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少年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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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国地处偏南，故而似今年这般纷纷扬扬的大雪是很少有见的。
“上一次下了这样大的雪，还是四年前吧。”十二岁的少年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
“可不是嘛，殿下，请吧。”走在前头的侍从出声催促道，恭敬的向门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雪落在青石的路上，孤容绝收回了目光，迈步向前。
虽说近几年受了些冷落，但到底还是明国的世子，孤容绝身上的衣服料子可不差。一身黑色锦衣，袖口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芙蓉，披着雪白的狐裘，头戴玉冠，脸上的表情却是稳重而淡漠，不似十二岁的少年。
踏入正厅，此间主人已经等候着了。原本坐在主位上身着官服的男子见孤容绝走了进来，便起身行了一礼：“世子殿下，久见了。”
“陈将军不必多礼。”孤容绝也回了一礼，虽然尚且年幼，但从小被向未来的国军方向培养，如何待人和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世子请坐。”对于懂礼数的孩子，大人一向是喜欢的，陈寒啸虽是个武将，也不例外，对于这位许久没见过的世子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孤容绝点点头，也不推辞就坐上了另一张主座。
明国北与胡族接壤，而北地资源较为匮乏，不少狄人掠夺明国百姓，故而北境战事连年不休，北境人也颇为凶悍勇猛。陈将军家族世代镇守北境，被奉为“玄武将军”，而这一回，正是时隔四年回来述职。
为了制住远在边关的陈将军，其亲眷向来是留在宋京之中，所以将军府并非没有人气，只是男主人常年不在家罢了。
“将军此次回来，一切可都还安好？”孤容绝此次拜访将军府，便是替他父王来探探陈将军。
“就如过去一样，那些狄人，烦得很。”陈寒啸摆了摆手，“倒是他们入秋后动作少了，好像是内部有些乱，旁边大镇动作频频，不过暂时还不会波及到我明国。”
“如此，边境尚且安宁，将军想必还算清闲？”孤容绝眨了眨眼，对于陈寒啸没有细说狄人内部具体撤了什么乱子并不意外，毕竟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大镇地处明国东北，疆土更加深入北地，近两年来频繁搞些小动作，不过多是针对胡人，确实暂且没有向明国动手太明显。
“那倒不会，小动作还是如往年一样多。”陈寒啸笑了笑，对于孤容绝试探般的话并不感冒。
“是我疏忽了。”孤容绝也笑笑，“将军为护我疆土，耗费良多心血，我明国有将军，实是大幸。”
“不敢当，守卫疆土本是我陈家世代职责，父祖之叮嘱，忠君忠国，不敢忘。”及时向孤容绝表达了自己的忠心，陈寒啸又道，“倒是世子殿下如此聪慧，令人赞叹。要是犬子能及世子一二，便是我陈家之幸了。”
“陈将军说笑，陈家世代忠良，皆出猛将，是我明国北境的守护神，想必令郎也是不输将军的良将之才。”陈将军的嫡长子，孤容绝有印象。那还是四年前，他尚未受冷落时，随父王一同来见回宋京述职的陈将军时匆匆见了一次。当时他听腻了父王与陈将军的叙旧，打算出来玩玩走走，便遇见了在庭中廊檐下静静看书的男孩。与他差不多大的年纪，精致的眉眼淡淡，雪白的肤色衬着纷扬的雪花，倒像是个仙童一般。
“说来我那大儿子，同世子倒是年岁相仿，他还太小，这几年也都一直留在宋京之中，没与我一同去北境，世子可与他熟识？”陈寒啸想起自家儿子，便好奇问了两句。
孤容绝没有马上接，想了想才道：“平时课业紧，并无太多闲余，似是从来没有与令郎碰上过，应该是没有什么交情。”
虽然父王因太傅之言进来对他有些顾忌，但终究是选定的世子，也是不留余力培养，课业繁重，始终不曾落下，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他和这些权贵或是手握兵权的世家子走的太近，略微限制了他的交友。再加上陈将军这位嫡长子，确实鲜少出面，低调的很，当真是没有任何交集。这陈将军，久在边关，对于宋京内的这些事，自然是不太了解。
