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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造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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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轮到夏姿阳做值日。教室里留下做作业的也陆陆续续走光了,剩下宁展还坐那儿写着练习册。夏时雨扫完地,正清理垃圾,宁展过来了,背着他自己的书包,手里还拿着夏姿阳的,说:“我帮你。”
夏时雨接过书包,说谢谢。
垃圾是宁展帮夏时雨去倒的,他就让他等在附近。
夏时雨撑着伞在那儿站着看手机,忽然眼前蹿出来一个东西,一团肉,土黄色的脏兮兮的,到膝盖那么高,两只眼睛锁定着夏时雨,胸腔里发出让人听着发毛的嘶吟声。
除了怕臭,夏时雨最怕的还有一个东西,那就是狗,小时候让狗咬过留下了阴影。更别提眼前这看着精神不大正常的狗。
狗往前走,人往后退,它好像能看出来这人是怕它的。夏时雨把伞收成一簇,往前挥了两下,那狗没反应,反而还狂吠起来。他朝着垃圾站的方向望眼欲穿,但是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呼救。只敢杵着伞,在心里默念“你别过来!”
疯狗狂吠着又往前蹦了两步,吓得夏时雨也叫起来。
宁展过来了,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长棍,竹子的那种,像是扫把的一部分。他刚把手扬起来,那疯狗就立刻吓得掉了头,眼睛还不死心地往回看,宁展一看凑效,又往前赶了几步,作势挥棍子,那狗呜咽两声就彻底跑开了。
夏时雨松了口气,在那儿弯腰撑着膝盖缓气儿。幸好他现在是一米六的形象,不然刚刚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太丢人了。
宁展把棍子搁路边上,过来扶他,问:“还好吗?”
夏时雨点点头,“刚谢谢你。”
想起刚刚宁展拿棍子的样子挺滑稽,笑了出来,他问:“狗怕棍子?”
宁展说:“听大人说‘狗怕棍子牛怕鞭’,不过也没试过。”
“勇气可嘉!”夏时雨笑着拍拍他肩膀,指着那棍子问,“哪儿弄来的?”
宁展说:“垃圾站捡的,刚好坏的放那儿。”
夏时雨看到他虎口那儿被割了个血口子,问:“你手怎么了?”
“哦,刚拆开的时候被上面的竹刺弄的,没事儿。”宁展把手覆了放身旁。
夏时雨立马从书包里翻出一只创可贴,“手拿来。”
宁展把手递过去,垂眸看着他的脸,说:“我看你书包里常带着这些。”
“嗯。”夏时雨给他弄好了,抬头,“怎么?”
宁展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学校怎么会有疯狗进来呢?两人一起在周围转了下,果然在垃圾站后面那堵墙底下找到个迷你狗洞,于是把这事儿报告给了保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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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停了雨,地上水渍未干,空气里还有股湿漉漉的味道。
一大早班里就开始传八卦:
“诶,你们知不知道昨天余老师为什么会哭?”
“为什么?”
“我跟我8班的朋友聊起昨天英语课的事儿,说你们班余老师给我们班气哭了,我朋友说她又哭了啊,我就问她什么叫又,她说她们班昨天下午填的那个教师评价表,56份里面有42份都对她表示不满,说她大舌头,教不好英语,我朋友是课代表,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见有老师在那儿安慰她。”
“难怪她突然哭那么伤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说之前他们班就有好几个家长有意见,反映到学校来,说怎么选她来当英语老师。”
“他们班就是事儿多,我看余老师就挺好,大舌头怎么了,人家也是名校英语系毕业的。”
“那是。我看就是换国际班外教给他们上课,他们也不见得能学好,真是闲的。”
夏姿阳脑袋昏昏沉沉地听着这些话,一边脑内回放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儿说过的话,心里一阵烦躁涌上来。刚往桌上趴了两分钟,听见班主任欧阳在教室后门那儿中气十足地说话:“睡觉,聊天,抄作业,吃早点,我看你们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我从这儿走到讲台,还没把语文书给我摊开到62页的,下节课就去我办公室练字吧。”
一阵手忙脚乱窸窸窣窣过去。
欧阳哼了声,往底下发了沓纸,说:“把这张表填了。”
《学生对教师评价表》。
底下有个莽撞的声音响起来:“欧阳老师,这表上为什么没有余老师的名字?”
欧阳瞅着高晋鹏:“干什么?”
高晋鹏:“余老师也教过我们,我们也可以评价她吧?”
欧阳笑了:“怎么地,你们还想再把她弄哭一次呢?”
