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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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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沿小道绕过一座城池,一行四人不生火不食热餐八百里加急,居然还是撞上了麻烦。
真是乌鸦嘴,果真后有追兵。
在四人火烧眉毛急跳脚的时候,追兵还没赶上来,他们首先栽坑里去了。
这个事先埋下的陷阱,比沈芮之前做的那个有用得多了。
当她转醒看见自己被绑得动弹不得的时候,才发觉真是刚进虎穴,又入了狼窝。
这才是真真儿的的土匪窝子啊!老天爷啊,不带这么玩儿人的!
他们被绑在一个简易的牛棚里,外面有带刀巡逻的,沈芮急道:“我滴乖乖,你们三个想想办法啊,平时不是挺厉害吗,这会儿怎么都蔫了!”
四人手都被捆在身后,捆成一团,背对背谁也看不见谁。
琥子调整了个更舒适地坐姿,“消停一下,难得不用赶路。”
“什么?”你说什么?!
花青离着门最近,挪了挪屁股,细细瞅了瞅外面,手脚都束缚着,只好用束在一起的脚在地上画了几个沈芮完全看不懂的符。
小白脸子侧过脸瞧见,点了点头,而后对沈芮道:“要闹就闹得动静大些。”
什么?!
你确定是在和我说话吗?!前言不搭后语啊!
小白脸子双脚一旋,借助腰部的力量将地下的碎草厚灰朝沈芮兜头盖脸地覆下去,惹得她呛得惊声尖叫起来,“咳咳……你疯啦!”
花青扬声接道:“本就是你叽叽喳喳说什么小道上风景好,要不然咱们也不会这么点儿背,你闹什么闹!”
沈芮睁大了眼:“贼喊捉贼呢你!”
花青抢白:“咱们都是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救你怕是不能够了。”
“什么?”读书人?!你算哪门子读书人?
“闭嘴!我还气呢,爹娘还指着我明年上京考功名,要不是你逃婚,咱们仨个为着这东躲西藏的,你还闹!”
“你胡说什么!我一黄花大闺女……”
“黄花大闺女这么了!”花青哼道,“快快去寨主面前撒娇哭上一哭,倒可能放了我们三人!”
沈芮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无耻!”
门前的匪众闻声皱着眉开门进来,听到两人的争吵,又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哟,闹内讧呢,原来竟是逃婚出来的。”
“这细皮嫩肉的,方才绑来也没好好瞧着成色,这样一看生气也别有一番滋味哈哈哈。”
“寨主就喜欢有泼辣劲儿的,小娘子灰头扑脸,倒也能看出三分颜色,这个提议甚好。”
“哈哈哈!唤人给这位小娘子梳洗一番,寨主定会欢喜得紧。”
花青立即赔笑道:“三位大爷,这家中小妹不懂事,样子却随姨母,您看,若能讨的寨主欢喜,能不能放了咱哥仨个啊?”
其中一个土匪轻蔑地笑:“哼,挺识时务啊,大难临头各自飞,陷阱又不是白设的,放不放得瞧你们小妹手段了啊。”
那三人又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哈哈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花青点头如捣蒜。
“我……我……你别过来……”沈芮慌了,踢着腿想往后躲,却因四人绑在一起无法真正动弹,又从一侧去寻小白脸子,只见他侧着脸一片默许的样子,眼泪一下便止不住了。
“呜呜……我、我不去、我不去!”
“哈哈,这可由不得你!”
沈芮一边哭一边拼命挣扎着,一人还制不住她,刚解开将四人死死绑在一起的绳子,反倒被她狠狠咬了一口,三个土匪一下来了气,一同上前想攥住她。
正是此等关键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三个土匪一靠近,琥子翻身站起来带倒一人,琥子金刚般的铁头撞倒一个,小白脸子的腿将另一人攥住沈芮下巴的手咔嚓折断,不过三两招,三个土匪就被捆住的羊羔们撂倒了。
沈芮眼前一片模糊,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花青道:“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容易解决仨,可别再招来其他人。”
“你、你们……”
四人一起的桎梏虽除了,但脚上手上都还分别缠着麻绳,琥子拿脚勾起土匪身上的小刀,让花青背对着他,细细磨着花青手腕上的绳子。
待沈芮抽抽噎噎缓了大半晌,三人已脱离束缚,又将那仨土匪衣服搜刮下来换上。
“帮我把绳子也取下来啊!”沈芮忙叫道。
花青却没有动作,只笑:“走吧,咱们未来的寨主夫人。”
“你、你说啥?”
