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的魔法衣橱》一瓦

2、阴鸷的桑夫人

　　降雪袭扰整个周末。
　　周一早晨推开窗，银色魔都仿如内向的纯洁少女。
　　奈奈心情很好。她抓抓自己乱糟糟的浅金色乱发，仔仔细细用泡沫洁面乳把小脸洗的干干净净。柔肤水拍脸后她从镜子里发现左侧脸颊长了颗可爱痘痘。奈奈毫不介意，对着镜子做鬼脸。
　　第一天上班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她扭头看玄关挂钩上的流浪汉大衣，直摇头。
　　奈奈才不管什么恐怖女伶的主题，那件衣服她会丢到床底绝不再穿。
　　那天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只让奈奈觉得惊恐。
　　打开衣橱，她选了紧身裤、长背心穿在身上，外套短款机车皮装。脖子里感觉凉凉的，那就用一条她自己制作的把浸染羊毛斜纹软呢与厚厚棉毛及东方丝绸等不同材质拼在一起的围巾裹上。最后，斜跨黄色皮质书包。
　　奈奈关上衣橱，在落地镜前从上至下扫视自己。
　　还行。
　　她嘟起窄厚的红润嘴唇走到玄关处套上暖暖的黑色羊皮短靴，打开门走向崭新的一天。
　　外面真是冷。奈奈一口气从阁楼木质楼梯冲下去。咚咚咚的脚步声整幢楼都听得到。
　　她习惯每天去附近广场上的巴士餐馆吃早餐。
　　老板韦恩是个帅气的，话不多的，擅长烹饪美食的男生。他对待食物的精心程度常常令光临的客人讶异。你能想象有人按照你的面部表情给你提供早餐吗？韦恩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餐厅老板。
　　“嘿，早上好。”奈奈笑着跟韦恩打招呼。“来份热量足足的早餐，哦，还要黑咖啡。头顶破钟哪个齿轮又坏了整夜乱响，看，眼圈都黑了。今天可要干活呢。”
　　韦恩抬头看她的眼圈，而后又低下。
　　奈奈明白这表示他知道了，转身找了张餐台坐下。她拿起桌上的报纸看起来。
　　早餐很快送来。一杯不加奶的红茶，一碟涂抹了蓝莓果酱的曲奇。
　　奈奈抬头看韦恩。“就这些？”
　　韦恩耸耸肩，从邻桌拿过来一些烤的脆焦的通心粉。“就这些。老规矩，不喜欢可以不吃不付钱。”
　　不吃？奈奈看看钟表，哪里还有另外找餐馆吃早餐的时间。她抓起餐桌上的糖包郁闷的往红茶里添着。韦恩连奶都不给加，不多些糖怎么对抗外面冰封寒冷。
　　她匆匆吃完，匆匆离开。
　　韦恩抬头，淡蓝眼睛里映着奈奈纤瘦跳跃的身影。