闻到危险的味道,昨天做错了事儿的赶紧埋下头,看好戏的也不敢太放肆。
欧阳:“余老师没跟我告状,但是这事儿我肯定也会知道。你们可真是给我长脸啊。”
众人皆静,还数高晋鹏最虎:“欧阳老师,我们已经跟余老师道歉了,我们都知道错了。余老师是个好老师,我们都很喜欢她。”
高晋鹏说话直来直去,也没什么技巧,但他的话表明的就是他内心所想的,简简单单。
欧阳说:“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发火?是因为你们有人给余老师写了一封言辞真切的检讨书,字不好看,但是非常打动人心。让我从那封检讨书里面看到了希望。余老师很欣慰,我也感到欣慰,而且震惊。”
那封检讨书的特征太明显,不难猜是出自谁手,很多人都不带怀疑地看向高晋鹏。
高晋鹏好像皮糙肉厚不会脸红,让人家看。
欧阳最后还是采纳了高晋鹏的建议,收回了评价表。
下课,杨知韵过来还宁展笔记本,但宁展不在。夏姿阳随着她的动作看了那本子一眼。
“看什么?”杨知韵忽然问。
夏姿阳被她这凉飕飕的语气问懵了。
曾璇今天请假没来,杨知韵站她位上瞧了两眼夏姿阳才准备走。
夏姿阳不明所以,又隐约想起昨天“自己”和曾璇聊过的一些话,想起杨知韵和郭老师关系很好,脑子一热就问了句:“今天放学你和我们一起去看郭老师吗?”
杨知韵说:“不去,我要上课。”
夏姿阳:“哦。”
杨知韵站那儿,变了个眼神又开始瞧着夏姿阳,说:“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很冷漠,自私,自卑,活该没朋友?”
夏姿阳听不明白。
杨知韵走近两步,两手一把撑在夏姿阳课桌上,居高临下吐出两个字:“虚伪。”
她弄出的动静挺响,说话声音倒不大,但坐得近的人似乎都听见了。肖擎正枕着手睡觉,王培正看漫画书,前面的梁旭正喝水,后面的女同学也正写作业,一时间好几双眼睛都往这儿聚过来。
夏姿阳努力搜索这几天的记忆,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什么意思?”
杨知韵:“背后别说人坏话的人不虚伪吗?”
夏姿阳:“背后?”
昨天?在生物实验室和曾璇?
杨知韵硬邦邦地开始说:“我是没朋友,怎么样?我没朋友妨碍到你了吗?我长得丑妨碍到你了吗?你不用把我和刘思莹比,我肯定比不上她,我连你也比不上,英语比不上你,也没你漂亮,你满意吗?你喜欢宁展就喜欢去,别扯上我,我比你有自知之明多了,我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因为我自卑,我古怪,我就应该好好读书。我是在好好读书,我只想好好读书,所以请你不要造谣我!”
“宁展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等他进了国家队,你这样的人就知道什么叫自卑了。”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了,杨知韵要走。
夏姿阳站起来一把拉住她手腕,“我没这么说过你,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人!”
她脸上有红晕,眼睛直直盯着杨知韵。
杨知韵甩了下没甩开,说:“你还不承认?你昨天有没有在实验室和曾璇说过我坏话?”
夏姿阳说:“是说到了你,但根本不是说的这些,你从谁那儿听到的,咱们就找谁来对峙!”
她可以承认的就是当时的“她”的确说起过杨知韵,但那些诋毁人的字眼“她”没说过,她虽然不记得夏时雨说过的每一句话,但她能肯定夏时雨绝对不会这样去说别人。
杨知韵“呵”了声,“你松手。”
夏姿阳说:“你先告诉我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我不想被人冤枉!”
杨知韵看了她一会儿,说:“我不告诉你。”
夏姿阳说:“是昨天和我们一起打扫实验室的人吗?”
杨知韵说:“不是。”
夏姿阳说:“那是谁?”
杨知韵的愤怒在底气十足的夏姿阳面前有了些动摇,现在看起来更愤怒的是夏姿阳,杨知韵的眼睛在夏姿阳脸上审视了会儿,说:“我没必要告诉你是谁。”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走了。
夏姿阳心里那个气,那个憋屈,脸颊的热度烧得她眼眶发热。尤其是当周围的人默默低下头,当隔壁的肖擎看了看她之后又接着睡,当王培哂笑了一声……她感觉自己要背过气去。
她安静地坐那儿等着自己呼吸平静下来。往周围逐个角落看了遍,有人在看她,有人收回了视线。她根本看不出谁的脸上写了恶意,谁会在背后去扭曲事实、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