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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莫之夭阏者与云纹玉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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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返校的第一天,寒假里每天睡到自然醒,胡乱吃点东西接着打游戏的日子实在是安逸,正是应了那句“快乐的时间过得尤其快”,愣是把一个月的时间过出了国庆的感觉。模糊记得报名时间是整个上午,所以直到十点多我才打了个哈欠拖着书包从家里出发,好在离得近,十几分钟就到了。风吹着仍有些寒意,初春出太阳的日子实在是少,天上又飘着灰灰的云,所以我在校服里面套了件圆领毛衣抗寒,又在外面罩了件及膝灰色羽绒服,裹得只剩了两条腿在外面,要不是有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和颀长的身材加成,这身打扮走起路来准像个球。
“玉成中学”四个大大的楷体红字立在校门的横梁上,右边搁着不知从哪里搬来的一块大石头,上面苍劲地刻着学校的校训“谦恭修身,怀德育人”,希冀只能是希冀罢了,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未能做到第一个字。刚到校门口就不想走了,进去便意味着高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生活的开始,我颠了颠包里胡乱写的寒假作业,既心虚又有些胆怯。我叫莫图南,名字是爷爷给取的:“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其中的期许不言而喻,但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我的成绩连年级前五百名都没进过,想起父母每每看到成绩时候的叹息,也只能咧起嘴角苦笑一下,咬咬牙还是快步走了进去,仿佛走慢一点后面就会有人给我一脚。
交完学费再回到班里交作业,提不起精神的我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权当做枕头,趴在上面闭目养起神。说起来也奇怪,虽算不上书香世家,但我的家人都算是知识分子吧,爷爷是个老中医,虽没正式上过什么高中大学,但靠自学也读过不少书,爸妈都是师范毕业,按理说我就算不拔尖,也该是个爱学习的,可我偏偏没长成长辈口中 “别人家的孩子”。究其原因,其实我也算不上不是网瘾少年,游戏只是偶尔打,日常就是宅在家里追追剧看看小说漫画,家人对此万般无奈,但最终也只能得出一个“男孩子开窍晚”的结论。
“莫图南,醒醒!”朦胧中感觉有人推了我一下。
我都不用睁眼瞧,只听声音就知道是我同桌来了,没好气地说:“我没睡,眯着呢。”
阙一闻,我的同桌,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俩同桌当然不是什么缘分天定,是为了聊天方便,特意偷偷找同学换的,加上我俩成绩半斤八两,老师也懒得管,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他一屁股坐下,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图南,你听说了吗?咱们县挖出了个大宝贝。”
“什么宝贝?”阙一闻对这些小道消息特别感兴趣,这些消息虽然时真时假,我对他说的这些事也就抱个将信将疑的态度。可大家都爱听,我时常调侃说他取错了名字,应该叫阙百闻。
“你记不记得咱县城东边有座云渺山,常年水汽缭绕,大夏天都看不清全貌。听说过年的时候有队外地来的驴友,看着这山没被旅游开发过,特别感兴趣,一行十来个人就组队上山了。这群人本来定了三天的旅馆,到期了老板看没人来退房,敲门也没人应,以为他们直接走了,就叫清洁人员去开门整理。结果发现他们大部分的东西都在,就是不见人,照订房的预留电话打过去,你猜怎么着?全都关机了!”
“你讲评书呢?!” 我看按他这个添油加醋的样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进入正题。
“哎呀!莫图南打什么岔,阙一闻你接着讲。”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后左右的人都围了过来,大概是干待着也无聊,就过来听个热闹。
“你看,大家都想听呢。” 他向我眨了眨眼睛,这下有了观众,更是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讲起来,“然后老板就报了警啊,警察调了旅馆的监控一看,上山之后这群人就没一个人没回来过。十几个外地人,在咱们县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又是大过年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弄。公安局立刻组织了搜救队上山找人,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座山平时没什么人上去,路形路况都不熟悉,那么大座山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后来找到了吗?”听的人是又加了一层,我被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觉得又热又窒息,想挤出去又动不了,要是有密闭恐惧症估计得犯病。
“要不说咱们的公安局养了一群好狗呢,多亏了那几条警犬,凭借留在旅馆东西上的味道,天亮出发天黑之前就找到人了。” 阙一闻说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只中性笔,摇头晃脑地,活像个说书先生,“可惜啊…….”
