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连》九岁桔

7、遇渊篇（柒）

　　柒
　　沈遇渊被江云雁的话弄得心事重重，到了湖边，只看见宋洋站在那，却没有苏思忆的踪影。
　　“宋洋？丫头回去了？”没想到苏思忆这么快就离开，沈遇渊有些诧异。
　　宋洋苦笑着点点头：“苏公子方才来了。公子看起来气得不轻，训了苏姑娘几句，把我叫过来等少爷，然后把苏姑娘带走了。”
　　沈遇渊松了口气，既然是师兄亲自接人，那便放心了。不过既然师兄知道了，那长老大概也知道他带人偷跑，回去应该要被训了。
　　而且他暗暗打算要好好练武，和阴阳双煞交手让他对实力有了渴望。不管怎么说，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踏实。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有实力。
　　“苏姑娘离开的时候，好像脸色不太好，惨白惨白的。”乘上马车，他听到宋洋开口。
　　莫不是被那姓岑的伤到了？
　　“也是头一次见苏公子说教如此严厉，平日里他都是很宠苏姑娘的。”宋洋驾着马，自言自语道，“不过宠归宠，不能坏了规矩。”
　　沈遇渊轻咳：“宋洋，你今日话有点多。”
　　于是一切归于平静。
　　回到沈府，没有意料中的大排场，长老们在各自的院里歇着，对于沈遇渊深夜问候，也只是拿出对待小辈的宽厚态度，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定了定神，沈遇渊却发现苏思忆不在自己的院里。而旁边苏岸南房里正亮着灯火，犹豫片刻，沈遇渊上去敲了敲门扉：“师兄可在？”
　　“是小渊啊，进来吧。”苏岸南一贯温和的声线从屋里传出。
　　沈遇渊推门而入，便望见苏岸南正在看一张写满字的羊皮纸，平添一丝儒雅气质。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揉着太阳穴，剑眉微蹙，似乎有些心烦意乱。
　　“何事找我？”见他进来了，苏岸南放下纸，露出浅笑。
　　沈遇渊低下头，歉意道：“我不该私自带思忆出府，不该自作主张，不该瞒着师兄……”
　　“事后倒是挺会说话。”苏岸南无奈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替他们收尾实在费劲，“如何，伤得可严重？”
　　“思忆帮我看过了。”一提到伤，沈遇渊只觉得小腿隐隐作痛。
　　“那便好。长老那边我瞒住了，莫要再有下次，听见没有？”明明是责怪的话，苏岸南的语气却温和得像纵容沈遇渊玩闹的兄长。
　　“对了，思忆这小丫头自己觉着今日拖累了你，去拜师习武了，怕你挂心，非要我和你知会一声……这阵子约莫要安静许多了，想想还真有些不适应。”
　　得知了苏思忆的消息，沈遇渊无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确实。那我就不打扰师兄了。”
　　苏岸南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离开，眉宇见出现一抹忧色。
　　提笔在纸上的落款写下“苏”字，轻轻吹吹未干的墨迹，闭上眼轻叹一口气，他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这封信，务必交给苏思忆。”
　　只见烛火摇曳，面前的纸已经消失不见。

　　清风徐徐，山川如画。
　　一个靓丽的身影在山上舞着剑，所到之处，柳絮摇荡，落叶飘转。
　　一只鸽子在空中盘旋，绕了数圈，直直冲向剑锋。眼见它要被削成肉末，那道身影忽然停住，任鸽子停在剑身上蹦哒，安静地梳理羽毛。
　　青丝飘扬，肤白如脂，红唇漾着弧度，一双灵动的眸子闪着，有掩不住的惊喜。
　　“爹的信终于到了。”她掩唇一笑，眉眼弯弯，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信件。
　　信上大意是：爹爹他到了江南，被这边的美景所吸引，决定在此定居。
　　“风景甚美，可爹爹的心还是记着小丫头的。小丫头近日可还有做噩梦否？若小丫头想爹爹了，不妨来江南的一字楼来寻我。”
　　苏思忆一字一句念出来，似乎能想象到父亲苏绛望着江南的湖畔心旷神怡，挥笔写下这封书信，飘逸的字迹中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爽朗。
　　苏思忆把信纸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不由自主地被父亲的话语感染，俏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
　　“爹，思忆已经有了能保护自己的能力。噩梦永远只是噩梦，不是真实的。”她仰着头喃喃道。晨光洒在身上，有些暖意。
　　想到困扰着她多年的噩梦，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六岁那年，她梦到自己亲手砍断苏绛的四肢，有人从她身后强硬地抓住她的双手，放到父亲的颈部，慢慢收拢了手。
　　身后的人手劲大得惊人，她挣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额头上青筋涌现，双目凸出，惊恐地望着她。
　　血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滴到她的手背，热得几乎能让她的皮肤灼烧起来。
　　惊醒时，苏岸南正不眠不休地守在她床边，见她惊魂不定，把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她：“小丫头，那只是个噩梦，爹爹没死。你不记得了吗？爹爹闲不住，昨日就动身去游玩天下了。”
　　冷汗浸透整身衣裳，梦的真实感让她崩溃，每夜她都会梦到有人强迫她掐死苏绛，于是她失眠了，饭吃一口就吐，几乎把胆汁都给吐光了。整个人瞬间消瘦，浑浑噩噩的，不准别人靠近她，碰她的手。
　　直到苏岸南命人给苏绛传话，告诉了苏思忆的近况，请他每隔几日便给小丫头寄信，情况才有所好转。
　　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苏思忆看着苏绛熟悉飘逸的笔迹，忍不住哭了出来。苏岸南给她请师父习武，她从来不愿，就是童年留下的阴影，她觉得自己习了武，就会杀人了。
　　而当生辰之夜，苏岸南找到苏思忆，告诉她，沈遇渊是因为她的任性才受的伤，而且还差点没命。苏思忆发现自己只会拖沈遇渊的后腿，碍手碍脚，她不想这样。
　　于是苏思忆拿起了剑。
　　“好想渊哥哥啊。”给苏绛写了信让鸽子送出去之后，苏思忆望着天边消失的黑点叹道。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七月来临，花船节就要到了。
　　很快，就可以见到渊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