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远》我慕少艾

1、第 1 章

　　宗远背着双肩包拖着个行李箱来到了这个陌生城市的一所陌生中学。轻哈了一口气，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呼出的白气儿，冬天已经降临了这座城市。
　　班主任是个严肃的中年女人，宗远没有去宿舍放行李，直接拖着箱子去了班级。七班。
　　凑巧，正是课间时间。教室一片热闹的景象，大家都散落在教室的各角聊天打闹。有人发现门口站了个高大且拖着行李的人，忍不住多瞅了两眼，渐渐的班上大部分的人也都发现了。班主任随后出现，然后走上讲台示意同学们静一静：“这是今天刚转来的新同学，大家欢迎，宗远，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宗远放开行李箱，走上讲台，一米八以上的个子格位显眼，眼睛环视了教室一圈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的名字叫宗远。”干净利落又或是懒得开口。
　　高二转来个新生这个消息在一个课间就传遍全校。原因很简单，长得帅身高又高的男生在哪个学校都会成为风云人物。只是，宗远的性子有些冷，但这并不妨碍女生们对他的好奇，反而更加吸引。
　　“恒哥，你说我们学校的女生怎么了，不爱搭理人还越受欢迎，我怎么看不懂呢？”王铭浩凑过去。
　　商恒好笑地看他一眼：“你懂了怎会还会天天喊着找女朋友呢？”说罢被王铭浩勒住脖子向食堂走去。
　　路上正好碰上了方知，三人结伴而行。除了王铭浩，这两人对转学生的兴趣倒不大，他们学校好歹是个重点，每期都有新生转过来，这并不奇怪。
　　说巧不巧，此时刚转学过来的宗远正在他们仨前面排队。方知是三人里面最矮的，正巧站在宗远的后面，刚刚到宗远的肩膀。方知皱了皱鼻头，心里略微有点不舒服，为什么前面那家伙长这么高，正好衬得他格外的矮。
　　三个人老规矩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顺便听王铭浩讲八卦。果不其然，话头又落到宗远身上，商恒对他俩示意，王铭浩转头才发现宗远竟坐在他们身后，回过头后他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小声说：“咱们刚才的话他会不会已经听到了，那岂不是,,,,,,,”商恒好笑地看着他，“恒哥，你故意的吧？你早知道他坐在我后面，也不提醒我，呜呜呜呜。”说罢竟假装哭起来了。商恒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还是这么会撒娇。
　　在商恒和王铭浩一来一回中，方知仿若局外人一样，脸上一直挂着冷淡的表情，好像整件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但如果仔细观察，其实他碗里的饭并没有减少。商恒看着他机械式的吃饭，神情沉如水，再看了眼远处宗远吃饭时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搞得旁边想和他套近乎的女生也不敢上前。不过，这俩人表情还真是像。
　　三人中，方知住宿，商恒和王铭浩两人走读，且这俩住在一个院子，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算作是青梅竹马。
　　下晚自习铃声一响，三人告别，方知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向宿舍走去。
　　他们学校是市重点，因此学校建的也不错。其中之一就是面积大，从方知的教学楼走到宿舍要十分钟的时间，这其中还有一个人工造的小树林。平时下晚自习后，这儿也是学校情侣偷偷约会的好地方。因此，教务处的老师经常会守在这儿，以防那些不务正业的学生。方知经过时，教务处的老师正在教育被抓到的一对男女学生。他从不关心这些，等他走过他们时，忽然整个人被拽住，拖进小树林。
　　他的手被抓住，这是只比他还大的手。对方的力气很大，一直将他拖到小树林的最深处。小树林很黑，借着月光也依然看不清对方长得什么样。但是，也并不妨碍他能认出是谁。
　　“躲我，啊。方知，你胆子变大了。”
　　果然，熟悉的声音窜入耳朵中。是他，就算自己逃离了那座城市，他依然有办法找到自己。想来，是自己天真了。以为听信了那些人的话就可以安静地，再次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虽然很孤独，毕竟对于尝试过幸福的滋味的人来说，甚至能算是一种痛苦。
　　每到方知觉得痛苦难熬的时候，都会自我安慰：不要这样，你这么做是对大家好，对所有人好，当然除了自己。
　　方知感受着被拉扯的力道，却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或许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满意的回答。
　　“说话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伟大，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好的事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高大上了。放他妈的狗屁，我告诉你方知，从你和我搅和在一起开始，我们就注定分不开了。方知，你休想逃开我。”