“一会可别忘了像方才一样叫得大声些。”琥子在一旁提点。
“你们真要拿我——”
“说这么多废话作何。”小白脸子一把将沈芮扛起。
三人还没说些啥,沈芮便惊恐地开始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无耻小人!”
牛棚外有路过的人往里瞧了瞧,花青往脸上糊了层灰,看不清面容,只笑道:“没事没事,小娘子泼辣得很,一说去做寨主夫人,高兴得闭不上嘴。”
“这声量,够泼辣,这回陷阱没网着虎狼野兽,倒还回来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寨主有福得很呐!”
“哈哈哈……”路过的人便也打趣着走了。
山里已近黄昏,三人在寨子里寻着出去的路,一边跟路上遇见的人打着哈哈,便远远瞧着寨子门口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寨主,寨主,不好了不好了!寨门口有群黑衣人杀进来了!”
琥子和小白脸子对视一眼,扛着沈芮便拐进了旁边一个没人的屋子里。
“方才那人身上带着血。”小白脸子道。
“黑衣人……莫不是……”
花青懊恼地敲了下手:“坏了,怕是追上来了。”
沈芮还晕着:“你们、你们在说什么……那、那黑衣人不是救兵?”
小白脸子将她放下来,解开她的束缚,就听见寨子口传过来更喧嚣的打斗声,脸色紧绷,却不忘调侃她:“你见过哪家的救兵还要穿夜行衣?”
“那……不是的话……”
花青脑子灵活,分析道:“但这许是最好的了,山寨里的人再不济,也能抵挡半柱香,咱们就仨人,还带着个瘸腿的姑娘,精力总有限。”
小白脸子赞同地点点头,瞧了一样有些惊慌的沈芮,就听见外面寨门口被攻破的声音,打斗声越来越近了,开窗见外面火光一片,黑衣人训练有素,从四面八方杀进来。
那狠厉肃杀之气震得沈芮双脚发颤,她这才恍然醒悟,为何被身边这三人“劫持”后自己虽然吃不好,但睡得香,夜无梦魇。
原来没有杀意,就没有恐惧。
“老大,咱们怎么办?”琥子换的衣服不大合身,正想着法把手臂上的布料扎紧些。
“对啊,这些阴魂不散的真打算赶尽杀绝啊,哼哼……这还得问问小爷我手上的刀同不同意。”花青也进入了战备状态。
小白脸子却侧身往沈芮手中塞了一把小巧锋利的羊角匕首,静静看着她:“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
“啊?哪、哪两条路?”
