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录》言不敌

10、第9章 赤眼猪妖

　　晨露莹莹，和风懒懒，窸窣窜窜，鸟雀盘旋，曾埋藏在地下的生机，都在春日的晨曦里如获新生，破土而出，万物有灵。
　　一路上倒也顺畅，转眼已近午后，穿过前面一片林子，便离三生镇不远了。
　　一禺在溪边洗了洗脸，然后闭眼打坐，想要养息一下。突然，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了阵急切的奔跑和呼喊声，一个蓝衣青年一脸惊惶，衣裳染血，慌乱地提着剑向一禺的方向跑来，在他身后，嚎叫声不绝于耳，似有什么野兽在追赶一般。
　　这男子跑到了一禺的跟前，猛地提手一拉：“这位朋友，快跑，后面有一群野兽向这个方向来了，它们见人就杀，而且刀剑难伤，很是厉害，晚点就来不及了！”
　　这一拉却是没拉住一禺，自己反倒被扯的差点跌了一跤。只见一禺抬手摆了摆，平淡地说道：“这群野兽追你而来，你若真为我好，远处看见我时又怎会继续向我这个方向而来，罢了，你还是自顾自逃命去吧。”
　　这话说的男子一下整个脸都涨红了起来，连忙摆手解释：“朋友你误会我了，这群野兽并非是为追我，真是见人就杀啊，我是怕你不知……，”话还未说完，一阵阵尖锐的嚎叫在他们身后传来，一禺他们转身一看，那群野兽已然清晰可见。
　　这些野兽的长相颇为奇特，竟是猪头狗身，一张大嘴口水直流，喘着粗气，两颗獠牙泛着寒光，一身棕褐色的皮毛倒立着，像是警惕，又像进攻前的准备。但奇怪的是他们红色的眼珠却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如同瞎了一般。
　　‘赤眼猪妖，’一禺嘴上未说，心里却是已经认出了此兽，东华仙阁的书中曾记载过此兽，贪吃懒惰，尤爱腐肉，又因视力不佳，因此都是居住在潮湿阴暗之处，怎么会跑到这来呢？
　　在离一禺他们不到十米的位置，这些野兽停了下来，他们的气息有些急促，不安在原地来回跺脚。一阵风吹过，空气里都是甜甜的血腥味，看来这些野兽却如青年所说，已杀了许多人了。
　　一禺还未作出反应，蓝衣男子提起宝剑挡在了一禺身前，低声说道：“朋友，为你带来这等祸事，确实是白某考虑不周之过，等下这些野兽冲上来之时，我便拦他们片刻，你就乘机逃吧。”
　　一禺表面没有应声，心里却还是有些诧异，这青年观其来时的身型，应是一个武人，若逃还有一线生机，可若如说的般为救他而留下，那便是九死一生，看来此人并非刚才自己所想那般差劲。
　　这群赤眼猪妖也有些按耐不住了，虽然他们感觉到了来自一禺身上的危险，但是兽性里对血肉的渴求似乎占了上峰，一只壮硕的赤眼猪妖率先奔袭而来，剩下的一群猪妖也如得号令，都紧随其后，冲了上来。
　　白温言咬了咬牙，狠盯着这群奔来的野兽。他来这三生镇本是为了参加三年一度的祷月节，不想还未走入三生镇地界，便遇到了这赤眼猪妖，凶猛无比，见人就杀，已有许多人命丧其口，自己险险逃到这里，却不料这些畜牲紧随其后，现在这般地步，怕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但纵是死，也是要拖他们一刻，让那个小师傅能逃出去。
　　想着，他便横剑一扫，冲进了迎面而来的赤眼猪妖之中。
　　白温言却有几分本事，只见几只猪妖对着他冲撞而来，他凭着一席身法左飘右移，都险险的避了过去，然后反手便是‘唰，唰，唰’的几道剑光，狠狠的打在了猪妖身上，震得它们嗷嗷痛吼。可虽说是打在了猪妖的身上，却也只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伤口，并未有什么致命伤。他似也知道靠这样杀不死那猪妖，一阵进攻后，便纵身后跳，向着一禺大声的喊道：“快走！”
　　一禺站起身来，刚一转头，突然，那只领头的猪妖不知从哪侧一下跳了出来，对着一禺猛地便是一口。
　　原来这厮一开始便是佯攻，并未加入进攻白温言的行列，而是侧身在一旁，就是为了伏击一禺，因为凭着野兽的直觉，一禺要比白温言更让它感到危险。
