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陈顾青蓝

43、你最珍贵

　　金在中拿起那相框，对着灯光仔细的看，顺带分析，
　　“不是初恋情人还会是谁？这么久的照片了，有二十年了吧？”
　　沈昌珉轻轻的笑了一下，
　　“没呢，不过也快了。”
　　金在中一拍他的肩膀，一副了然的样子，
　　“就是嘛，谁会把和初中同学的合影留这么久，还摆在书柜最中间。”
　　沈昌珉窝在他胳膊下，指着照片问，
　　“能认出我吗？”

　　金在中认真看了一会儿，但是照片磨损的太厉害了，人物五官其实只是一片模糊，沈昌珉不着急，金在中就指着那个个子高的孩子，给了他一个眼神，沈昌珉摇头指着另一个说，
　　“我告诉过你，我发育迟缓。”
　　金在中想起沈昌珉斯文模样，居然那么能吃，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笑眼里就有光彩流转，沈昌珉几乎是趴在他脸前看着，金在中突然收起笑容，放下相框，叹了一口气，沈昌珉直起腰，
　　“怎么了？”
　　金在中吸吸鼻子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你是这么痴心的人，一张老照片还这么珍藏。”
　　沈昌珉温柔的笑着，
　　“就像你说的，是初恋情人嘛，人生只有一个，当然最最珍贵。”

　　一边说一边推着金在中进厨房，
　　“好了，伤春悲秋可没有填饱肚子来的重要，对于一个身体还在发育的……我来，吃火锅更重要。”
　　金在中系上围裙，从塑料袋里拣出圆白菜，一刀劈成两半放进清水里泡着，
　　“他现在在哪？”
　　“谁？”
　　沈昌珉点上一支烟，
　　“你照片里的那个啊。”
　　金在中利落的把口蘑切成片，沈昌珉看着他娴熟的用刀，一起一落的露出一截浅白色的手指关节，
　　“早就联系不上了，前些年我还找过，可是没有结果。”
　　金在中点点头，把切好的小葱和蒜苗拨到一只小碗里，在围裙上擦擦手，
　　“有些事情都是做给自己看的，来，把这些拿到桌子上去。”

　　两个人的火锅吃的有模有样，十几样的菜码，摆在沈昌珉简单的素瓷餐盘里，酱料浓稠，清汤味厚，沈昌珉吃的不亦乐乎，金在中胃口没他那么好，就着肉汤下了把挂面，卧了一个鸡蛋，凑合着吃了几口，就开始抽烟，沈昌珉捞了一只黄辣丁，递到他嘴边，与此同时，金在中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轻轻推开沈昌珉的勺子，沈昌珉把黄辣丁倒在自己的酱料碗里，耳边听着金在中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温柔，
　　“喂。”
　　那边是沙沙的电流声，偶尔一两个字落在沈昌珉耳朵里也听不真切，只是金在中突然抖着肩膀笑起来，
　　“你不这么恶心不行吗？”

　　沈昌珉觉得嘴里都是黄辣丁那细细碎碎的刺，吐也吐不干净，咽也咽不下去。

　　“你少蹬鼻子上脸！”
　　金在中飞快的看了一眼沈昌珉，微微侧过身，可是沈昌珉还是注意到他脸红了，沈昌珉加了一筷子金针菇，飞快的吃着，他只能快速而认真的吃着东西，他找不到其他方法去化解这尴尬——金在中的尴尬。

　　郑允浩对于漂亮的女人和男人一向有一套，这一点沈昌珉很清楚，他将之归结于帅气的外表和显赫的身家，他了解郑允浩的脾气，刚硬，急躁，对这些床上伴侣谈不上丝毫的耐心和温柔，偶尔为之也是应景的东西，会和早上的热水澡一起蒸腾殆尽。
　　然而，他对金在中似乎是不一样的，也似乎金在中对这种刚硬和急躁有免疫力，倒逼的郑允浩三番五次低声下气，在和富国谈判的重要时刻，都能穿越换日线十几个小时，只为春风一度？还是为安抚人心？

　　金在中还在和手机里的人说说笑笑，压根不像去巴黎之前的阴郁，沈昌珉直起腰，因为吃的太快让他的胃有些不舒服，金在中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两只手从厨房端出了烤馅饼，沈昌珉摆手表示吃不下了，金在中瞪了他一眼，他的刘海有些长了，轻轻偏在一侧，一晃一晃的，他眼睛里有光彩流转，说明他很开心，沈昌珉接过他递来的馅饼，用筷子拨开，是韭黄和肉，金在中捂着听筒，
　　“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金在中又咯咯的笑了两声，
　　“是和昌珉在一起吃饭，这小子挑食，我做的馅饼他好像不喜欢。哦，你喜欢啊，那你回来吃嘛，你现在就回来，我利马给你做，想吃什么都可以。”
　　沈昌珉夹起馅饼吃进去，吃不出什么滋味，金在中的笑声很响亮，在屋子里环绕，
　　“滚你大爷，你才是韭黄味儿的！”

