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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蓬山有信 ...
人间,西域。
都说西域蛮荒,但它却拥有中原少有的热情。
集市上人头攒动,街边卖羊肉串的叫卖跟歌唱一样,少女应着少年的琴跳起了胡旋舞,就连蛇都感染在这股热情下有节奏地扭摆身体。
在满街金发碧眼的异域风情中,却有一行二人格外扎眼。
看衣饰二人该都是中土人士,但走在前头的高个子却一头红发披散如焰,脑后以金线和羽毛状的饰品编成四条细辫子,如鸟类华美的尾羽,眼睛却湛蓝似雪山上最澄澈的湖水。
身上的黑色长袍暗沉如夜,行动间隐有金丝流动,竟是以金线在衣袍上绣了气势非凡的整头凤鸟,凤鸟硕大,鸟喙搁在左肩,巨大的鸟身自背后环绕而过,长尾在右下摆逶迤出一片艳色。
“呸,什么东西!”那红毛吐掉了硬得跟铁一样的烧饼,不满地嚷嚷,“为什么来这种毛都不生的地方,东西又油又腻,难吃死了,小爷要去中土找珍馐!”
“凤君此言差矣。”
回他的是他的同伴,他的同伴是很典型的柳眉凤眼的东方长相,细致得好像中土水墨画里最多情的笔墨勾画而成,发冠高束,白衣胜雪,枝叶纹镶边,气质高华,举手投足尽是流风回雪之姿。
“西域尽管不如中土富饶,但也算自给自足,自成风情,怎么能说‘毛都不生’呢?况且······”
话锋一转,狭长的眼尾犀利地扫过满脸不忿的人。
“如不是凤君坚持不肯改换形貌,我也不用为了避人耳目而选择西域,至少在西域,您这红发蓝眼的凤君不会被当做妖怪。”
“啧啧,真该叫太乙老小看看,他那最引以为豪的好徒弟紫寰真人居然是个如此毒舌不懂礼数的人。”
“好说好说,凤君沉睡多年才醒来,不懂如今的世道人情是常情,长庸身为后辈,自然要觍颜提点一二,莫要让风君闹了笑话才好。”
这白衣道人自然是在巍峨云兮天宫放了一众神明鸽子的紫寰真人,长庸是他的俗名,而跟他一道的红发青年,更是来历不凡,乃销声匿迹已久的上古神兽,凤凰一族的首领,统领各族飞禽,是为百鸟之王,一般小仙都尊称一声凤君,大名——太曦。
至于为什么消失已久的百鸟之王会和太乙天君的爱徒在人间混迹啃硬得能磕掉掉牙的烧饼,那就说来话长了。
话说长庸自觉修为陷入困顿,停滞不前,遂向天尊请求进入小境界闭关。
小境界乃是洪荒之初以来大大小小的神明羽化归于天地后所留下的精神力化成的空间,独立于三界,又因为是前人最强烈的意念残留,所以非常合适修道人修炼参悟,当然,在小境界中,得与风险是并存的。
得了天尊允准的长庸找了个小境界一头扎入,专心修炼,不知年月。
某一天,闭关闭得忘我的长庸忽然神魂有感,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即已被打扰,长庸索性分出一缕神魂,寻着若隐若现的呼唤声走,也不知穿过了多少个小境界,飘飘荡荡间,踏入了一个异常躁动的小境界,险些被一片灼眼的红伤了眼。
待眼睛适应后再一看,居然是一大片夙羽草丛!
夙羽草是凤凰的羽毛落地而化成,叶长且细,上有羽毛的纹路,红色的光泽沿着纹路在叶面流动。
随着洪荒时代的结束,上古神明羽化的羽化,凋落的凋落,连应龙、玄鸟、凤凰等神兽也不见了踪迹,因此夙羽草也成了稀罕物,哪位神仙要是有了一两根,肯定得仔细打磨一番,做成最好看的饰品,戴在身上挨个宫殿挨个宫殿地炫耀一番。
如今这小境界居然还有如此大面积的夙羽草丛,说明曾有凤凰群居于此。
该不是进了哪只凤鸟先辈的小境界了吧?
长庸心底琢磨,闭眼凝神感知,发现那个吸引他的声音还真是从这个小境界传出的,而声源就在草丛后方!
理智告诉长庸他应该走,用他师尊的话来说,那些个身都死了魂也散了还非得留下个精神力祸害后人的,都是不省心的老东西。
但紫寰真人别的癖好没有,就是好奇心强。
当下顺着声音穿过夙羽草丛,走过了一段坡地,便来到一座拱桥,此时那声音已经相当清晰,好像有谁在喃喃低语,就是听不懂在说什么。
不过过了这桥,答案便该找到了。
过了桥,一只脚刚落到地上,便觉一股骇人气势逼面而来,长庸的瞳孔骤然放大,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在天界,巍峨华美的宫殿从不少见,比如他师尊的巍峨云兮天宫,但这一座宫殿却有些不一样,寻常宫殿是四下里往大了建,这一座却是以一座楼台为中心往往上边建,檐牙高怂,直插云天,外墙上画着火与水的图纹,神秘非凡。
长庸捡起个小石子向宫殿扔去,那小石子离宫殿还差好几里地呢,竟在半空中无端自焚起来,很快化为灰烬。
这宫殿果然有阵法护持!