　　这一幕也被遭到围攻的白温言看在了眼里，他急忙收剑一跃，向着一禺冲去，然而这群赤眼猪妖又怎会轻易让他离开，对着他身后便是一阵冲撞，白温言只能回身拔剑抵挡。
　　眼看那猪妖就要扑倒一禺了，白温言似乎都能想象到一禺接下来脖子被咬断的样子，不忍地回过了头。
　　一禺却很淡定，似乎对这猪妖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指轻指着这迎面而来的猪妖，指尖白光一闪，“嘭”的一声巨响，半空中的这猪妖体内竟一下崩裂而出了数十根冰刺，将他庞大的身躯串的支离破碎。晶莹的冰刺上挂满了它的肠子、肝脏，鲜血顺着一滴一滴滑落，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浓郁起来，一禺缓缓放下手，这猪妖海胆一样的身子便径直砸进了地里，尘土裹着鲜血，像点点梅烙，印现开来。
　　白温言听见了动静，回头一看，一下呆在了那里，双眼间皆是不可置信。而此时，其他的猪妖在短暂的一愣后，便突然如疯了般，不管不顾的向着一禺冲来。一禺面对着这群猪妖，两手一抬，手中蓝光闪烁，然后用力地向前一推，刹时，身后的小溪中无数的冰珠飞射而出，快若闪电地从那些猪妖的身体中穿过，“噗”，“噗”，“噗”，像是雨打芭蕉的清脆声。
　　小溪潺潺，血水殷殷，遍地都是一堆看不出原型的碎尸烂肉。空气中血气已成薄雾状，张嘴便能尝到血的味道。此时的一禺站在这血泊之内，血雨飘落，却不沾其身，他面容冷淡自若，恍惚间，白温言竟觉眼前的，是一个嗜血修罗。
　　一禺理了理衣衫，向着他走来，白温言下意识的一退，一禺看在眼里，停了下来，也不说话，扭头便走了。
　　白温言回过神来，看见走远了的一禺，突然一阵羞愧，他用力的晃了晃头，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了一禺：“朋友，等等。”
　　一禺问道：“还有何事？”
　　白温言拱手拜谢道：“温言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未看出师傅乃是修仙之人，还望恕罪，多谢师傅的救命之恩。”
　　“不必谢我，我本无意救你，若非那赤眼猪妖袭我而来，我是不会出手的。”
　　“不论如何，若不是师傅出手相助，在下肯定已命丧于此，救命之恩，不知道如何报答。”且不说此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单说一禺修仙者这一身份，便无论如何也想与他结交。温言自幼习武，为拜名师走遍四境，若能得眼前此人点拨，对自己也大有益处。
　　“不用。”一禺摇了摇头，准备绕身走开。
　　“师傅且慢，”见他要走，白温言有些急了，“师傅是要前往那三生镇吗？在下也是，这地方小弟来过几次，也有住处，肯定有能帮到师傅的地方，师傅若不嫌弃，便和小弟同行吧。”白温言真切的说道。
　　一禺脚步一顿，突然抬眼盯着白温言，白温言被看了有点发怵，心想自己难道说错什么了吗？谁知一禺突然开口道：“这样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白温言大喜，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师傅能答应同行，是在下的荣幸，对了，在下白温言，还未请教师傅名讳。”
　　“一禺。”
　　“原来是一禺师傅。”
　　“你叫我一禺便可，加上师傅，听着太过扰耳。”
　　“可这…，”白温言话还未说出口，看着一禺不耐的神情，一下子便吞了回去，“那便唤作一禺兄可好？”
　　白温言见一禺没做声，觉他答应了，于是便跑在前面领路，“不知一禺兄是哪里人啊？来这三生镇所为何事？”
　　“清净散修，随意云游，体会世事罢了，无什么要紧之事，”一禺的平淡地说着，“不过，修仙之人本就避俗，所以我希望我今天出手的这件事不会有旁人知道。”白温言听他不愿多说，便立马答道：“大哥修仙之人，自是如此，小弟便不多问多说了，大哥莫怪。”
　　一禺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