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龙女（四） ...
-
夜幕渐渐落下，卫家家宅亮起烛火。
而在卫家禁地，黑暗中唯有月色照明。
“你说什么......”龙女搂住卫持的魂魄，分外震惊，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卫持自小就十分聪明，哪怕卫家不肯教他识字读书，他躲私塾外偷摸着学，也能领悟得了先生的讲解。龙女不曾想，当年可爱的小卫持晚上趁着月光来教她先生曾教过他人的知识，磕磕绊绊朗诵先生曾吟诵的诗词经典，却在今日，变得如此痴傻呆笨。
“他爽灵之魂被鲛人灯烧尽，怕是不管轮回多少次，都是这副样子......毕竟凡人之躯，无法自生魂魄。”李生蹲在龙女一旁，为难地戳着自己脑袋，“之前我答应助他，虽然不知是何事，但我总之是承诺了下来——我不得不管啊......”
这人间有天道，有些时候的一些承诺，你不当一回事，天道记得可是清清楚楚，必要的时候，总会来收拾你。
龙女一喜，忙问：“公子有何妙招？”
卫持偏着脑袋咬自己的拇指，懵懂的双眼也随着龙女看向李生。
李生犹豫着开口：“据说这卫家，两千年前曾救了一条青龙，青龙为报恩，许下诺言会庇佑卫家百年，直至卫家族长死亡......”
事实上，青龙做到了。
身为高傲的神灵，青龙从有着豪华龙宫的深海来到了卫家，不知跌破了多少人的眼。
有其他神灵劝阻，说是人性复杂，贪嗔痴、爱恨怨，切不可与之相交。
青龙听罢，只笑说是命数已定，便甩袖而去。
那时的卫家在文州并不算是排的上号的世家，祖业也才百年，时时被其他家族狠狠压在头顶，处处受制。
青龙到来的时候，卫家举族而出，吹锣打鼓，夹道欢迎，还特意将至北的一间宅子焚香打扫为青龙做了住处，唯恐一点不满青龙之意，惹得神灵反悔。
但人间的一切又哪是神灵能看得上眼的？青龙却是收下，又叫卫家把宅子改小，四面种上青藤，便不再出门，只日日在里面修行。
卫家也不需要青龙出来走动——哪怕青龙不去保护卫家，神灵的气运已经足够卫家接下来顺风顺水，借运而强大起来。
卫家这下在文州可出了大名，甚至名传千里之外。
神灵向来孤傲清高，对凡人也视若蝼蚁，别说是屈尊来自己家里住了，就是连看凡人一眼，都不屑为之。
于是卫家水涨船高，当时的族长又是个有头脑有胆识了，立马结交豪贵，将家族资源孤注一掷，因着青龙的气运，顺利换来大量回报。不出十年，卫家便成为文州的地头蛇。
然而百年一过，凡人再长寿也眨眼即逝。族长自知大限将至，青龙完成了诺言也将要离开卫家。人性的贪婪在那时喷涌沸腾了——胜败兴衰，恰如潮水，涨涨落落乃自然之规矩，今日起，即刻衰不过世事发展。但族长要让青龙庇佑他卫家千年万年，甚至与世同寿。
神灵又如何？为了他的家族兴荣，他敢于囚神！
他花了十年时间，在世间各处购买弑神木——传说这是一种藤蔓，只生长在仙界与凡界的交接之处，还得是在四季阳光都无法照射到的地方，才有这种藤蔓生长。人类可以轻而易举折断它，但是神灵却畏惧它，并会被它所限制神力。
卫家几乎倾尽所有钱财，将青龙所住之地外的青藤皆换作弑神木，精心为青龙打造了一所牢笼。
在那位卫家族长闭眼身死的那瞬间，青龙也彻底失去了他的自由。
李生说：“失去了自由的青龙也同时失去了他的生气，他怀着仇恨和痛苦，不过五百年便也死去......”
龙女问道：“公子是想说......”
“这里大概便是当初青龙所住，最后又被关着死去的地方，房子外边是枯萎的弑神木......”李生埋头思索，耳边响起卫持低声的嘟囔，他道，“神灵不似凡人，他们一旦死亡，要么重生......要么飘荡天地，仙界不管，地府不收。我们如果能找到青龙的残魂，就能帮助卫持重塑魂魄。”
大概是察觉李生叫了名字，卫持从龙女怀里抬起头，冲着李生痴痴笑着。
李生摸摸卫持的头，长叹一声。
龙女沉默地抱着卫持，如雪的长发垂至地面，却不染尘埃。
李生看着龙女，笑了：“你不必多想，龙魂不止一条，你当年吞噬的，也不过是十之有三——不需要你去斩魂给卫持。”
心里的想法被戳穿，龙女只是微微一笑，她拂过鬓发，如兰的面容素雅又惊艳。
.
再说到这卫家族长卫林辰，他本是一直不在意什么龙女——不过是夸大其词，被历代的族长吹捧太过，说什么龙女的存在庇佑着卫家的千年繁华——相比什么龙女庇护族长，他更相信自己。唯有自己掌握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
然而龙女出走，家族整个乱了套，卫林辰在盛怒之中，翻看了传承——
原来在一千四百年多前，青龙去世，身死魂散。当时在任的族长卫祥用弑神木所做的木盒收集起青龙魂魄。
数年之后，卫祥得知蛮夷之地有培养傀儡之法，便悉心钻研一番，于家族当初青龙之死之地——至北小宅设立符文法咒，每三年祭祀一名卫家孩童。
那段时间是卫家人的噩梦，人人唯恐自家孩子被选上，送进祭祀之地——直至卫祥的曾孙女出生，天际残霞如血，红云拼凑着，咋看居然像是一飞腾翱翔的龙。
卫祥大喜，认为自己的傀儡之术即将大成，便不顾族人反对，将才出生的曾孙女扔进小宅。
哪知三日之后，志在必得的卫祥打开小宅之门时，竟然看见一只瘦小的婴魂攀着那锁着青龙的木盒，用稚嫩的牙龈撕扯着青龙的魂魄，大概是没有生出牙齿，婴魂吞吃魂魄的速度极慢，一点一点，也才吞进青龙的三成残魂。
卫祥本来大怒，一把扯开婴魂，想要将它碾碎，却又发现婴魂居然成了半神！
而婴魂离开木盒之后，小小身子一缩，就在卫祥手心长眠而去。
这一睡，就是一千四百年，龙女醒来也不过十九年。
这段往事本也没什么，令卫林辰在意的，是那年之后卫祥妄图成神，模仿龙女吞噬青龙剩下之魂，半日便暴毙而死。下任族长将此事记载在册，却是再三告诫，莫要尝试。
成神？
卫林辰手里攥着那只破旧的木盒，看着只是简简单单毫无雕纹的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却令他为之癫狂，亦为之发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龙女（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