　　这通电话讲了半个多小时，金在中回到桌边时，火锅已经灭了火，汤锅上浮着一层冷油，沈昌珉正在收拾碗盘，
　　“是允浩哥？”
　　金在中嗯了一声，
　　“说很快要回来。”
　　“是的。哥和富国谈判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但也是很危险的进展。”
　　金在中端着碗盘往厨房走，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不关心这些。”
　　他说这话的神情很淡然，和刚刚捧着手机笑的甜蜜时，判若两人。

　　沈昌珉跟在他后面，
　　“你还是很在乎的吧，特别是信安这次对于新港的竞标。”
　　金在中把盆子堆进洗碗池里，侧过头，脸上罩着一层霜，
　　“什么？”
　　“dance&dance的金在中老板，貌美色殊，却不近男人。在此之前，多少比允浩哥有分量的，都被你拒绝了，这次你和允浩哥进展如此顺利，不是因为新港，还能因为什么？难道你是真的喜欢允浩哥吗？”

　　沈昌珉问这句话时，心慌如擂鼓，中间不得不停下来，掏出一根烟点上，金在中拧开水龙头，带上手套，开始洗碗，过了好久，沈昌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金在中才轻轻的说，
　　“也许我是真喜欢你表哥呢？”

　　沈昌珉一抖手，烟灰落到身上，他扑簌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看应该是新港的分量更重吧。”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金在中身边，伸手搂住了纤细的腰身，温存的抚摸着肋骨，
　　“在中哥，你是冲着新港去的，你想从新港项目里得到什么呢？无论那是什么，都不值得你用自己去交换。”
　　金在中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从沈昌珉隐忍的眼神里读得出的他的感情，对他来说闪躲总好过面对，装傻总强于坦白。他扭动了一下，故意大声说，
　　“喂，喂，死小孩，说话就好好说话，这是干什么啊，我手上还有泡沫呢。对了，你擦嘴了嘛，你就在我身上蹭，我这毛衣死贵死贵的呢。”

　　沈昌珉枕在他肩头，轻笑了出来，
　　“在中哥最孩子气，还说谁是死孩子。”
　　说完抬起头，在金在中脸蛋上亲了一下。

　　金在中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打心里是喜欢沈昌珉的，那种喜欢接近于对于俊秀的感觉，就是不能让他冷着饿着，不能让他病了，不能被别人欺负等等等等，却不包含热吻，狎昵，情话和上床，他不想伤害沈昌珉，所以不能放任他无望的爱情在自己身上。
　　“抱歉，昌珉，也许你和郑允浩都想的是这样，但事实上……”

　　沈昌珉看着他眼睛，认真的问，
　　“你喜欢允浩哥？”
　　金在中有些窘迫，他挣扎着推开沈昌珉，两人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但是沈昌珉的手还维持着拥抱的样子，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傻气，
　　“我不想谈这个，昌珉。我和郑允浩也许有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就这样，一天一天耗下去，有天我烦他了，他烦我了，就这么一拍两散。”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
　　“我很羡慕你，昌珉，能够将那么久的照片保存下来，每次看到，心里一定很温暖。但……我不是那样的人，就像你们说的，风月场是个功利的地方。”

　　金在中说完就打算离开，他不想看到沈昌珉那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沈昌珉跟着他到门口，看着他弯腰穿鞋，有裹上大衣，突然走上来，拉住他的手，
　　“在中哥，从功利的角度，我也是不如允浩哥的，对吗？”
　　金在中拉开门，
　　“昌珉，我不想和你之间是除了朋友以外任何的关系，你能明白吗？”

　　门轻轻的扣上，沈昌珉转过身，门厅的餐桌还没有收拾干净，屋子里还留存着杂锦火锅的香气，两个小时前还相谈甚欢，两个小时后，就只剩下沈昌珉一个孤零零的站着。他走到窗前，隐隐能看见金在中的身影移动到了街口，淹没在车流之中。

　　“如果是允浩哥，会跑下去，一把搂住你，亲吻你吧，在中哥，你会喜欢那样的人，我却没有勇气做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