“如此，不知世子殿下之后还有安排么，不如留下来用了饭再走，也好认识认识我儿。”陈将军哈哈一笑，向孤容绝发出了邀请。
孤容绝忍不住挑了挑眉，随即马上笑道：“这次出来拜访陈将军，父王给我批了半天假，自然有空，既然将军挽留，那便厚着脸皮讨顿饭了。”
“那好，我尚且有事要处理，就暂且失陪了，世子可随意逛逛府内，可要我安排人服侍？”陈寒啸说着站起了身。
“不必，我带的人在外头候着，随意走走而已，将军府中可有去不得的地方？”孤容绝也跟着站起来，摆摆手。
“那倒是没有，那末将便先失陪了，待到开饭时再让人去寻小世子。”陈寒啸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孤容绝点了点头，估计他大概是去书房写报告去了。走出了门，刚刚引他进来的那个侍从已经不在了，他的侍从吉幸在门外站了会儿，手已冻红了。
经过他身边，孤容绝道了声：“走，吉幸，我们随意逛逛。”
“诶。”吉幸比孤容绝要大一些，然而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让他看上去和孤容绝差不多大，睁着大大的眼睛，模样十分可爱，“殿下小心些，回头若是受了凉，福公要责罚我了。”
“哪有那么容易，你真是太紧张了，不过是随意走走，又不是要出去吹雪花儿。况且这狐裘又不是摆设。”披上了刚刚进屋时除下的狐裘，孤容绝笑了笑。在屋中有炭火盆摆着，倒是不觉得冷，如今出来一吹凉风，还真有些冷，不禁加快脚步想让身子热一些。
“世子为何不让我一同进去，带着外头站着好冷啊。”吉幸问道，大步跟上了自家主子。
“你说呢。”孤容绝回头看了他一眼，“若你失态了，丢的可是我的脸，倒不如让你吹吹冷风消停消停。”
吉幸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什么。
照顾孤容绝的有不少人，然而亲近的只有福公与吉幸。吉幸与他年龄相仿，又是从小便伺候在身边，自然要熟悉且放肆一些，更何况吉幸是个闲不下来的，他平日里不少闹腾都是他整出来的。而福公则像是个长辈，从小便十分关心他，是他母妃那边的人。
陈将军虽说没什么不能去的地方，但他身为男子，虽说还未加冠，尚且只能算是个孩子，去陈家的后院也不那么礼貌。陈将军忙着打仗卫国，自然没有多的时间陪亲眷，只有一房夫人，是他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大家闺秀，甘愿忍受寂寞别离之苦嫁给了他，也算是一段佳话。老夫人自陈将军的父亲死后，便深居内宅不出门，听闻当年同陈老将军一同上战场，是一位巾帼，女中豪杰。除了嫡长子，陈将军还有一次子，要小孤容绝八岁，正是什么也不懂，却极度闹腾的年龄。
陈府后院就这么些人，也没有什么好逛的，于是孤容绝便打定主意在前院逛逛。凭着四年前的记忆，孤容绝勉强走向了记忆中的庭院。
整个将军府都修建的简洁而大气，前院里多是些奇石，没见到什么梅花一类。路上倒是碰见了几个仆人，皆低着头待他经过。
“殿下可是要去找大公子？”其中一个小侍女见孤容绝去的方向，犹豫着开口询问道。
孤容绝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了刚刚发问的侍女道：“确实如此。”
那小侍女福了福身，道：“妾是大公子身边的侍女梓香，公子听闻世子拜访，唤妾来邀世子一叙。”
孤容绝有些意外，道：“既如此，带路吧。”
“是。”梓香说着来到了孤容绝身前带起了路。
梓香大约十四岁的样子，看起来比孤容绝和吉幸都要大些，一身鹅黄衣衫，梳着丱发，步子轻盈。
走过这段长廊向右拐，便到了地方。
“此间便是大公子的书阁，平日里大公子都在此处看书。”梓香介绍道，随即进了那拱门。
看来这大公子十分受宠，一间小院都改作了书阁，孤容绝如此想着，也一同跨进了拱门中。
雪仍是在下着的，不过较之之前，倒是小了许多，他一踏进门，站在一株梅树下的少年便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他的眼睛倒影着清澈的雪。
隔着细碎的雪相望，反倒给那少年平添一份凌冽，又似乎和四年前在院中见到的靠着栏杆在雪中看书的孩子的身影重合。精致的眉目，依稀可看出将来的风采。
这世间，怕是再寻不出一个人，与雪这般相配了，孤容绝如是想到。两次与对方在雪中遇见，给孤容绝印象中的陈清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少年与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