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
-
“3楼,07……”
单瞳费力地将行李箱扛上三楼,无声地吐槽这栋楼居然没有安装电梯,还好他住三楼,这要是换个高点的楼层,他宁可住旅馆。
单瞳对应着房号,拿钥匙开门。
微弱的“吱呀”一声。
室内的光线不是很好,也许是拉了窗帘,站在门口灰蒙蒙地看不清里面的布局。但依稀能看清那些物体的轮廓,也没有了上次来时,一开门就扑面而来的满满灰尘。
单瞳挺赞赏这些人的办事效率,看起来就很高,速度也快。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赞赏。
屋子里飘散着莫名的臭味,站在门外隐隐能感受到,对嗅觉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刺激。
单瞳刚走到阳台想拉开窗帘,“啪叽”一脚踩扁一个空的易拉罐。
低头一看,隐约看到几个字:青岛啤酒。
拉开窗帘,才真的让他震慑。
满地的啤酒罐,夹杂着垃圾食品包装袋,还有少许烟头。沙发很小,大概只能挤那么一两个人,但是现在堆满了旧杂志,封面是劲爆的比基尼美女图。还有几件衣服,皱皱巴巴的,玩叠罗汉。
厨房门口堆着一袋垃圾,几只黑蚂蚁在周围打转儿。
餐桌上还剩了半只烤鸡,几只苍蝇站在上面大饱口福,吸管小嘴在焦黑的鸡皮上嘬嘬嘬,大快朵颐。
连空气里都是一种说不清楚讲不明白的厨余垃圾混合味。
这场景让单瞳差点没控制住拉着箱子哧溜溜窜走,方圆八百里一级警戒,画个大圈绝不踏入。
恶心的感觉蔓延到心里。喉咙管忽然堵上了一口浊气,不进不退,卡着难受。
这是群什么人?
明明是来干活的,干完了还把人家里弄得一团糟。
房子是你的吗?
开什么party ?
开完了也不知道打扫一下?
痕迹这么狼狈是留着谁收拾烂摊子?
看那半只像是被扔进火里翻来覆去的烤鸡,他要是今天不来,明天这里就是苍蝇窝了吧?
“操……”
“一群神经病。”
“搞什么?还不如住旅馆。”
单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骂人。
脚边空空瘪瘪的易拉罐撞到餐桌的桌脚,“嘭”的一声,巨响,隔着两层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天一直单瞳压抑着的不爽像一瓶被狠狠晃过的汽水,瓶盖轻轻一拧,“轰”的爆发,效果堪比喷泉。
撕杂志、摔易拉罐,动作不大,音响效果却足以震撼邻里。
由于门是开着的,声音来去自如,单瞳听到了好几声开门又关门的声。
这一层的住户大概都还没领教过新住户的臭脾气,怀着午觉被打扰的操你妈心情,打开门一探究竟。
甚至有的住户还小声和邻居抱怨起来。
冷静。
冷静。
破楼隔音差,不能破坏形象。
单瞳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易拉罐一个一个收拾起来,谢天谢地那帮人遗留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塑料袋,单瞳不算脾气很好的把易拉罐一个接一个的扔进去,沙发上的衣服和杂志一同被塞了进去,袋子鼓得像个球。
桌上的那半只烤鸡也被单瞳用衣服包了起来,忍着直接从三楼窗口扔到楼下的冲动,提着大包小包的垃圾下楼。
垃圾桶在小区入口拐角,也就是早餐店的旁边。
波浪卷老板找不到打牌的人,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店门口嗑瓜子。瓜子壳“啪嗒啪嗒”一个接一个往下掉,累积成一小块地毯。
“嘿,小伙子,新来的?”波浪卷朝单瞳招招手,“你眼生啊,刚才是不是你找那老婆子?”
“……”
单瞳沉默以对,不知该说什么好,自顾自地把垃圾扔了。
“哎,怎么不理人呢这……”波浪卷碰了个钉子,自觉没劲。
她起身回去拿簸箕,转身的时候,单瞳听到她的小声嘀咕:“这还大城市来的呢,真没礼貌。”
单瞳站在原地愣了愣。
辽阔无际的天空悬挂着只能看到散发白色光芒的太阳,万里无云,蔚蓝千里。
单瞳身上的那件白色短袖被汗水打湿,柔软的衣料贴着后背,能看到少年并不健壮但是很匀称的肌肉,还有一点点凸起的蝴蝶骨。
“能……借一下簸箕吗?”单瞳在波浪卷老板拿着簸箕出来时上前去。
“啊?”波浪卷扫着地上的瓜子壳,看着就连鞋尖都远离了十来厘米的单瞳,愣了一秒才应声,“好,你等等。”
单瞳借了簸箕,又顺手要了几个垃圾袋,把自己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波浪卷老板看着刚来不久的少年进进出出,一会儿还簸箕一会儿借抹布,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单瞳做扫地擦桌这些事不算生疏,以前在寄宿学校就有生活老师天天查寝室卫生,美名其曰锻炼学生自主动手的能力。为了应付过去,单瞳也会简单打扫一下自己的寝室。
久而久之,就必备了这项技能。
“年轻就是无敌啊,上楼下楼来来回回跑几趟也还是有干劲。”波浪卷老板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有风扇可吹的店内,看着刚搬进小区不久的少年忙忙碌碌。
年轻真好。朝气蓬勃,活力无限。
老板如是想。
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屋子的整洁度终于勉强达到有轻微洁癖的单小少爷的水平要求。
“谢谢。”他把临时借来的簸箕和抹布还了回去。
波浪卷老板接过并微笑问候了一句:“不客气,是不是挺辛苦的?”
