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的魔法衣橱》一瓦

3、假面舞会

　　奈奈还没有想清楚，面前爬满铁锈的门猛然打开。出现在奈奈眼前的人吓了她一跳。
　　这人是个狂热的布尔什维克分子？
　　戴着搞笑的小铁匠帽子（帽子上有颗清晰的红五星），留着老铁匠才有的大胡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年轻人。
　　布尔什维克分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奈奈稍微安心了些。有这样一口牙齿总归是正经人。
　　“奈奈？”那人问她。
　　从声音判断对方是个男人。奈奈点点头。
　　布尔什维克分子又是咧嘴一笑，一把抓下帽子显出乱蓬蓬的棕色头发。他伸出手拉住奈奈就往印花室内走。“太好了，我已经连着几天赶工中午没有休息过。你过来盯着，让我睡会儿。”
　　“盯什么？”奈奈慌乱问道。
　　身后铁门又吱呀吱呀的合上。灰色光线被隔绝在外。上午十点，这里阴暗的像中世纪的某个神秘地下宗教组织。车间里正在工作的几个车床发出机器轰鸣声。苍白背景下只有一些悬挂的布料透着诡异色彩。
　　奈奈觉得这里的一切对她都很不友好。忽明忽暗的灯，闪烁光芒的计算机屏幕，充满难闻味道的空气，气炉上冒着蒸汽的水壶。
　　“看。这里的工作很简单。花型和色彩都是调配好的，我们的任务就是看管着车床上的昂贵布料不要褶皱。这批料子是首席设计师从斯德哥尔摩运来的，比金子还珍贵。我们一个不留心都会给蓝色天空带来极大的损失。”布尔什维克分子喋喋不休的交代着：“一共开了三台车床，发现褶皱就按这里。”他指指一个红色按钮。
　　“然后呢？”奈奈问。
　　布尔什维克像是在看外星人。“然后自然是处理褶皱。桑夫人说你是东魔都纺织学院的高材生，不该连这个都不会吧？”
　　奈奈脸一红，皱着眉说：“当然会。”
　　“很好，非常好。”布尔什维克分子伸出指缝里浸染了染料的手用力握住奈奈的。“忘记介绍，我叫布洛迪。真高兴你来了。”布洛迪说完立刻转身到角落里一张乱糟糟的床边倒头呼呼大睡。
　　“喂。”奈奈问布洛迪：“你刚才是正巧要出门还是这里有监视器知道门口有人。”
　　布洛迪在被子里闷声说：“等在这里呆久了，你会跟我一样远远就能闻到人的气味……”
　　布洛迪睡着了，呼噜呼噜发着鼾声。

　　终于到了下班时刻。
　　布洛迪按下红色按钮，那讨厌的令人听到就想吐的轰鸣声终于停歇下来。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布洛迪倒是个热情的小伙儿。
　　于是，奈奈坐在布洛迪的单车后面离开石油港口去往最近的地铁口。
　　寒风里奈奈紧缩着脖子问布洛迪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布洛迪沉默一会儿，说，一年。
　　奈奈又问他哪里毕业的。
　　布洛迪说出一个在业界比奈奈学校更有历史的学校。现在世界顶级品牌里好几位首席设计师均毕业于布洛迪的母校。
　　奈奈沉默了。非常沉默。

　　回到阁楼公寓，打开自己的信箱。一大堆信件在里面静静等着她。
　　奈奈一封封看过去。水费催缴单，电费催缴单，供暖催缴单，信用卡账单，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推销商品的信件。
　　她打开门，把那些讨厌的信丢在玄关处的矮几上。奈奈站在这里脱光衣服径直走向浴室。那些衣服上面有一股强烈的染料味道，而她已经无论如何不能再闻那个味道。
　　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奈奈的心情才微微好些。
　　抱住湿漉漉的头发，奈奈对着镜子里面颊浮现雀斑的自己说：“三个月。就三个月。”
　　是啊。至少赚到够付那些账单的工资才行。
　　她走到客厅按下电话录音键，听着一条条毫无意义的电话留言。
　　晚上吃点什么？虽然奈奈已经毫无胃口。
　　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和燕麦片。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撕开燕麦片包装，又把牛奶倒进去。
　　此时，一条留言引起奈奈的注意。
　　“是我，杰西卡。今晚社区举行毕业大学生的假面舞会，很多设计学院的同学都会去。听说也会有一些有成功经验的设计师参加。我说，即便是找到工作了也应该来看看。或许有更适合你的机会。晚上九点，布莱顿大街109号。哦，面具自备。拜拜亲爱的。”
　　第一口牛奶泡燕麦奈奈嚼了很久。她决定参加这个舞会。
　　打开衣橱才感觉到适合参加舞会的礼服真的太少。
　　生活总是这样，永远缺少合适的衣服合适的鞋子合适的手袋。打开衣橱，那些衣服总是令人失望没有穿着的欲望。
　　奈奈最终挑了一件蓝丝绒裹胸小礼服。这件衣服穿了很多次，胸前的蝴蝶结都已没了形状。但相比其他衣服它已经好很多。穿上黑色丝袜，站在镜前的奈奈只觉得巨大沮丧笼罩着她。
　　此时，若有一双漂亮的银色高跟鞋和同色系手袋该有多好。
　　奈奈没有。她只能配上一双黑色高跟鞋。
　　没有手袋怎么办？
　　那就不用手袋了。把钥匙穿起来戴在手腕上充当手链也是个聪明的点子。
　　要不要穿大衣？寄存费不少呢。
　　她凑到充满水汽的窗前眺望魔都阴沉的夜晚天色，一想到布莱顿大街距离自己住处的距离就浑身发冷。
　　大衣还是要穿的。
　　出门前她化了简单的妆容，从储物箱里扒出一个面具。
　　好了，出发。
　　她匆匆下楼。阁楼公寓上方那魔都最古老的历史最悠久的钟表发出九点整的低沉声音。

　　这是一个规模不算大的舞会。很有点私人派对的感觉。
　　寄存了衣服，门童为她打开门。里面有幽暗灯光和阵阵低语。
　　这是假面舞会？好像是的，乐队正在演奏探戈名曲。
　　显然没有人是真正来跳舞的。大家带着面具或聊天或亲热。面具掩盖下的人们神情是放松舒畅的随心所欲的。
　　奈奈经过沙发，那里有一对男女热情抚摸彼此。
　　奈奈经过转角，刚好碰到正在热吻的男女身上。
　　她狼狈道歉，一个转身又撞翻服务生的托盘。
　　奈奈引起的动静之大惊动了会场大半的人朝她看过来。她窘迫极了，就想干脆离开。
　　“奈奈。”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色皮肤女孩朝她走来。那正是她的大学好友杰西卡。“等你半天了，怎么才到？跟我过来，介绍几个在迪奥任职的朋友认识。”
　　杰西卡挽住奈奈的手朝几个身穿迪奥、普拉达礼服的女孩走去。
　　奈奈暗自庆幸这里灯光昏暗自己又戴着面具。不然脸上太过明显的艳羡恐怕会让人笑话。
　　那些身材热火的迪奥女郎围着一个黑发男子说着什么。黑发男子低声沉笑，音质像是沙漠里风吹过沙砾般美妙。
　　探戈舞曲恰好结束，乐队换以优雅狐步。
　　黑发男子穿了两粒扣黑色阿玛尼西服。与西装同色的眼看着奈奈，闪着跳跃的光。
　　奈奈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