长庸绕着宫殿慢慢走了一圈,小心试探着阵法。
他平日也颇醉心于星算阵法一类,自觉这方面亦有小成,但这神秘宫殿的阵法奇诡凶险,阵图更是前所未见,激起了他不小的兴趣。
如是走走停停,反复试探,末了又找根树枝蹲在地上计算起来,终于给他找到了破解之法。
但破解之法找到了,长庸却自嘲地摇头一笑。
这哪是什么奇阵!不过是套上了好几个复杂阵图作障眼法的最简单的五星阵而已!
这障眼法做得十分唬人,可见设阵法的是个十分自信且十分偷懒的人。
五星阵的破解阵眼很好找,就在五角之一,长庸算了下,站在宫殿正前方的阵眼上,捏了个诀,轻声道:
“破!”
一瞬,风停,声息。
之后,大地剧烈抖动,五星阵现形,像承受不住这剧烈地震般,骤然碎裂。
神秘宫殿毫无保留地完全显现出来,四角突然窜起冲天火柱。
烈火怒啸,灼灼逼人,接着又是四道水柱自下而上冲散火焰,接连天地,如天地倾倒,瀑布逆流。
如是反复四次,随着一声震彻云霄的长啸,一道比前四次还要猛烈的火焰从宫殿正中猛然冲起,在空中盘旋。
长啸不断,高空的火焰嘻耍够了似的,一个俯冲猛然落在长庸跟前。
长庸好以整暇地站着,看火焰散去,露出一个黑袍红发的人,眼尾斜挑,火苗在他衣袍上跳跃。
那人开口,声音如穿过亘古的洪荒。
“何方小神,敢饶吾安眠?”
换做一般神仙,早吓得两腿抖筛子高呼“神君息怒”,长庸却只笑笑,坦然直视对方:“小仙道号紫寰,修炼中循着一神秘呼唤声而来,却不想原来只是神君在打呼噜。”
“你才打呼噜!你全家都打呼噜!小爷只是在说梦话!”
红发人立即气急败坏地骂,之前种种积累起来的威严气势,顷刻倒塌······
凤凰一族千年一涅槃,于火中焚去躯体,再于火中重生。
所谓凤凰族神隐,不过是涅槃成蛋一直沉睡罢了。
醒都醒了,伟大的凤君怀烈自是不打算睡回去,但他老人家竟也不出去瞧瞧外面世界的变迁,跟着长庸留在小境界里陪他修炼。
原话是“有小爷堂堂凤族神君看着你修炼,修为必定一日千里,连太乙小儿看了都要叫你师傅”。
长庸出关时,天现祥云,百鸟来朝,那朝的可不是他,而是跟他一起出关的百鸟之王。
如此惊天动地的出关,定会引来不少神仙,长庸不想被当猴一样围观,怀烈也不想让人知道凤君再现。
如此二人一合计,脚底抹油,溜了。
故事回到现在。
两人就去中原还是留在西域的问题僵持不下,怀烈一咬牙,端出凤族神君的架子:“本君仙位比你高,本君命令你,去中原!”
被人拿仙位压,长庸的表情仍平平淡淡只抬起了他修长好看的手。
“那请凤君小心了。”
响指一点,太曦突然感觉身体一重,头皮一紧,周边气压全压成一线带着头发衣服往后扯。
这是使用缩地术的效果。
“你丫要使缩地术不会给小爷先吱一声吗!小爷的发型啊!”
江南,正是初春好时节。
太曦长庸二人刚从缩地术解除,入眼便是一片桃红柳绿,还有——
迎面飞来的臭鸡蛋。
长庸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闪,还在缩地术晕眩中的太曦慢了一步,不幸地被一颗臭鸡蛋砸中他华丽的长发,蛋清黏黏糊糊地吊在发梢上。
“妖怪!打妖怪啊!”
“打死红毛怪!打死红毛怪!”
江南百姓的吴侬软语即使骂人也是软软糯糯的,但手上功夫可不柔,烂菜叶、臭黄瓜、臭鸡蛋满天飞,统统往突然凭空出现的“红毛怪”招呼,直砸得堂堂凤君抱头鼠窜。
尤其看见某人站得仙风道骨地在旁看戏,更气了。
“看够了没,还不快来帮忙!”
长庸点头,笑得清雅:“小仙遵命。”
随后袖袍一扬,百姓只觉眼前一片扶疏葱翠叶影晃过,回过神,那凭空出现的二人已不见踪影。
“真晦气!”
太曦气急败坏地一把扯下肩上的青菜叶,气得一头漂亮红发都炸成了刺猬。
“为什么偏偏砸我,都不砸你!”
现在他们待在长庸临时的结界里,常人从外面看不到他们。
“都说了让你遮掩形貌,闹市里突然出现个如此相貌异常的人,正常人该都会受到惊吓。”
“哼,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君天生就长这样,一群见识短浅的小民罢了!”
