以为她怕了谁不成！

　　她倒要看看，这世间有没有她这不在天道之内的石灵去不得的地方！

　　踏进迷往林的那一刻，树上的梨花瓣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林间起了薄薄的雾，梨花的暗香让人忍不住想沉沦。

　　踩在厚厚的梨花瓣上，柔软的触感从绣鞋下传来，走了几步，鱼幻言回头发现，身后的小丫鬟们已经都看不见了。

　　抬手从衣袖上拈起一片梨花瓣，鱼幻言轻轻的揉搓，轻轻的笑了。

　　暗想，这真是下了一步大棋。

　　那个叫怜儿的小丫鬟抓住她的衣袖的望向她的时候，眼里的魅惑之灵就被她发现了。

　　从两个小丫鬟的谈话，到魅惑之灵，是有人想引她进这迷往林，而这迷往林里究竟有什么，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引她入局，还是要进来看看才知道。

　　进来后发现，这迷往林里，被摆了阵法，从她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启动了，可这阵似乎对她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正当鱼幻言准备折一支梨花的时候，手便顿住了，继而转身，轻笑着望着那梨花雨中的白衣姑娘，哦，不，是美姬。

　　那个被名叫陆临渊抱在怀里视宝珍宝的美姬，美姬道：

　　“阿言，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说着，她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唇角，娇笑起来：

　　“瞧我问的，你当然好，你忘记了一切，被秦与歌那臭狐狸当眼珠子似的护了千年，怕是什么都不愿意记起了，呵，你瞧，这迷往阵还记得你这主人的气息呢，半点都没舍得伤害你，不过，”

　　闻言，鱼幻言觉得胸口有些闷，皱了皱眉头。

　　美姬抬手抚了抚莹白娇嫩的侧脸，道：

　　“这阵法记得你，那你可能想起这阵法，还有这阵眼里封着的那两缕游魂？可怜苏安俞和桃棉棉，因为你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果，你却将他们忘了个干净。”

　　话音刚落，鱼幻言只觉得胸口如同撕裂一般疼痛，额角一跳一跳的胀痛，有一些画面在头脑中一闪而过。

　　娇俏的散发着桃花香气少女，拿着折扇温文尔雅的少年。

　　身体中仿佛有猛兽在蠢蠢欲动，她的呼吸重了重。

　　美姬却没打算停止，每一个让鱼幻言难受的事，对她来讲都是快乐的事。

　　她歪着头盯着脸色有些难看鱼幻言，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挑衅的扬了扬唇角：

　　“哦，还有，你这颗玲珑心，我用着正好。”

　　鱼幻言的呼吸顿住了。仿佛就在一瞬间，身体中那头猛兽猛然觉醒。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她看到自己抬起手，对着那美姬的纤长的脖子隔空狠狠一抓，美姬的脸瞬间苍白，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面露痛苦，她看到自己慢慢的抬起手，不远处的美姬竟凌空而起，小巧的脚在空中乱乱的踢着，精致的绣鞋都掉了一只，露出毫无血色的脚。

　　然后，鱼幻言听到了自己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对着卑贱的蝼蚁：

　　“乔清漫，当年陆临渊用自己千年道行从我手中救你一命，你就真觉得他能永远保你无虞？我现在还留着你的命，只不过是因为你欠下的债还没有还完，我会让你一分一毫的还清楚。我的这颗心先放在你这里，你看，当出现危险时，你全身的血液和法力都会涌向心脏保护它，一个残魂，别把自己看太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倏然挥手，重重的丢下乔清漫。

　　乔清漫受不住力，在地上滚了几滚，爬起来将手掌张开到自己面前，看着依旧苍白的手，她恨恨的大叫起来：

　　“鱼幻言！鱼幻言！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死！啊！！”

　　听着她尖锐的哭叫，鱼幻言看到自己漠然转身离去。

　　待将千清漫远远的丢在身后，看着满天飞舞的梨花，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控制权似乎渐渐回笼。

　　踉跄着走了几步，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对着不远处跑来的与歌张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