“一是把你严实地藏在这,咱们仨把人引开;二是大家一起逃,能不能逃掉便听天由命。”
花青也没想到老大会把逃生最后的决策权交给她,赶忙接道:“我想着第一条要好,他们兴许不知咱们带着个姑娘,你藏着总比跟着咱们刀口上舔血走一遭强些。”
“你们、你们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沈芮整个人有些慌了,与方才他们说送她去当压寨夫人不同,恐惧从四面八方积聚而来却不敢放声哭出声音,想到待会儿会被他们如同一个包袱一样随手丢弃,一人在不知名的荒山野岭叫天天不应,双眸也红了,水珠在眼眶处摇摇欲坠,“别……别,我怕……”
“若选第二条,或许……会保护不周,”小白脸子没有花青那样惊讶,只静静说出其中利害,“但既然你选了,四人便一路吧。”
花青也道:“你、你别哭啊……唉姑娘就是麻烦,没说把你丢这嘛,就是说事情解决了咱们再来接你。”
“那万一、万一我被他们找到了呢?就算不是黑衣人,是山寨的土匪……我该怎么办?”沈芮眼泪哗啦啦就开始往下掉。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花青举手投降。
小白脸子扯下一截袍子递给沈芮:“别哭了,省下点力气跑。”
沈芮立马接过来擦了擦脸,努力咽着鼻腔里的酸涩。
琥子在门前提醒道:“该走了,老大,趁着这时候乱,咱们先跑,山寨里的人也挡不住多久。”
待四人从山寨右侧的狗洞钻出去,手刃几个挡住去路的土匪,天已擦黑,寨子里的火光更大了些,打斗声此起彼伏。
沈芮越跑越慢,这时候体力的差距就显现出来,小白脸子从拉着她的手臂到半抱着她往前送,沈芮瘸着腿累得气喘吁吁。
没等他们跑出多远,便被他们追了上来。
黑衣人一行只剩下二十来个,身上虽都带着点伤,眼里的杀意丝毫不减,甫一出现,猩红的杀意就迫使沈芮浑身绷直,牙关紧咬。
沈芮被吓得绊了个跟头,小白脸子见跑不掉了,一掌将沈芮的脸转过来,双目相对:“长话短说,这事本与你无关,匕首拿来防身,待会儿琥子上前正面迎敌,我跟花青从右侧杀出一条生路,我叫你跑,你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拿出你给我包扎的劲儿来,听懂了吗?”
沈芮凝着他蓦地肃然的脸,脑袋一片空白,他刚刚说了什么?那么长一段话,怕是听茬了吧,这么多黑衣人……怎、怎么会是护我逃呢?
“可是……”即使我的确是个拖油瓶,但你们待如何呢?
不等沈芮抖出一句话来,花青一边嚎着一边冲上去,“奶奶个熊,追了一路了,小爷我跟你们拼了!”
小白脸子也转身迎上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利剑,徒手握住黑衣人手腕,顺着力道往后一送,一剑劈下,不料另一名黑衣人斜刺一剑,杀招毕现,虽他躲得急,还是划破了腰间的袍子。
刀剑四下舞动,战局中的三人都或轻或重地见了血,却仍旧默契地将沈芮护在身后。
黑衣人也识破这场战局的契机,正当三人挪不开手时,斜后方刺来一柄剑,花青一转身看见喊道:“小心!”却止不住刀剑无眼迎上沈芮的正面,“噗嗤”一声,沈芮紧闭着双眼惊恐得动弹不得,真当自个儿今日要在这儿交代了……可是,脸上被溅上的温热的东西,好像不是我的……
睁开眼就见小白脸子险险挡下一招,右臂却来不及闪避,银光染血,大臂被深深刺了下去,闷哼一声脚步不停将右侧的黑衣人引近身旁杀机毕现。
鲜红的血沿着沈芮的额头滑落下来,划过眸中时她抖了抖,眼前的景象竟也莫名跟着抖了抖,这、这不是自己的血,是小白脸子他为了救……
沈芮脑子有些懵,却听得小白脸子在花青和琥子退回护住他后,撕下长袖暴力地止住伤口喷涌的鲜血。随后再次出击,风中也带着一点血腥味,小白脸子眸中猩红,解决掉一旁的两名黑衣人后又与身后的人缠斗在一起,一个翻身转身看向沈芮,蓦地大吼道:“跑!”
沈芮心内警钟骤响,右侧开了一条口子,心念未动,足下却生风,如同身后有食人骨血的猛兽,死攥着匕首,看不清前路,也不敢回头,只知晓不能停,就瘸着一条腿一直跑一直跑,而山间雾气越来越重,身后的缠斗声也越来越远。
已不知过了多久,日落月升,被山林齐腰草丛的藤蔓绊倒,爬起,继续跑,又绊倒,爬起,跑,直至最后被绊倒后再没力气站起来,就这样躺在泥里,四周万籁俱静,杂草泥泞满身,沈芮喘着粗气,发觉除了咚咚的心跳,满脑袋都是那短刀相接、鲜血四溅中,他目如朗星,深邃而坚韧。
告诉她,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