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连》九岁桔

8、思忆篇（捌）

　　捌
　　数日后。清晨，晨光照亮半边天。
　　苏思忆手腕一翻，嗡鸣的剑收入鞘中。香汗淋漓，她轻喘着，明眸亮若星辰，一尘不染的清澈。
　　烟雾弥漫，浴池上飘荡着花瓣。苏思忆褪下衣服拉下发带，把身子浸入水中。
　　梳洗完毕。一袭浅蓝色长裙，肩上披上了雪白的皮袄。苏思忆拿起眉笔照着铜镜细细描眉，事实上她底子好，完全不需要上妆，只不过是望着镜中的温婉美人，给自己一个走神的理由。
　　屋外，墨色衣袍乘着微风，定在房门前。
　　“下次练功的时辰加倍。”冷冷的声音响起，是师父特有的口吻，冷淡，只在乎结果，而不关心过程。话音刚落，像是不愿久留，转身离开。
　　苏思忆回过神，对着镜中的自己吐了一下舌头，插上一支玉钗，紧了紧皮袄，顺手拿起桌边的剑起身离开。
　　街上花团锦簇，各类各色的花朵缤纷夺目，争奇斗艳，还是比不过各户大小姐的美艳。
　　苏思忆逛着，倒是不对那些花感兴趣。无意间，便被一个悠闲的卖画人给吸引住了。别人卖花，他也卖花，只不过是画上的花。
　　“十万两，一口价。”
　　画其实也并不怎么样，那卖画人却漫天要价。原本苏思忆也是看他生意似乎很萧条想关照一下，结果是卖画人本身的问题。
　　于是她上前细细琢磨了一番，无果。
　　画上画的是几个花骨朵儿，与这满街的鲜花相比，就显得暗淡无光，何况花蕾并未着色，看上去更是单调不少。
　　围观的一个公子打开扇子，同时不着痕迹地踹了他身边的看热闹的家奴。家奴吃痛，扭头却看到自家公子对他使眼色，一腔愤懑只得往卖画人身上发泄，指着画骂骂咧咧道：“你这画画的什么狗玩意，值十万两？”
　　“画上的是血夜红，可不是什么狗玩意。”卖画人半闭着眼，懒洋洋道，“物超所值，也就看在今日是花船节，我心情好才肯卖。买不起就走开，别碍我眼。”
　　家奴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不敢做什么，只能逞两句嘴皮子：“什么破东西……”
　　“血夜红，听起来倒是有趣。这位兄台，不知血夜红是何物？”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人群起了喧闹。
　　“是四大公子中……叶家的小公子。”
　　苏思忆一怔。枫城四大公子她曾有耳闻：风流不羁的岑宇鸿岑公子、温润如玉的苏岸南苏公子、叶家冷漠无情的大公子叶城岩和性格开朗的小公子叶城晖。
　　传闻中四大公子其中一人现身，当天最好就呆在府里，不然大街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寸步难行。大轿子小轿子把唯一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盛装打扮的少女们倚在楼阁的栏上，拿着方帕掩面，一脸娇羞……
　　苏思忆想到这里，忽然有了离开的冲动。
　　卖画人也听到了叶城晖的问话，懒懒地闭上眼睛，奇闻轶事张口就来：“血夜红，顾名思义，它夜晚闻到血的味道，就会开出血红的花朵……我这幅画，还没到开花的时候。”
　　苏思忆撇撇嘴，顿时就失了兴趣。她转过身，挂在腰上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本来是很正常的动静，可卖画人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苏思忆。
　　“姑娘请留步。”眼见她要走，卖画人开口了，“看来姑娘先前也照顾过我的生意，买了那铃铛，作为报答，这画我便送你了。”
　　苏思忆没想到卖画人会这么说，低头看看沈遇渊送她的银铃，从那之后，她就一直戴着了。她笑了笑：“不必了，这银铃可不值十万两。”
　　“确实不值，不过当初买那银铃也要一万两。”卖画人幽幽地说。
　　苏思忆闻言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置信，这么一个小铃铛，要一万两？
　　卖画人陷入回忆：“我想想……当时是一个很俊的白衣公子和苏大公子一起来买的，出手阔绰……”
　　听他这么说，苏思忆可以确定，他说的就是苏岸南和沈遇渊。
　　“这画挺有趣，我想要。”清朗好听的声音缓缓靠近，穿着青衫的男子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卖画人把画收起来，头也不抬：“对不住，这画我要送人，不卖了。要真想要，你去问问那个姑娘。”
　　叶城晖闻言看向苏思忆：“那姑娘能否割爱，把这幅画让给在下？”
　　“不能。”她拒绝得很干脆。开什么玩笑，这归根到底算是渊哥哥给她买银铃，现在那个黑心小贩才会送她这幅昂贵的画，这样画的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似乎没想到会被回拒，叶城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神色有些怪异。
　　卖画人说：“这幅画太珍贵了，要不我直接送到姑娘的府上？”
　　苏思忆同意了，让他送到沈府。
　　听到“沈府”二字，叶城晖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是沈家。难怪。”
　　苏思忆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趁着人还不是很多，找了个间隙溜了。

　　沈遇渊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望着这棵桃树。数月前在这树下弹琴的小丫头，笑得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奶声奶气叫他“哥哥”的小丫头，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面了。
　　头上一暖，他抬头，对上苏岸南温和的视线。
　　“我要出门一趟。小渊，你一会是要去游船吧，在外要小心，出了什么事记得发信号。”苏岸南把一淀银子塞在他手上，笑得无奈，“我不在小丫头身边，她应该是不肯好好用膳，约莫是瘦了……见到小丫头，替我给她买个冰糖葫芦，她最喜甜了。”
　　“好。”沈遇渊笑着应允，“师兄路上小心。”

　　温润如玉的男子准时到来。苏岸南颇为感慨地望着苏思忆，一转眼，小丫头似乎成长了不少。
　　苏思忆把玩着手上的银铃，心不在焉。
　　“小丫头果真是瘦了。”苏岸南心疼地看着她纤细的手，骨节分明，太瘦了。
　　苏思忆忍不住绽开笑颜，嗔道：“哪有，我有好好吃东西的好不好！”想了想，又迟疑地问，“哥哥，当初你们买这个铃铛，花了一万两？”
　　苏岸南瞥了一眼：“我不记得了……哥哥来为你梳妆可好？”得到她的同意，他拿起盒子里的饰品，细细挑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