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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鼻烟,灯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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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小鼻烟壶质地滋润,闪闪生辉,通体花卉。
一股香味窜入鼻中,小玉觉得有些熟悉。
这鼻烟壶尽管精美,但并不见得有多名贵。
王乐却哑口无言。
锦衣大汉失笑道:“先生,鼻烟壶虽是个稀罕物,也不用如此激动失态吧?”
小玉整张脸都青了。
她拿出丝绢递给王乐:“先生,先生?快擦擦鼻涕!”
见着此幕之人,皆哄笑起来。
王乐抹去鼻涕:“让大师见笑了,”他苦笑不止,“够,绝对够了。只恨在下不会掷骰、不通牌九,若与大师一赌,必输无疑。能否打个商量,恳请大师收回银票,莫为难我家姑娘,在下甘为牛马。”
小玉想不通王先生此举用意,更想不通和尚为何真一言不发着将银票收入怀中,放下鼻烟壶走了出去。
王乐把鼻烟壶塞入小玉手中:“拿回去向夫人交差吧。”说完追着那僧人奔了出去。
难道这就是原公子丢失了的小玩意?
“等等……”
她提起裙摆跑了两步便被人拦下。
“你追不上的。”
小玉失声道:“胡大侠!?”
拦住她的人浓眉大眼,满脸胡渣,赫然是胡铁花。
柳夫人果然早有安排,她找到了胡铁花。
她又忍不住道:“你……你何时来的?”
“一直都在。”
“那和尚是谁?”
要找个和尚容易,金蝉子下凡都未必比得上的和尚,究竟是什么人?
胡铁花不由摸了摸鼻子:“是那家伙盼望见他,盼得头发都白了的人。”
小玉猛然变了脸色:“你是说,他是……他是……”
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得最好?谁的诗做得最销魂?谁的菜烧得妙绝天下?
她听说过,妙僧无花。
然而这一次,胡铁花错了。
河上,渔船鳞次。
一船,灯火独明。
斗戴纱笠的僧人盘腿端坐于船尾,正在抚琴。
仅是背影,清雅出尘之姿,已黯淡了他身后整条芙蓉泣露的秦淮河。
他的身后,一人懒洋洋躺在锦毯之上,再惬意逍遥不过。
肘旁,是一张人皮面具。
一曲毕,他拍手笑道:“妙哉妙哉!听过此曲,我三天三夜都不愿入睡了!只是,你非得背对着我吗?”
那僧人淡淡道:“楚兄想听的,确定是在下弹的曲子?”
“天地良心!酷暑之夏,我每日身着厚衣,哑着嗓子拨打算盘,等的就是此刻。”
楚留香,天下少女的梦中情人,天下父母的意中良婿,天下少年的心中偶像——他当然就是楚留香。
三个月前传说已死之人,竟光明正大又偷偷摸摸躲进每日迎来送往的流觞馆中做账房先生!
“你不是大侠,而是色鬼。”
楚留香一笑,毫不介意。
他一抬肩,人已到那“僧人”背后。
“你这身衣裳是从大明寺借来?”
他缓缓掀去宽大的斗笠,一头黑发滑入掌中。
丝丝缱绻缠绵。
世上知晓楚留香闻到鼻烟会流鼻涕的人,仍活着的不超过五个。
胡铁花知道,张三知道,蝙蝠公子知道。无花却不知道。
楚留香知道白天流觞馆的原随云是假的,因为他肯定即使自己变了样貌和身形,蝙蝠公子依然能认出他。但那人见着他毫无反应,显而易见是假扮的。柳十二、小玉、红袖都没有见过原随云本人,不曾发现也正常。
而眼前用一个纱笠一件僧袍、一个鼻烟壶揭他面目,引他上钩之人,才是真正的蝙蝠公子原随云。
天色,朦朦胧胧,已然将亮。
当各船点灯之时,偏偏有一艘船,织锦上,没有仙,没有佛。
一道指风,灭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