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陈顾青蓝

60、与爱就此别过

　　因为下雪的关系，望海高速封闭了一个小时清除积雪和薄冰，郑允浩被困在长长的车龙里，手机闪烁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蛋挞马上就好了，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鼻子里一下就闻到了红豆的香气，想象着金在中戴着厚厚的手套，把一盘子嫩黄的蛋挞取出来，一个个码好，再泡一壶红茶，自己则坐在高脚椅里，一边吃着蛋挞，一边把金在中揽在怀里，摸一摸，亲一亲。

　　进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刚停好车，车库门就开了，金在中套着围裙伸出头来，有些埋怨的说，
　　“怎么才回来？”
　　郑允浩一边进门一边解释，
　　“下雪封路了，所以耽误了时间。”
　　一夜之间发生了诸多变故，两人此时的对白却平静的像相处多年的夫妻一般。

　　金在中接过他的脱下的风衣，挂在门旁，
　　“下雪了也不多穿厚一点。”
　　郑允浩搓了搓手，
　　“没想到会这么晚，再说在车里，不太冷的。”

　　金在中的手顿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晚’，是的，郑允浩本来是去参加酒会的，他完全没想过事情在今天会180度的大转头，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去了，不对，应该是向着郑允浩不可思议的方向，而对于其他人，朴有天、沈昌珉甚至包括金在中在内，都在意料之中。

　　可是金在中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因为这件事情，他是不应该知道的，他能做的只是把蛋挞和红茶摆好，然后看着郑允浩坐在那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打你电话也一直不接。”郑允浩吃下一个蛋挞，和想象中一样好吃，也许因为这样，本来是责难的话，说出口却非常的轻柔，
　　金在中抱着胳膊靠在门边，
　　“肯定是酒驾了，明天还要去事故科填表报备什么的，一堆烦心事。你打电话那会我心情不好，后来在滞留室里，没有信号。”

　　“是吗？”
　　郑允浩缓缓的点了点头，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说，
　　“过来坐。”

　　金在中□□坐上去，两手环绕着郑允浩的脖子，郑允浩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
　　“这半年忙着工作的事情，一直疏忽你，总是圈在家里，你也闷透了吧。”
　　金在中含糊的应了一声，他闻着郑允浩身上的味道，拼命的忍住不让情绪崩溃，郑允浩接着说，
　　“上次你说想我陪你去巴黎，现在还想去吗？”
　　“想去，但是去不了，我还在服刑期啊，韩庚哥找的关系，说我精神……有问题，让我在家坐牢，哎，不能出境的。”

　　郑允浩听他说自己精神有问题，忍不住笑了一下，喃喃的说，
　　“原来是个小神经病，我说怎么好端端就出了车祸呢。”

　　金在中哼唧了一下，搂着郑允浩的胳膊圈得更紧了，
　　“新港的事情怎么样了？”
　　“啊，这件事情啊，”郑允浩恍惚了一下，
　　“基本都结束了呢，不过和计划的不太一样。”

　　金在中听着他平静的言语，胸口有些闷闷的疼，他伸手捏着郑允浩的耳垂，
　　“你是有福的人呢，一切都能好起来的。”
　　郑允浩嗯了一声，又往嘴里吃了一口蛋挞，突然笑着说，
　　“是啊，能吃到这么好的蛋挞肯定是有福了，很多人都想吃到，嗯，比如昌珉，他今天也来了吧，他有吃到吗？”

　　“没有，他送我回来就走了。”
　　“在中，有件事情你可能也知道的。”
　　“什么？”
　　“昌珉他很喜欢你。”

　　金在中没回答，郑允浩又进一步解释，
　　“是那种喜欢，就像……我和你这样，明白吧。”
　　“你和我什么样？我不知道。”

　　郑允浩对金在中的撒娇没什么反应，他好像还沉浸在沈昌珉的事情里，
　　“上次在巴黎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但是没有兑现，我本来以为事情不会太严重，但是可能昌珉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因此怨恨起我，而我还浑然不知，直到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金在中慢慢的坐直身子，盯着郑允浩的眼睛问，
　　“你答应他什么？”

　　郑允浩有些失神的眼睛慢慢对焦到金在中脸上，心想，多么漂亮的人，有这么多人会喜欢也是正常的吧，哪里找得到这么有趣又漂亮的人呢？就这样放手太不甘心了。

　　“说啊，你到底答应他什么了？”
　　郑允浩张着嘴，鬼使神差的说，
　　“你都知道了吧。”

　　两人脸对脸静默了一阵，金在中松开快咬破的下唇，
　　“我想听你说一次。”
　　郑允浩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你真的都知道了？是昌珉告诉你的？”

