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逐月∈网王》野狐禅

74、回忆（肆）

　　第七十四章回忆（肆）

　　这里是哪里？
　　好黑……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
　　好痛苦。
　　哪边是上面，哪边是下面？我又应该去哪？
　　身体失去重力往下坠落，血自心脏处剥离，与黑色的背影相融。
　　——谁可以救我？
　　开口说话啊，说话，求救，求人来救！开口，张开你的口！说话啊，说话啊——啊！！！
　　“啊——啊啊！”
　　是自己的尖叫把出云从噩梦中吵醒，出云急促喘息，血止不住地从喉咙里涌出，沾湿了胸前大片大片的衣服。
　　但，出云看不见。黑暗，依旧是无法摆脱的黑暗被从梦里带到了现实中，身体的迟钝与疼痛在这个时候是唯一能让出云分辨现实与梦境的东西。同样无边无际的黑色，看不到自己的身体，骗过了自己的眼睛——是会让人疯狂的颜色。
　　或者，她已经疯了。
　　感觉不到时间又走过了多久，没有人来看自己，或者说质问审问盘问……都没有。就好像他们把出云抓了回来之后，连他们本身都忘了出云的存在。
　　被忽视的存在，被夺取的白天，只有不断不断不断的黑色包围着出云，知道在出云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她已经被这个颜色磨去了所有的棱角。
　　背部的伤口仍旧没有愈合，在被处理之后，血早就染红的绷带，甚至……甚至那漂亮的银发都因为长期的浸渍而染上了无法褪去的殷红。
　　但，这一切出云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个不知道时间流逝为何物的黑暗囚室里，她平生第一次被逼到了绝境。她的神智，在被腐蚀着，心口发凉，凉地像冰。

　　时间又过了很久，久到出云记不得自己数到了九百万还是九千万，久到当囚室的门被打开，当光芒照进这个黑暗的少女身上时，她都快忘记，这叫做光明。
　　夜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白衣少女睁着那双没有神智的眼瞳机械地转头看着自己，在少女的背后，血沿着一双只有天使才有的白色羽翼滴落，血，散发着死亡的味道，自少女的脚边延伸，弯弯扭扭地流到他站立的门口。
　　——天使。
　　在出云夜华的平凡记忆里，这样的一幅画面足以让他铭记终生。
　　只是，他在【审判】之夜来临的时候回想，回想为什么当他看到囚禁在地牢里的出云第一眼的时候，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字——两个足以让天下人都疯狂的字眼。
　　……他看见了天使，只存在与神话与妄想中的天使此刻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满身血污地倒在他的眼前。那一刻，他的心里没有升起任何的惊讶与怜悯。这样华美的堕落刺激了他那根禁忌的神经。
　　‘出云家族第三代长孙——出云夜华，被有着天使外貌本质却是来自地狱妖精迷惑而疯狂。’
　　这是在继任大典之上，睿智的出云家族长老在族谱上写下的话语。
　　“月。”喉咙干渴，就好像被烈日烤焦一样的感觉，出云夜华咽了一口吐沫，道出了天使的名字，“你怎么样了？”
　　“…………”身体被一个炙热的怀抱拥住，从冰冷到狂热的剧烈转变，出云没有办法一下子适应过来，等过了很久之后，才适应了光线，黑色里透着幽幽蓝色的诡异眸子注视了出云夜华很久之后，才应了一声，“……嗯。”
　　沙哑的应声让出云夜华的身体记起一阵战栗，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神智一般，他缓缓地伸出舌舔舐着出云染血的脖颈，动作恭敬而神色疯狂。
　　“我带你走。”出云夜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带着湿热气息的话语喷在出云细长的脖颈上，惹起出云一阵笑意。
　　“你是谁？”出云迷茫的眼珠带着些许信赖看着出云夜华，顿了一顿，“我又是谁？”
　　“月？”本来要解释的话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出云夜华看着怀里对他放下了所有防备的美丽天使，一个大胆无比的妄念由此产生，“逐月，出云逐月。你是我的妻。”
　　黑暗，长时间的黑暗与无声的寂静孤独，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往往就算没有在黑暗中发疯死去，在事后也没办法成为一个正常人。神经的不稳定让只要是经受过这个残酷刑罚的所有人，或多或少失去一些东西。
　　视觉，触觉，听觉，不一样的人在接受刑罚之后会有不一样的表现。那么，出云失去的，是……是神智，或者说记忆。
　　他这样说着，说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出云表情的变化，生怕自己的判断有什么错误，然而，出云听到夜华的解释之后，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疑惑地看着出云夜华，又想了想，问道“那你叫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我叫出云夜华，如果你不记得我，我想你一定在生我气，因为我到现在才来救你。”
　　谎言一旦产生，却总是出人意料地，说得比真实更通顺更真切。
　　“救我？”有什么东西让自己的头变得疼痛，出云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被锁链困住浑身是血的处境。
　　那曾经想要求救，却没有办法发出一点声音的情景出现在出云的脑海里，似乎在证明出云夜华话语的正确性。
　　“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月。”贪婪，无止尽的贪求与欲望，让这个本性懦弱又平凡的男人做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夸张的决定。
　　趁虚而入，在出云失去记忆的那一刻，他占有这个世界上身份最高贵的四圣子之一，成了出云逐月的夫，这个足以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位置，并是个跟他流着相同血脉的同宗妹妹。
　　也许，出云凤岭对出云家男人的评价在这之后需要小小地变动一下，一看见漂亮的女人就失去了绅士该有的理智变一个禽兽——并胆大包天。

