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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轻徐药馆(上) ...

  •   所谓浮云蔽白日大概就是今日的样子,只是云是白的,天也是白的,所以当楚青则抬头望天时,没有感受到任何浮云,只有好像蒙在水面上的一层尘埃,脏兮兮的,他此刻的心也是,或者,从他小时候起便是如此。
      稍不注意,天气已然转冷,初冬的凉意浸骨让人从头冷到脚,楚青则哈了口气,看见已成态势的白气,越发觉得冷了。他庆幸此刻是在这王宫大内,而不是乡下那四面是风的荒原之上,此时此刻,他似乎都还能感受到冬天的风如针一般无孔不入的刺进自己的骨头里,思绪越飘越远,心里想着再多想想吧,再多想想便能逃离此刻的困境。所以他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仿佛仪式,动一动就会破坏掉平静的一切。
      说是迷信也好,说是神迹也罢,楚青则是实打实的相信,因为从前他便是用这种方法保护楚优容免于每次病痛携带的死亡威胁,但这次,似乎有些不灵验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着在大夫从房中出来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卫明和慕贞知晓他的习惯,出于理所当然的服从,他们也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连带着整个浴华宫的人都不敢说一句话。大夫在房里隔着床帐诊病,身旁候着四五个宫女,同样也是静悄悄,一时间,这平时闹翻天的浴华宫比皇帝的昭明宫还要渗人十倍。
      如此始终不是常态。这样的渗人在两个人进了门后被打破了。走在前引路的南音是楚优容宫里的小宫女,而她身旁的高大男人则是楚国大族魏氏的独子,廷尉魏剡,同样也是楚优容未来的夫君,从小与楚青则、楚优容一同长大,所以才能进入内宫探望重病的公主。他走到楚青则面前时随意行了礼,张口便问“公主如何”。
      楚青则对于魏剡打破自己的仪式并没有太不满,他本就是如此一个体贴人的王子,仪式是自己的,别人跟不跟随那是别人的事,他也不会强迫,尤其是对于魏剡前来看望楚优容,他满意得不行,哪里还会生气。
      “这次请来的是在城中行医三十几年的齐大夫,如此便已经把城里的大夫都看遍了,如果再不行,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魏剡不是会安慰说“吉人自有天相”的人,从他的嘴巴里,向来只会听到事实,他能做的只能是不把这些事实说出来。这次也不例外,他心里想着的是可能要准备后事了,面上却只是低了低头,避开了楚青则的眼睛。
      在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的人终于推开门出来了。
      作为王子,楚青则当然要等别人来参见他,魏剡却不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询问。齐大夫不识得魏剡,冲他点点头后还是走到了青则面前。
      “老朽无能。”
      这是等待已久的预料之中,就连魏剡,都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何况这一个月以来寸步不离的楚青则。不知为何,看着无计可施的楚青则,他突然想起楚优容儿时养的“短毛”,一只毛皮纯白的狗,漂亮极了,不仅楚优容喜欢,楚青则也很是喜欢,两人一同饲养这只长不大的小狗,日日同进同出。可虽然长不大,短毛还是日日在衰老,终于老到一病不起,对此楚青则伤心极了,甚至找到楚王那里去,希望楚王能布告天下,求绝世名医。楚优容也不例外,对于短毛的突然病倒措手不及,可几天后,她便让侍卫卫阳把短毛捂死了。
      那年,楚优容15岁,楚青则17岁。
      魏剡还没有从自己这突然闯入的思绪中得到什么,便看见卫明的同胞弟弟卫阳对着齐大夫冷嘲热讽起来:“齐大夫此次回去可莫再挂牌行医,连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如此庸医,可别害了我央月城的百姓!”
      “闭嘴,殿下和廷尉都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分?”
      卫阳仍是有气,但他从小害怕卫明,抱着怀里的刀不敢再多说,只是没有好眼色的盯着齐大夫,齐大夫也自觉惭愧,被骂了竟也不还口,只一味的赔罪作揖,还主动问:“听说王上派人去请了魏国天下庄的孟四姑娘和药王谷的齐洹先生。”
      没有人理会齐大夫,只有卫明回了几个字:“来不及了。”
      魏剡抬头去看楚青则,他好像已经认定楚优容死定了,面如死灰,魏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目中仍是无神:“若是优容有个三长两短,我连死都不敢,地下若见了父亲,见了楚氏的祖宗,我只说是给她陪葬,才敢站在他们面前。”
      众人都被楚青则的话惊到了,齐大夫更是吓得立马跪到了青则脚边,倒是魏剡没什么反应,扶起齐大夫:“公子都这样了,老先生还不赶紧再想想办法。”
      “我我我……”齐大夫急得满头是汗,憋了好久才说:“我我我倒是知道一人,但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权当试试。这人是半月前来的央月城,在城南开了个药馆,老朽有幸与他同治过一个病人,这位小先生在医术上的造诣,老朽望尘莫及。”
      齐大夫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他在央月城中行医已逾越二十年,手底下治好的病人无数,绝不是卫阳所说的庸医,此时却对一个年轻大夫如此推崇,不禁让魏剡心中疑惑。楚青则却提不起任何兴趣来,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希望与失望,比如齐大夫,就是从希望转向失望的一个,且不是唯一一个。这次他连专心听大夫说话都不想假装了。
      “公子,还是再试试,我马上去请。”
      楚青则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没有任何思考或是犹豫的回说:“我也同去。”
      这次,连魏剡都惊了。
      魏剡常说,公主是楚王养在金丝笼中的名贵鸟,想飞也飞不出来。这样的评价不仅可以放在楚优容身上,同样也适用于楚青则。放眼整个天下,像他这样成年的君王的亲弟弟仍旧养在深宫的怕是只此一家。但在这件事情上,楚优容与楚青则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所以尽管楚青则说出“我也同去”这样的话,却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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