　　其实金在中在这样说之前，还期待郑允浩能说出和录音中不一样的言辞，他甚至幻想那是沈昌珉故意弄出来骗他的东西。
　　因为他自己之前就曾经通过音频合成软件，那是可以近乎准确的模拟任何人的声音，然后编辑成录音，就和现场采集的一样，以此诈取所需要的商业信息。他刚刚收到邮件的时候，的确是懵了，可是当他在滞留室时，看着沈昌珉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开始怀疑起来，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期待。

　　不过郑允浩的反应已经给出了最终的答案，所有的希望都是薄薄的肥皂泡，噗的一下就破了。金在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微张着嘴，很想哭出声，可最后挤出一丝苦笑。郑允浩用力的握着他的肩膀，
　　“昌珉都对你说了什么？你还知道什么，在中，告诉我。”

　　“什么都没有……”
　　金在中缓缓的从郑允浩腿上蹭下来的时候，“啪嗒”一声从裤兜里掉出一个东西，两人都低头看，是一个小巧的U盘，金在中本能想蹲下去捡，但是郑允浩比他动作更快。
　　“这是什么？”

　　金在中摇头，郑允浩推开他大步的走出去，金在中知道他要去书房，他想拉住他，可是觉得徒劳。他侧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茶具和餐碟，杯子里的红茶还是温热的，就像两个人的体温一样，可是终究会变冷，就像两个人的感情一样。

　　郑允浩急匆匆的打开笔记本，插好U盘，很快系统出现了他非常熟悉的界面，需要他输入登录名和密码，郑允浩睁大的了眼睛，他完全不敢相信，点下回车键后那些熟悉的，让他日夜不安的数据哗哗的滚动了出来。

　　书房里没有开暖风，郑允浩忽然觉得很冷，他站起来，围着桌子绕了一圈，又坐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事情前前后后的顺一遍。
　　金在中是朴有天介绍认识的，金在中的背景是沈昌珉去查的，现在朴有天和沈昌珉又合谋设计了信安，那么金在中还可能是清白的吗？他们真的是在Dance & Dance偶遇的吗？回想起刚刚认识时，金在中那别扭的样子，三番五次惹恼了他，是命运使然还是有意为之？

　　郑允浩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了，金在中就在楼下，但是郑允浩却不知要怎样问出口。突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公司的号码，打电话的是信安行政部的秘书，他的声音听起来急迫的要从听筒里钻出来一样，一叠声的叫着郑允浩。

　　“是我，什么事？”
　　“郑总，出大事了！”
　　郑允浩心里想，现在还有什么大事，他看了一眼计算机上的时间，
　　“这么晚你还在公司干什么？”
　　“啊？哎，哎，今天企划部的人开了一整天的会，一定是有关新港项目的吧。所以我想整理完他们的会议纪要发给您再走，但是等了一晚都没有人发送给我，可是我在系统里却看到了……”
　　说到这里，他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郑允浩皱着眉头，他最讨厌这样吞吞吐吐，
　　“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我要辞退你吗？”
　　“不是，不是，郑总，你不要生气，我是看到了沈董的辞职报告，而且……已经批复了。”

　　“你说什么！”
　　“我说沈董的辞职报告，而且已经是批复的状态，我，我知道一定不是你，所以我才赶紧打电话来报告的。”

　　沈昌珉离职了？
　　郑允浩眼前瞬间一片黑暗，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联系财务部，看他的工资结清了没有。”
　　“我在系统里查过，所有的手续都结清了，现在人力资源系统上已经查不到沈董的任何信息了。”
　　郑允浩没有说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昌珉啊，做的太狠了。

　　沈昌珉的电话一如既往的关机状态，但是郑允浩知道他不会真的关机，只是屏蔽了自己的号码，他一定会开机，因为他盼着金在中会去找他，郑允浩这样想着，便快速的向楼下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他加快了步伐向车库跑去，但是仅仅只是看见了绝尘而去的尾灯。

　　郑允浩追到了外面，他大声喊着，
　　“在中，金在中！”
　　但是车子没有半刻的犹豫，他甚至看见驾驶室的玻璃没有关起，后视镜上映出金在中那张苍白的脸。他确定金在中也一定看见了自己，但是车子没有停，在道路的尽头拐了弯，郑允浩立即返身回到车库，发现身上没有车钥匙，这样一折腾，等车子开出来时，已经找不到了金在中的踪影。

　　郑允浩猜想金在中一定去了市里，便也跟着过去，车里的液晶时钟上显示已经快到午夜，天还在下雪，而且越下越大，就算是闹市区现在也没有什么人。郑允浩放下车窗，在街上来回的张望，可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却一无所获。

　　城市里，只有雪花安静的落着，洁白的雪花像是覆盖了世界所有的声音，周遭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