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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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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焰站在母亲的办公桌前,桌面一丝不苟,卷子作业本整齐陈列在一处,右前方有块小小的多肉,是她的学生送给她的,放在一个小猪的瓷罐里,沙土上面是五颜六色的石子,看起来被照养的很好。她坐在那里,头发夹在耳后,有几根细细的银色泄出来,面容沉静。
“我听说了,怎么回事?”
“什么事?”她同样沉静,甚至没有语调。
母亲仰头看着她,两手交叠放在桌子的边缘,手指白白的,从粉笔灰里浸泡出来的。“你知道的,你和一班那学生。”
她突然想起来这几天奇怪的小事,突然能明晰的把它们串成一根珠子。
“他很好。”陈清焰并不想说来因后果,那是她自己的事。怎么想崔屹尘的她就怎么说了,当然还有他们在操场上一块看书,他皮肤偏白,喜欢做物理题和打篮球,也夸过她好看的事情。当然这一切都没有说的必要,所有的事情只有它发生时才是最初最真的样子,记忆、陈述、描绘都是对它的篡改,更不要说让另一个人陌生人试图接过你的所有想法和感受,是不可能,也是不能,徒劳无功而已。
她笑了一声,不像平日里和其他学生接触时笑的开怀,也不是嘲讽和责怪,没有任何意味的笑,陈清焰想这个笑在这里没有特定含义,它可能是是为了渲染即将而来的气氛,用来表达其主人的泰山面前不改面色的沉静。
“我让你爸问过了一班班主任,他说那孩子是个好苗子,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她顿顿,“就算你觉得自己的未来不重要,也别耽误他的。”
意料之中,所有人都是按自己的意愿来决定每件事情的样子,所以实在不是物质决定意识,而是意识决定物质,大家都被高中政治欺骗了。不过无所谓,我觉得花是绿的,天是倒过来的,也一定是有道理的,我觉得一件事情怎么样,它就是怎么样的。
“好,我知道了。”
“行,你先去吧。”陈清焰转身就走,“诶等下。”她停住脚步,身体却猛然一僵,一只暖暖的手拂过她的脖颈,窸窸窣窣的整理领口处,并传来一句“好好学习,吃饭睡觉。等这阵忙完了,我和你爸带你出去玩。”
低低的应了一句,就快步走了。
陈清焰依然做自己的事,每天和崔屹尘一起去操场上坐一个小时,有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崔屹尘能隐约感觉到她的不开心,但具体说不出来是什么,看着风吹起她的碎头发,却吹不散眉弯。天天一本《半生缘》,来回翻。他鼓起勇气小心的发问,“你看完了吗?”
“嗯。”她合上书,看着远处的绿树和在操场上跑步的学生,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怎么样?”崔屹尘突然很想抱抱她。
“结局很平常。”她低头摆弄着校服的下摆,扯着一根开出来的线条,来回在手上绕圈,勒出一道道淡淡的白色,慢慢消匿又重现,指尖有些充血的红肿。
“圆满的结局实在太理想化了。人的懦弱、欲望、苦难、灰暗才是常事。每个人都可怜又可悲。”
崔屹尘突然有点恼怒起自己贫乏的文学素养来,此刻的陈清焰是厌世而冷静的,他毫不怀疑如果这是顶楼她就会以现在的姿态俯冲下去,他很想说些什么,他好像理解点什么,同意却又抗拒什么。
“如果一起努力的话,可以改变吗?”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不过再怎么改变,该发生的终究是发生过了。”
“你等等!”崔屹尘把书往旁边一放,跳下台阶,宽大的校服把风撑起来,“你等等我哦,我马上就回来!”声音一点点变远,背影变小。陈清焰有点后悔说刚才的话,不是每个人都要关心你的。少年白色的背影很快闪过,就像梦一场。
崔屹尘带着一股风回来,说话喘着,耳边又是淡淡的粉色,他摊开手掌拿出来一管糖,“来,伸手。”陈清焰照做,手上滚落出好几颗白色的小球,崔屹尘也给自己倒了相同的数量,“来,你试一下,一口放进嘴。”为了演示他飞快的塞进去,不忘解释,“吃了忘掉所有烦恼。”
陈清焰不爱吃糖,但是对方都做到了这份上她也不好拒绝,只好憋住气一股脑塞进嘴里。一边牙齿下去,浓烈的薄荷味在口腔里散开,冲到了鼻尖,像极了牙膏的味道,薄荷味四处逃窜,冲上大脑和脚底。崔屹尘在那仰着脖子哈着气,用手扇着嘴巴企图散些气味,艰难的吐出一个并不完整的句子,“你…一定有个…哈…好结局的…哈…”
薄荷味侵入五脏六腑,窜到鼻腔,蔓延到眼眶。陈清焰别过头去,这玩意劲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