“都干嘛呢,回自己座位坐着!”一闻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我从来没有对这熟悉的声音如此喜爱,但此刻这声音对我来说简直是救命的号角,听书的人群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迅速散开之后,我终于得以恢复正常的呼吸。
“新同学。”一闻的语气既像疑问又像反问。
我这才注意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女孩穿着驼色毛呢外套,脑后扎着个低马尾,一只手拉着肩上的书包,一手揣在大衣口袋里。脸上并无怯色,一双丹凤眼里透着同龄人少有的身处陌生环境还里的冷静。
“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冷喻同学,大家要好好相处。”女孩在班主任示意下走进教室找了个没人的位子坐下了。
“笑都不笑一下,冷冰冰的,真是人如其姓呀!”阙一闻在旁边咂着嘴。
“你刚说可惜什么?”我对新同学的好奇心没他那么浓厚。
“可惜找到的时候全都没气了。”也许怕被发现,一闻特意压低了声音,倒为这个故事添了一层神秘感。
班主任在台上讲了几十分钟新学期的事情,听得我和阙一闻早就不耐烦了,刚一下课,阙一闻就拉着我往外走:“去我家,我给你看个东西,顺便我把刚才的事给你讲完。”
“还编着呢,行,边走边讲。”听了那么久的讲话,我都快把之前的事忘完了,“刚不是说找到尸体了?”
“没完呢,当天就搜救队找到了这十几个人的尸体,但是据说现场十分诡异,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连其他人的脚印都没看见,而且这些人都没有外伤,现场也没有挣扎的痕迹,被发现的时候皮肤都是青紫色的,但又不像是中毒,好像….是窒息死的。”
“山上缺氧?”说得这么玄乎,把我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说个球!”我白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故事少点什么,“不对啊,最开始不是说宝贝吗,怎么变成命案了?”
“命案都是封锁现场和消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后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我们回头一看,才发现冷喻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我们后面,估计刚才的谈话她都听见了。
阙一闻愣了几秒,立马捧出个笑脸来:“你好,我是阙一闻,他是莫图南,你叫冷喻是吧,咱们以后就是同班同学啦,要互相照应哦!”说着边向她挥手边拉着我的胳膊往前走。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仍站在原处,对于我俩的逃走,并没有采取追上来的策略,或许刚才她也只是碰巧走在我们旁边的。
“像个鬼一样,吓死人了。”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都是那个命案闹的,而且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密林杀人事件,真相只有一个!”我模仿着动漫里的台词和一闻说笑,想缓解一下他紧绷的神经。一闻的老爸是县里的刑警,一般案子结案之后,他就能得到第一手故事资料。从小到大,我都从他这儿听了大大小小不少二手命案。最开始肯定还是有点虚,后来听多了,电视里拍的恐怖惊悚也看多了,胆儿也肥了不少。一般的案子也不会被吓着,看阙一闻现在这样子,估计是个大案。
我来他家的频率频繁到什么程度?对他家我熟到能闭着眼睛画出平面布置图来。小学初中的时候同学都只是觉得我俩是兄弟,到了高中耽美风大行其道,竟然有人在背后说我们是情侣,我也懒得解释了。一进门直接就奔他卧室了。他爸天天忙的脚不沾地,一周也没有几天回家住的,但是花销从来没少阙一闻的。不说别的,就我要有这么一台他卧室这个外星人,打游戏都不上网吧。
“你看这个。” 阙一闻翻出手机里几张照片递给我,我瞟了一眼觉得不是特别清晰,明显就是偷拍的。
“我定外卖呢,你发我手机上我一会儿看。你吃什么?”我趴在他床上玩手机。
“不行,这是我昨天在我爸书房偷拍的案件资料,仅限肉眼观看,电子版可不能外泄。”说着阙一闻就把手机收了回去。
“你就要给我看这个,没意思。我点披萨了,怎么样?”
