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七月,我染了风寒,原因大概是看了一宿的戏。
我喝着浓苦的药,“为什么你没事。”
刘彦成神清气爽,不要太得意。
“公主你体虚,多补一补就好了。”
韩孜尤在身边看书,听闻也不多言,嘴角略微上扬。
什么时候陈国荒淫无度的尉迟嫣,竟然能这么安详的晒太阳。
韩孜尤侧面异常的好看,但是我盯着他,他便把视线转开。
他还是经常在书房里,画一些没有脸的人像。
门口传来声响,太监又来口谕。
像是知道总会被我拒绝,所以尉迟衞已经懒得下旨盖章了。
不过这次口谕的太监,带来了一个纸鸢。
我接过来一看,只觉浑身一颤。
上面写的“嫣儿”二字,苍劲有力,字如其人。
“皇上要我进宫?”
太监笑起来,“正是。”
沉吟片刻,我说,“今日染有风寒,不宜入宫。”
太监依旧淡然处之,笑着走了。
“皇上……这半年来请了有五次有余了吧。”刘彦成皱起眉头,比我还有忧虑。
尉迟衞从一开始的从不见我,到如今两月请了三次。
但是我知道,他不是想我了。
我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指腹划在碗口,传来淡淡刺痛。
“我的确病了。”
刘彦成一愣,继而低着头嘟囔,“这平时都用烂的借口。”
“不如,我陪公主进宫。”韩孜尤忽然开口,手中还捏着棋子,坐在他对面的我望着他而后直接把棋子放回了盒子里。
一边摇头一边说,“你去做什么,让那些庸人做文章么?”
尉迟嫣厚颜无耻,软禁敌国质子。
韩孜尤也没有了话,静静的等我下棋子。
刘彦成也没说话,似乎脑海中开始思考着一些问题。
轻轻用手一打,棋盘落了一地。
黑黑白白,甚是好看。
韩孜尤和刘彦成倒是在棋盘落地的一瞬都站了起来,弯腰低头。
“孜尤无谋,才出此下策,望公主海涵。”说的是卑躬屈膝的话,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么淡漠清贵。
我拿起方才太监送来的纸鸢,一路小跑回了后院。
跑的太急,有些晕眩,好在扶住了石椅上。
韩孜尤走在我身后,轻轻的扶起我。
“公主要找什么,孜尤愿为公主代劳。”
我在他怀里喘息了一刻,然后慢慢的自己站起来,“给我一根线。”
韩孜尤手很巧,细线立马绕着纸鸢升上了天。
可惜风不大,我也跑不动,只能看着韩孜尤辛辛苦苦拽着飞不高的纸鸢。
终于无风,纸鸢落了下来,韩孜尤将它捡起向我走了过来。
我接过他手里的纸鸢,然后摸着那两个苍劲有力的墨字。
“你可知,这纸鸢是尉迟衞做给我的。”我说着,脑海里也渐渐浮现起那日的场景,“他说希望嫣儿像纸鸢一样,只要我有线,嫣儿便听我的。”
说完,我似乎从韩孜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我莞尔,“明日我们就进宫吧。”
我尉迟嫣原本不是这样骄纵蛮横,荒淫无度,心狠手辣又铁石心肠。
陈朝盛极一时,因了我母亲穆妃的磅礴家世,再者她为了父王献身于沙场。
那时的尉迟嫣自小便知道,自己的母亲勇敢而又聪慧,无畏而又善良。
父王爱我,便将我赐予皇后作为公主,地位仅次于那时的太子,尉迟枫。
皇后待我如嫡出,尉迟枫温文尔雅,待我更是胜似亲生妹妹。
我随皇后学琴棋书画,随尉迟枫策马扬鞭。
而这一次狩猎场,却让我见到晚尉迟枫落地一年的尉迟衞。
他接住从马侧跌落的我,怀抱中我与他对视,只觉得他眼底都是严默。
尉迟枫姗姗来迟,从尉迟衞怀中想要要回他的嫣儿妹妹,却被尉迟衞冷漠的抛在身后。
“你不怕我?”尉迟衞同我已进深邃山林。
人人都说二皇子看上去冷冰冰,宛如一尊佛却有没有灵气,全是戾气。
我却不这么觉得,因为他抱着我的力度很稳,如同我那早逝的母妃一样。
自此,我便跟着尉迟衞。到处追着,四书五经看完了就去看他舞剑;四处寻着,法帖练完了便去看他写字。
皇后面对尉迟枫对我的批判,倒也只是笑笑,“嫣儿难得跟别人相处,你别总拦着。”