“……是。”
“这一片儿的人都管我叫饭姐,吃饭的饭,但我确实姓范——以后你要有什么事儿,叫姐一声就行,叮当两下就给你搞定了。”饭姐人糙,大大咧咧,说话的时候自带大姐大的气势。那两只可以和男人媲美的粗壮手臂上各纹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态一致,只是龙头的方向不一,看起来像门神。
看样子还挺像在道上混过的,而且像是什么老大。
单瞳还完东西转身走了,并不想听饭姐多余的那些话。
收拾干净的房子,看起来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屋子里摆的都是些基本的家具,颜色,款式和质量都没踩到单瞳的雷区,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挑选。
顾子臻可谓尽心尽力。
除了得考虑家具本身的质量,还要考虑与周围环境的融合度。
单瞳是出了名的挑剔。
沙发颜色丑了,不住。
茶几款式太老,不住。
这桌子造型这么丑?不住。
白色茶几配个黑色沙发的想法很可以啊,专门为外星人搭配的吧?结果也是不住。
单家的很多仆人私底下都抱怨过单瞳挑三拣四的少爷性格,换个新床单——床单颜色看不顺眼就要扔掉,床单沾点污迹,也不洗了,直接扔掉。
单瞳试了试沙发,不是很硬,也没有很软。拉开窗帘,松松软软的阳光卧在皮布上,坐下去一屁股炽热。
这是新家。他的新家。
白花花的天花板亮得单瞳有些恍惚。
墙上缺个挂钟,卧室缺个书柜,厨房里还缺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些熟悉的小东西不在眼前,却容易忽然想起。
饭姐的早餐店开门很早。
天空微微睁开湛蓝的眼睛,街上蒙了一层薄雾,偶尔一两个环卫工人扫去沿路的落叶,又是空空荡荡。
大多数人都还沉醉起伏在不知道哪个梦中,鲜少有店铺开门。
饭姐用钥匙开锁,推开门,老旧的门铰链生了锈,开门时有吱吱嘎嘎的声音。
这又是新的一天,熟悉也陌生。
单瞳有六点半早起的习惯,无需闹铃,生物钟具有自动叫醒的专业服务。
这以后,他就成为了饭姐早餐店的首号顾客。
“我们这儿有个农贸市场,你想买什么上那买去。”早上来吃饭的人多,饭姐就开始忙活了,忙起来都顾不上说话,“谁的蛋炒饭?少油少盐不加葱多加一个蛋……那边那个头发花花绿绿的是你的是吧?自己来端走!”
满头五彩缤纷的青年小跑着过去,鼻子凑近饭粒使劲嗅了嗅,露出满意的表情。
“你个乌□□缩这干嘛呢?去去去没到你!”饭姐赶走一个趴在窗口不断把脖子往锅里凑的,转头看到单瞳还靠着小门,“干啥呢?”
“……那个市场怎么去?”
说地址不说路线,简直是在为难一个路痴。
“打车吧小伙子,打车去,别跟这杵着,大姐忙。”饭姐端起另一盘蛋炒饭,顺便把单瞳赶出后厨。
“……”
公交车只要两个一块钱硬币,打车太贵,不想打车去。
单小少爷也是很会省钱的!
然而饭姐早餐店对面的公交站没有一辆车能抵达农贸市场。
小卖部里坐着的大爷热情招手,扯着嗓子喊:“小伙,天这么热,来瓶水呗!”
“……”
大爷热情似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向顾客积极推荐了好几款矿泉水,每一款夸得仿佛都是神仙牌,单瞳招架不住,最后买了一瓶农夫山泉。
买水之余趁机打听这附近能到农贸市场的公交站。
“农贸市场?云北路的那个?好家伙,那地方可大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样样都有……我二姨在那里买菜的,新鲜白菜八毛一斤,”大爷刚推销了半天,这会儿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抹了抹嘴,继续说,“胡萝卜,刚出土的,新鲜的不得了,卖九毛一斤,居然还有人想砍价……我二姨当场就急,和那人吵起来了,最后还是其它摊位的老板过来当和事佬,左劝劝右劝劝……”
“……”
大爷您真健谈……
单瞳也是没想到还能碰上个和单明城一样分分钟就能拿个脱口秀大奖的健谈大爷。
“大爷,有公交车到那吗?”
眉飞色舞的大爷快要从他二姨的白菜价讲到东北二人转,见势不妙,单瞳及时止住他的话头。
大爷还沉浸在自己出色的脱口秀表演中无法自拔,顿了一会儿才找回记忆:“啊……暮城离那边可远了,没有公交站,没有的,小伙子,你还是打车吧。”
“……”
问了跟没问一样。
“……谢谢。”
单瞳心里那个苦。
被迫买了一瓶矿泉水,听了一段脱口秀,最后还是要打车去。
摩托车扬起的尘土四处飘散,单瞳被呛住,咳了两声,迫不得已带上了口罩。
单瞳坐在后面低头看手机,手指时不时在屏幕上点几下,眼神平静,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风不断灌进浅灰色的外套,最后衣摆被掀起来,簌簌飞扬。
余光瞥到路边停了一辆摩托车。
准确来说,是一辆已翻车的摩托车。孤苦伶仃躺在地上,磨花了一点车身上的漆。
单瞳愣了愣。
“麻烦你,这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