“我要夏威夷口味。”阙一闻一边回答我一边打开电脑把图片放大显示在屏幕上,“这就是我说的那群在云渺山被找到的驴友。”
我这才看清有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四个露营帐篷密密地搭在一起,每个里面都躺着几条蚕蛹一样的睡袋,睡袋里面的人脸色青紫,看着已经不像是活人了。平常也就听听,这种照片网上我也没见过,现在看了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这是什么?”我注意到一张照片上没有其他,只单独照了一块放在金属盒子里的白色玉石,上面刻着像云的图案,金属盒子呈黑色,泛着奇异的光泽,上面刻着二龙戏珠。
“这两个东西都是在其中一个死者随身的包里找到的。”阙一闻脸上得意洋洋。“我在网上查了,这种图案叫勾连云纹,从石器时期就有了。”
“不就是块玉,满大街都是。”
“我说的宝贝不是玉,是装这块玉的盒子。据说玉是秦朝的,但怪就怪在这盒子连材质查不出来,非金非银非铁非铜,你猜是什么材料?” 阙一闻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转过身子抬着头问我。
“有奖竞猜?镍?铂金?” 看着屏幕上的金属盒子,我的睡意一波一波地袭来,连话都不想说了。
“是从来没被人发现过的金属,现在上面已经派了一队科研人员来了,据说要在要在云渺山附近弄个研究所,这么隆重,咱们家乡看来要在历史里占上一页啦!”
“我躺会儿,外卖到了叫我。”看他那个兴奋劲儿,脑子告诉我应该接着这个话头再畅想一下未来新篇章,可理智战胜不了身体,竟沉沉睡去。
本来我的眼前已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可不远处却慢慢出现了微弱的光,那模糊的光一点点向周围扩大,由远及近地朝我蔓延开来,突然加速一下便将我吞没。我努力想睁开眼,却周身被刺眼的白光包裹着,眼直到强光渐渐弱了下来,我才看清自己好像还是在阙一闻的房间里,只不过刚才我明明躺着睡觉,什么时候起来的呢?
只见阙一闻仍坐在电脑前打steam,我正准备问他睡了多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莫图南,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声音我并没有印象,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本能让我我转过身,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门口,我试着向他走去,但是无论我靠的再近,也看不清他具体的样貌。我急迫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不论是这个神秘的身影,还是周围其他的东西,都好像失去了分明的棱角,眼前就像蒙了一层白纱,一切都不够清晰。
“咚咚咚…….”大门传来了敲门声,我听见一闻应了一声,站起来跑去开门,我没来得及避闪,本以为要被撞在地上的时,他竟然从我身体中间穿了过去。那一刻,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瞳孔突然放大,眼睁睁看着身体像雾一样被冲散,又迅速地合拢来,我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图南,外卖到了!”有人在摇我的肩,我又一次睁开眼,这次不是梦中梦了,现实中的我还躺在船上,眼前的一切又再度清晰起来,翻身坐起来醒了醒神,扶着额头发现已出了一头冷汗。想跟一闻说说这个奇怪的梦,又觉得说出来冒傻气说不定还要被他笑。
我们找出了以前的古董游戏机和手柄,连在电脑上重温了几场97格斗,以前的游戏虽然没有现在的制作精良,玩起来的趣味性却是一点不输。整个下午把他家冰箱里的小吃翻了个便,剩下的两瓶可乐也没有放过,两个人瘫在床边摸着还没吃饱的肚子,玩笑说对方像饿死鬼投胎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妈让我晚上回家吃饭,说来客人了做了好多吃的,你也一块儿吧。”我放下手机跟一闻说。
“行,反正家里今天没人。晚上咱们还可以再讨论讨论那个盒子的事,中午也不知道你怎么的,上一秒说睡,下一秒就和周公聊上了。” 一闻提醒我才想起这个,关机之前我再看了一眼桌面上云纹玉石的图片,和以前在博物馆见到的玉石展览品相比,它虽然雕花简洁,却有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让我无法把它从脑海里抹去。
回到家里,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客人,我和一闻互望了一眼,惊诧不已,难道他们就是我家的客人。
“小南、一闻,这是爸爸以前的高中同学,喊冷叔叔。这是他的女儿,好像也转学到玉成中学了。”老爸笑吟吟地介绍,来人竟然是冷喻和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