尉迟衞一天比一天眉头皱的紧,唯独对我,却是愿意展开笑颜。
“嫣儿,你同我一样,无父无母。”
我疑惑,“母妃确实是没有了,可是父王还在。”
尉迟衞只是摇头。
他的生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同时落地的孩儿,父王先去了皇后那里。
“嫣儿,还有三十日便是册封大典了。”尉迟衞将头顶在我的头顶,望着这一庭院的落花微红,“若我是皇上,必定要你伴左右。”
我痴痴的笑起来,“你莫不是要娶我罢。”
尉迟衞听罢笑声也止不住,响彻整个孤寂的院子,“若是我当的了皇上,娶你也无妨。”
“嫣儿。”
尉迟枫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口,冷着脸向我招手。
尉迟衞自知刚才同我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便很爽快的松手。
我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在尉迟衞的淡淡的笑意下跟着尉迟枫走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怎样才能让尉迟衞当皇上,毕竟尉迟枫是太子,可是尉迟枫又如同我的亲生哥哥。
如此难抉择的东西,我必要多读几本书才能参透。
一直沉默的尉迟枫忽然停住了脚步,害我一头撞在他后背。
尉迟枫看我撞得晕头转向,便弯身子摸了摸我的额头,“嫣儿,没事吧。”
我摇摇头。
尉迟枫看我话依旧少,少的还比不上我对尉迟衞说的一个字。
尉迟枫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头看他。
却再没有话语对我说。
第二日尉迟枫从早朝回来,我便乖乖的为沏茶,“枫儿哥哥,我今天书都念完了。”
尉迟枫微微一笑,接过茶水,做了下来,“嫣儿想出去玩了吗,带我换身衣服便同你一起。”
我还来不及说我想去找尉迟衞,尉迟枫便把我留在了原地。
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潇洒的一袭白衣。
我感觉他今天心情尤为好,便也不急,随着他出了宫,来到花园。
兜兜转转,尉迟枫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倒是急了我。
再晚尉迟衞就不舞剑了,看他写字虽说不无聊,可是老这么看着也不能说话真真寂寞。
尉迟枫看出了我的焦急,便问我,“嫣儿,可是想去找二弟。”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依旧满脸笑意,便点了点头。
尉迟枫勾起嘴角,笑的很得意,“尉迟衞今日被我举荐,被父王派到了边塞。”
边塞?
我整个人一冷,那个地方虽说战事不断,也不会太过危险,但是。
边塞很远,非常远。策马不停都要四天四夜,我若是去看他,便要半月都到不了。
尉迟枫又走过来,弯下身子,凑近了对我说:
“嫣儿,待我当上了皇上,我会娶你。”
我愣了半晌,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几乎是拔腿就跑,却被尉迟枫一把拽了回来抗在肩上。
“尉迟衞!尉迟衞!”我叫喊着,因为四下无人,但是却离尉迟衞的地方不远才对。
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我拼命的喊着,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传达到眼角,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尉迟枫的衣锦上。
尉迟枫将我带回他的宫里,皇后正在大厅等他,见此状况便惊得放下了茶杯。
“枫儿,嫣儿做了什么你如此生气?”