唉——
长庸心里默默叹气,这位上古神君大约是重生了一遍,个性也跟着重新长了一遭。
原本在小境界里只有他们二人就罢了,如今下凡游历,可真真见识了这一上古神君无理取闹的本事。长庸感觉就跟个大少爷的老妈子一样,既要哄着又要负责善后。
他忽然对未来的日子感到无限忧愁。
长庸认命地捏了个障眼法丢到太曦身上,这样至少在常人眼里,太曦是正常人类的形貌。
太曦捏了根毛到眼前,确认引以为傲的红发仍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回长庸可不敢在闹市大街现形了,挑了个偏僻小弄,撤了结界,二人快步行走,欲赶在傍晚去河边看花船听曲。
赶路间,忽听一女子声音道:“二位公子怎如此着匆匆,如不是要事,不妨上来歇一歇,听奴家唱一曲?”
二人一愣,循声望去,旁边略显陈旧的茶楼二楼走廊,一位女子怀抱琵琶正正朝楼下张望。
见楼下两位公子投来不解的目光,女子笑声如银铃。
“左右我这破落小楼也无人问津,就不收二位茶费了,都说相逢即是缘分,二位不如就随了缘吧。”
长庸和太曦对视一眼,撩起衣摆跨入茶楼。
“姑娘盛情,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曦想阻止时,长庸已身形一转消失在内堂幽暗处,只得嘀咕了一句,也跟了进去。
茶楼虽旧,却打理的很干净,桌椅摆放有序。
女子一身湘水色裙子,披着件钱棕小袄,引怀烈长庸两人在二楼小厅坐下,也不奉茶,自己坐在对面,琵琶搁在腿上。
长庸问:“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一笑:“叫我班姑就行。”
腕动指拨,琵琶声倾泻而出,婉转哀伤。
叫班姑的女子开口唱道: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一曲唱罢,满室寂静,几人一时相顾无言。
半晌,有掌声起,啪、啪、啪,清脆利落的三掌,居然是出自最不情愿的太曦之手。
他翘起二郎腿,一手搭在桌子上斜斜支着头,下颔微抬,眼睛微眯,很有些睥睨之态。
“班姑歌唱的好听,不过,我和我朋友本是趁着好时节一腔游兴,姑娘却硬唤我们停下听你这哀哀戚戚的曲子,未免扫人兴致了。”
班姑垂下眼睫,眉间凝着江南烟雨般的愁绪:“班姑无意打扰二位雅兴,实在心里有郁结,曲由心出,唱的,不觉尽是伤春悲秋之调。”
“哼,只怕不是曲由心出,是魔由心出吧!”
凡心皆有欲念,欲念无限膨胀,便生心魔,魔以欲念为食,一旦失控,便会反噬,异化为魔。
太曦一语惊人,班姑即不生气也不反驳,只再福了福身,坦然道:“仙长慧眼如炬,是班姑冒犯了。”
这是承认自己是魔物了。
“你倒承认得痛快。”
太曦正欲出手拿下魔物,长庸忽然伸手按住了他,回头问班姑:“你一个魔,即已识破我们的身份,还敢接近我们?”
“班姑变成魔物,自知难存于世,只是,班姑老家尚有一妹妹,实在放心不下她,班姑大胆,可否托二位仙长稍一封书信给我那可怜的妹妹。”
“小爷又不是做慈善的,哪那么闲给你送信,即成魔了,就该有魔的觉悟。”
有欲念方能成魔,魔会被欲念驱使为祸人间,凡修道者得而必除之。
太曦指尖一挑,一颗火苗落在班姑裙角,顷刻燃起大火,班姑整个人被包于火舌之下,自裙摆寸寸烧成灰灰。
身体被灼烧,班姑仍不惊不乱,抱着琵琶挺直背脊,用那双哀愁又多情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欲置她于死地的两位仙人。
长庸对上她倔强的目光,心念一动,终是心软。
“姑娘欲送何信送往何方请直说吧,就当是我和我朋友的听曲儿钱。”
闻言,班姑露出进楼后长庸见到的第一抹笑容,她深深福了一礼。
“班姑拜谢二位仙长!”
随着这一声谢,好似放下了什么重担,原本光洁美好的脸竟像瓷器般寸寸皲裂,剥落,露出了内里丑陋可怖的恶鬼真容,很快又被烈火吞噬。
上古神君的火焰何等厉害,不一会这一只魔便被烧得只剩满室灰灰,乱飞的灰烬中有一封信飘飘落下,伴着最后一声叹息般的话语——
“潼临文家小······”
那封信飘落落在长庸掌心,长庸将信收到衣袖里,心情有点复杂。
“看来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有着落了。”
太曦不满地皱鼻子:“就你心软,又要多跑一趟无谓的路。”
“诶~”长庸很好哥们地把手搭在他肩上,一脸不赞同,“凤君怎知是无谓呢,说不定另有一番意外收获呢。”
其实只是一个临时的脑洞,具体细节没构思好就头脑一热写出来了,虽然第一个故事写完了,但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不过特别喜欢里面的一些设定,就先放出来当个脑洞储存吧。另外,名字是真的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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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蓬山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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