　　方知感受着对方因低吼过度而费力的喘息，看着他在黑夜笼罩下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听着他字字咬牙的愤怒，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他试着发出“啊”的声音，紧接着，他的嘴唇被咬住了，是真的被牙齿咬着，他似乎能因为这个动作切身地感受到对方的愤怒。他不敢动了，有一瞬间，他觉得是不是下一刻会被对方撕碎。
　　牙齿在嘴唇上反复摩擦噬咬，蹂躏完了上下两瓣嘴唇，来到了脖颈，似乎因为得到了这次机会，索性都不放过。方知感受到湿润的舌头在舔舐自己的脖子，紧接着牙齿在轻轻的啮咬，力道很轻，让他全身感到酥麻。
　　方知的耳朵里充盈着对方因动作发出的喘息声，使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对方的鼻息落在他的脸上，温热的，再次的让他的眼泪落了下来。有只手在温柔地给他擦拭泪水，和之前的粗暴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方知抬起头，努力地想要睁大眼睛去看清他，可是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感受到拇指轻轻拂过上眼皮的触感，感受到印在额头的柔软。
　　“方知，我气疯了。”
　　“不过没关系，还好我找到你了。”
　　远处传来了老师催促学生赶紧回寝室的声音，方知如梦初醒，他抹干眼泪，低头看了眼对方的鞋，快步离开。他能感受到身后一直看着他的视线。
　　第二天早读时，王铭浩用手肘碰了碰他，用书挡着小声问：“方知，你嘴怎么回事？”方知顺着他的眼神，伸手一碰，疼。
　　原来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王铭浩又说道：“你知道吗，昨天转来的宗远也是寄宿生，只不过，他不住宿舍，他在学校内租了房子。”
　　“哦。”
　　“方知，方知，你知道吗？他和你好像是一个地方的哦。”
　　王铭浩突然“哎哟”了一声，“恒哥，你干嘛打我啊。”
　　商恒轻飘飘的一句：“好好读你的书。”
　　方知转过头，看向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宗远。因为个子最高，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宗远嘴角露出一丝笑，方知立马转回来，他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好不容易用手将脸上的温度退下去，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心好像因为那个笑又活了起来。
　　……
　　“你是谁啊？一个男孩子怎么像女生一样缠着我家儿子不放。”
　　“我跟你讲，我问过了，你家里挺普通的。父母都是双职工吧。我们家，你也知道。就说是女孩子，一般人家我们也是看不上的，更别说你一个男人。你说你父母要是知道你喜欢男的会怎么样。”
　　“哎，你知道吗？高一七班有个同性恋，好恶心啊。”
　　“就是，就是，一个男生喜欢另一个男生，呃，受不了。”
　　“方知，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太让我失望了。”
　　“方知，我今天就给你去办转学手续。这个人我丢不起。”
　　……
　　方知永远忘不了那种从上至下再由下至上的充满打量的目光，他忘不了背后永远充满的窃窃私语，他也永远忘不了自己父母充满失望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错了。他孤立无援的站在一边接受着所有人的审判。
　　他的手覆上心脏，这颗心千疮百孔，已经濒临死亡。幸而在这里遇见了现在的朋友。
　　但是他悲哀的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用。
　　宗远的一个笑，又让这颗心复活了。
　　宗远的质问仿若回响在耳边，原来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了吗？原来得到的只是他对自己的愤怒吗？
　　一个早自习，宗远都盯着方知的后脑勺。他动了动手指，舔了下嘴唇，回味着昨晚的滋味。一年了，他足足等了一年。
　　他没有忘记自己在碰方知时，对方身体传来的颤抖。
　　他在害怕。
　　可是他又忽略不了，方知手里紧紧攥着的他的衣角。
　　当时的方知，该是有多无助。
　　他愤恨，他生气，他所有的怒火、不甘都在昨晚见到了方知全都发泄了出来。他所有的生气都是对他的父母，他们毫无缘由、简单粗暴的对待方知的方式；他的同学们，那种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恶性的排斥孤立；以及他自己，这个最应该站出来，和方知共同面对的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逃脱了，消失了。
　　从他进教室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方知，那个脸上面无表情，失去一切活力的方知。他告诉自己，这一切不算晚，他还有机会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