　　出云夜华，出云家族第三代长孙，天资平凡，做事唯唯诺诺，对出云凤岭处处忍让，完全没有一个大家族长孙应该有的气势。
　　也正因为如此，出云稔自小便对跟他脾气跟为相似的出云凤岭更为偏爱，甚至一度有意将家主之位传给孙女出云凤岭而不是长孙出云夜华，然而因为家族的古老而不得不存在的一些规矩让出云稔即使在失望之余也只能同时培养着出云夜华，以希望他能有朝一日脱胎换骨，改变他懦弱的个性，好名正言顺地继承家主之位，即使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今天，上苍似乎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出云凤岭，他漂亮又听话的孙女完全失去了一个淑女该有的礼仪向疯狗一样冲进了家族的会议厅，然后完全没有对自己行为有着一丁点的觉悟，并继续把这疯狗般的行为进行彻底，见鬼似地大叫，“爷爷……爷爷，夜华，出云夜华他……”
　　出云凤岭喘着气，但出云稔的眉却皱了起来，在出云家对亲人连名带姓地称呼是极为失礼的行为，然而出云凤岭继续说道，“他把那个杂种……那个怪物从地牢里救了出来……。”
　　这件事情，是出云稔亲自示意的，完全没有什么可以惊讶，他拿起桌案上的茶等着出云凤岭说完之后，想着怎么处罚才好。
　　“还宣布……宣布要取那个怪物为妻，他疯了，爷爷！”出云凤岭本人也觉得自己快疯了，本来只是看出云夜华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觉得奇怪才也跟了进去，只是没想到，刚走一步，就被出云夜华撞到在地。
　　还没开口质问，出云夜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手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出云逐月，对她说出那样疯狂的宣言。
　　“嘭”地一声，出云稔手里拿着的杯子砸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爷爷，夜华他疯了，他把那个女人从地牢里救了出来，还想要娶那个女人，他的妹妹为妻！”
　　“他们人现在在哪？”
　　出云稔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后院，夜华住的地方，他叫了医生过去。”出云凤岭把自己所知道地都说了出来之后，看着她的爷爷像着火了一样冲进了后院。
　　出云凤岭突然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没说，等她跟着出云稔一起来到后院，踢开了出云夜华的房门的时候，她终于想起她忘了什么：出云逐月真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长着翅膀的怪物。

　　这个长着翅膀被教廷称为天使的少女在醒来一会之后，又昏迷了过去。
　　前来治疗的医生虽然对背后凭空长出的那双翅膀异常惊讶，但在检查之后，发现那双翅膀是从背后的翼骨中分裂出来而不是装上去的装饰品根本就无法用科学解释，也不可以动手术割离。
　　“真的不能割掉？”出云稔也看到了那双巨大的羽翼，这样问道。
　　“虽然没有做完全检查，但那双翅膀连接着动脉跟翼骨，如果强行割去的话，小公主可能性命不保。”
　　出云凤岭对小公主这个称号不屑地冷嗤了一声。
　　在出云稔上次的舞会宣布了出云逐月是出云家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之后，所有的人都称出云为小公主，连住在岛根的人也都知道了。
　　“不允许你们再伤害月！”
　　出云夜华第一次展现他作为长孙的威严，将昏迷的出云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别人会抢走她一样。即使看见出云稔，坚持的神色也没有一点动摇，反而在出云稔这样反问之后，竟然破天荒地跟出云稔顶嘴。
　　出云稔目光阴冷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出云一眼，把出云凤岭扔到门外之后，房间里就剩下了他、出云夜华与出云逐月三人。
　　“夜华，我们需要谈一谈。”

　　咳咳，没什么可以说的，好像也只能说——这个世界太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