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永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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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们在高地上露营，他说要看星空。他话落便侧过头去点烟，火光闪烁一瞬又焉的熄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他身上特有的浓重烟草味。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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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十七岁是酒吧里昏暗的灯光，萦绕在鼻边挥之不去的酒气和厚重烟味，脑海里永远徘徊的话语以及短暂的安定。
十七岁那年，独自抚养我的母亲病倒了，她再也下不了床，生活的重担只能落在我肩上。
我曾向她提议过，要不我不读书了吧，她就会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声哭喊和不停抽泣。她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高声叫喊——我这辈子是快要到头了，可你还远着！咱要走出去，只能读书！
可生活处处得用钱。仅靠学期末的奖学金，或者是好心老师介绍的家教赚的钱，维持日常开销都勉强——即使是在我已经极力节俭的情况下——更不说母亲还要吃药，光药费每个月就已经有五百，以及做手术和住院时向亲戚借的钱。
我终于在某一个阴沉沉的天里走进了酒吧。我问吧台的先生说，你们这里还缺服务生吗，夜班那种。
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了时晟池，我短短十七年中一瞬而逝的安定——好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的天气也是阴沉沉的，到晚上也没能透出星月的光辉，黑压压的云遮的把那点星火严严实实，但意外的让人感到愉快——因为没有大太阳没有雨，风也不太冷，老实说，我很喜欢这种天气。
一个衣着体面的男人推开门进来，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刚好一抬眼就看到了他。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时晟池，却不是最后一次，当时的我肯定想不到我会和这个男人发生些什么故事，因为这样的酒吧夜晚里，总是会有许多衣着体面的人进来寻欢作乐，他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大的印象。
直到领班过来找我，示意我说:“快过去，那边的先生让我来叫你。”
我有些惊讶:“好的，容我收拾一下。”
领班看着我的脸，我被他盯得动作都快不自然了——他的目光实在是过于炽热了，让人无法忽略——我刚想尴尬地开口说话时，他突然笑嘻嘻的问我说:“别是看上你了吧。”
我把刚想说的话咽下去，低头垂下眸光去，我想，我又有什么值得被看上的呢。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来，才惊觉当时领班眼里有十七岁的我无法看懂的深沉与汹涌澎湃，他甚至不加以掩饰——因为他是时晟池的前任情人，被无情抛弃了的前任情人，而这些我后来才知道。
我向那位先生走去。
我声线发颤地小声询问他:“请问您要来点什么？”
我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然后我听见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一杯柠檬苏打水，和一个可爱的陪酒服务员。”
我一愣。接着，他用眼神示意我，没错，我没理解错，他口中的“可爱的陪酒服务员”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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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和相差十一岁的时晟池之间成为了包-养关系。时晟池出我的学费和母亲的药费，并且还了之前治疗借的钱。
我当时惊喜异常，又压抑着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于是乎，那晚在我床上格外卖力。
他去过我和我母亲居住的破屋子里——相比于他的住宅，我住的的确是破屋子——昨天晚上我不小心将课本遗落在了他家里，他是来给我送书的。
他把书递给我，挑了挑眉:“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有些局促不安，但在他的眼神下却只能乖乖地按照他的吩咐做。我推开门，他跟在我身后进了屋子，我的母亲正坐在床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针线活，她赚的钱不多，却多少也能补贴点家用。
母亲听到开门声音抬起头来，惊喜地发现我带了朋友回来——这是我第一次带“朋友”回来，之前我从未带任何人来过我家——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用她嘶哑的声音高兴地欢迎道:“这是任子的朋友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带朋友回来呢。”
我的良心突然不安了。母亲不知道我和时晟池的关系，可我和他却一清二楚，看着母亲许久不曾展开的笑颜，我想要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听见自己抢在时晟池回答前小声地违心地说:“妈，这是我朋友。”
时晟池没有说话。
我没有回头。如果我回头，我就可以看到他注视我背影的目光是多么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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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夕的某个周六，晚自习结束得早，我低着头随着人流走出校门。
我仿佛感受到某处正有一个人用我不懂的炽热的目光看着我，我猛地抬头，发现对面马路上停着时晟池的车。
时晟池？
他见我看见他了，招手示意我上车。
我打开车门，刚坐下，就听见他说:“今天不回去，我们去露营。”
我愣了下，“现在？可是太突然了，我没有带东西。”
“我都带了。你只要确保人带了就行。”
他把车开上城郊的山上，我下了车，看见外头天空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星。
他像是知道我所想，边从后备箱里往外拿东西，边头也不抬的说:“现在星星不多，得过会。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过来帮我搭帐篷。”
我们在搭好的帐篷里做了一次。
发泄过后，他穿上外套，拉开帐篷的拉链看了一眼天，回头对我说:“星星出来了。月亮也出来了。”
我便穿上衣服同他一起出去坐在草地上看星空。
他安静了好一会，突然问我:“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轻声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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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么样呢，我能怎么样呢。
我是坏了的，从那个闷热的夏天开始。我苟延残喘着，我想。
要什么样的人才能站在你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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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星星的第二天，时晟池走了，走的干净。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他。
我站在他包-养我时住的房子下沉默了许久，接着转身离开。
高考。
高考放榜。
放榜那天，母亲很激动地询问我是否查询了成绩。对门住的那家里也有个今年高考的儿子，对门大妈早就同她说了什么日子能查成绩。
我说:“能上大学。还能上一个好大学。”
母亲又笑了起来。她说，她终于看见她的儿子走出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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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第二年，母亲病逝。
我请假赶回去给她办了葬礼。对门帮忙照顾她的大妈在临走时拉着我说，她的走的时候是安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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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又梦回到那里。梦里那片天空上挂着永远闪烁着的星星，小巷子里没有那个再也不能下床的女人，没有那间短暂的让我安定的住房。
我的梦里，永耀的星空下站着一个沉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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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永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