尉迟枫终于是放下我,却怕我跑开一般捏着我的手腕。
“我不许她乱跑,结果摔伤了脚。”尉迟枫淡淡的解释,脸色的怒意藏也藏不住。
他虽然比一般人都要温文尔雅,但是发起脾气来却一点也不做作,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皇后看着眼眶红红的我,叹了口气,“嫣儿,多听你枫儿哥哥的话,他定不会亏待你的。”
这一声亏待,吓得我浑身一抖,又想拽回自己的手。
却被尉迟枫捏的更紧,“我带嫣儿回房,督促她念书。”
说完也不听皇后的话,便拉着我往宫苑深处走。
可是越走我便觉得越害怕,可是在他的宫里,我却无力再喊任何人的名字。
我忽然很怕他当上皇帝。
我怕每天都会面对这样暴戾的尉迟枫。
尉迟枫看我挣扎力度小了,也不捏的那么用力了。
他以为我妥协了,但我我却只是跟我的良心妥协了。
进了屋子,尉迟枫倒是真的要督促我念书。
拿出一本中庸,便让我抄。
仔细想想,尉迟枫总是喜欢让我做这些变相的体罚,难怪我愿意跟着尉迟衞不愿意跟着他。
我乖乖的坐下来,摸了摸还留着泪水的眼角,便开始为自己磨墨。
磨完了墨,尉迟枫依旧站在窗口一字未说。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已经一身薄衣站在他的面前。
尉迟枫眼底的惊讶刺痛了我,我偏了偏视线,低着头说,“枫儿哥哥,能把窗子关上吗,嫣儿冷。”
他只愣了一秒,便关了窗户脱下自己的长衣为我披上。
我却借势窜进他的怀里,褪了自己最后的衣物。
我知道尉迟枫偶尔会盯着我,就如同父皇盯着我的母妃一样。
今年我已然豆蔻,不小了。
尉迟枫虽然依旧克制着,但是耐不住我三番五次的撩拨。
终于我们摔在床上时,我的泪水随着内心的玉一起,碎裂迸发。
尉迟枫果然同我想的一样,动作丝毫都不温柔。
而我一边痛苦着,一边要求他再用些力气。
“因为疼痛,你才不会忘记你说的话。”
尉迟枫以为我我说的是不要让他忘记娶我的诺言,便对我言听计从,齿下血红流出,浑身青紫便轻易留下。
这一场欢爱,让我们彼此精疲力尽。
我趁着尉迟枫睡着了,便偷偷挪着遍体鳞伤的身子,爬到书台便,留下血书,然后拔剑割腕。
现在想想,为何不如自刎来的更痛快,毕竟那时候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
因为我学艺不精,最终还是在第二天婢女送衣物的时候,被发现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尉迟枫跪在地上,父皇坐在我的床边,皇后立在一旁同父皇一样沉默着。
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没有死。
首先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拔了父皇腰间的剑就要往脖子上去。
好在父皇怔愣之余,夺下了我手中的剑。
“嫣儿!”
我低着头,泪水说来就来。
“嫣儿无能,无颜留在世上,却没能如愿离去。”
我这一出自导自演,让父皇少了问句,多了怒意。
他多好的儿子,居然欺辱了自己的妹妹,还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父皇起身,经过尉迟枫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说。
整个大厅里直到父皇出去了,都没有人说话。
我抬起头,皇后看我的眼神,尽是不可置信的怨恨。
尉迟枫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再说过一句话。
册封大典本应如约举行,却因为边塞战事加急而一再拖后。
终于尉迟衞带着一身峥嵘回来的时候,父皇眼底终于从抑郁变成了自豪。
庆功宴开了三天三夜,尉迟衞在第二天其实就悄悄潜入我的宫苑。
他必定是听说了尉迟枫与我的事情,看着我一脸的无神。
尉迟衞眼底的心痛,再次让我泪流满面。
这一晚,两相无言。
于是太子之位,稳稳地落在了尉迟衞的头上。
而我,在尉迟衞登基之前,一直在宫苑里不言不语。
十七岁那年,父皇病逝,尉迟衞如愿当上了皇上。
其中诸多勾心斗角,我已无从得知。
尉迟枫最后一次同我说话,“嫣儿,我不怪你。我只怪我,无法让你爱我。”
他不恨我忘恩负义推他进万丈深渊,他只恨我,良宵之后选择的是自刎,而不是接受他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