　　等地铁时奈奈左看右看寻找流浪汉。
　　不论褴褛大衣是如何歪打正着，她都心存感激。
　　可惜直到地铁呼啸而至也难寻觅他的踪迹。
　　总会遇到。她这样想着，踏上前往西魔都的旅程。
　　蓝色天空工作室仍然忙碌非常。有几个设计人员为了一块布料争论着什么。奈奈听说过那种昂贵布料，是用竹子为原料做成的很薄很薄的生物面料。她心里一阵悸动，知道自己很快也能用这些只在书本上见到过的面料缝制衣服，眼看梦想照进现实。
　　“你好。我是奈奈。”她来到人事部。
　　一个抹着发蜡戴黑框眼睛的男人抬头看她。“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呃，桑夫人的秘书通知我来报道。”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奈奈。“你就是那个唯一被录取的人？”
　　这么冷的天奈奈感觉额头一阵汗意。“是。”
　　“档案放下，桑夫人办公室那边交代你一到就去见她。”
　　再一次穿过忙碌工作间，站在桑夫人办公室门口。
　　秘书小姐抬头看她。“桑夫人有十分钟的时间见你。跟她谈话请注意三件事。一，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二，不要盯着她超过十秒钟。三，不要微笑桑夫人最讨厌微笑。”
　　“啊？”
　　秘书小姐优雅的抬起手腕瞥了一眼。“你还剩下八分半。”说完她按下内线：“奈奈小姐到了。”
　　奈奈伸长脖子也没有听到那边的声音。大约过了半分钟，就听到电话机里冷冷一声‘嗯’。
　　秘书小姐放下电话。“你可以进去了。”
　　‘笃笃笃’，奈奈礼貌的敲门，扭动门把侧身走进桑夫人的办公室。
　　天，桑夫人办公室里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衣橱。里面有一半以上是各式各样色彩不同的皮草。
　　“坐。”桑夫人正在看设计图，跟奈奈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
　　奈奈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双眼不由自主的朝桑夫人瞄去。
　　她身上穿的都是蓝色天空设计的衣服，斜纹呢料套裙衬镶蕾丝边真丝复古款衬衣。奈奈又看到桑夫人脚上足有十二寸跟高的鞋子，不由暗自乍舌。
　　时间一秒秒过去，桑夫人像是忘记了办公室还有她的存在。奈奈被桑夫人保养的很好的面部皮肤吸引了目光，心里猜测着她究竟多大年纪。
　　“雪莉没有告诉你见我应该注意的三件事吗？”桑夫人突然抬头，锐利目光刺向奈奈。
　　奈奈慌忙别开视线。“说了。”
　　桑夫人收起设计图，站起身说：“把那件黑色小湖山羊毛大衣拿给我。”
　　哪件？
　　奈奈走到庞大衣橱前，发现里面挂着三四件黑色山羊毛大衣。羊毛都长的差不多，谁知道小湖山羊毛有什么不同？她的大学教授反对使用动物皮毛制作奢侈品，辨别各种动物皮质和柔韧性也就成了奈奈的弱项。
　　她硬着头皮挑了一件拿给桑夫人。
　　桑夫人神色平静，伸手接过穿在身上。
　　“这个世界自以为是的笨蛋越来越多，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很多跟你一样的学生从学院里出来，以为自己完全懂得时尚界的规则以为自己能力很强。事实上基本都是白痴。工作室在东区石油港口有一间印花室，你先去那里。车在楼下等你。”
　　印花室？不是设计室？不在西魔都？又要回到东魔都？
　　“奈奈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奈奈长吸了口气，僵硬微笑。“没有。”
　　桑夫人拎起手袋，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你没有告诉她别在我面前傻笑吗？”她冷冰冰的话是对秘书小姐雪莉说的。
　　雪莉站起身，一脸紧张。“说过了。”
　　“打电话给大卫，这一批中国丝绸颜色完全不对，让他给我合理的解释。新款发布会我一定要凯蒂参加走秀，这件事联系不好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中午的约会取消，替我改约牙医……”桑夫人边走边说，雪莉踩着高跟鞋跟在后面做记录。
　　奈奈看着桑夫人离去的身影，在原地呆呆站着。
　　她满心以为在西魔都会有美好的开始，却没想到被阴鸷的桑夫人一句话发回东魔都。
　　公司运送布料的货车把她卸到东魔都石油港时奈奈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就是她实现梦想的第一站。
　　在魔都的银色世界里居然还有这样灰色的海，灰色的天，灰色的厂房，灰色的空气。一切都是灰色的。还有闷闷的汽笛声穿透灰色的雾传到奈奈耳朵里。
　　走过一家煤油厂，穿过几个不知谁点燃的冒着黑烟的石油桶，弥漫难闻气味的印花室就在眼前。
　　奈奈要走进去吗？
　　还是掉头离开准备自己的第十四次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