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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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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漠:
为了以防万一,我以你养父廖志明的名义给你寄信。我们现在面临着分割财产的难题,他似乎没有想要将遗产全权由你继承。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敌不过他女儿在他面前出现的那几个瞬间。他最近总是跟我感叹膝下无子的凄凉,本来打算跟他摊牌让他接受你是我亲生儿子的事实也只好作罢。如果你在中国找到廖翘,能做的努力只有两个。要不就是让她嫁给你,要不就是让她主动放弃跟你争夺财产的机会。我希望上帝能够保佑你,我的孩子。
楚漠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没有换衣服,只是随手披了件外套。外面很冷,我缩缩脖子,努力地想笑,眼泪却没有经过准许便落了下来。我没有将信放回原处,因为我要他知道我已经明了,这样他便不会再来纠缠我,试图作出一些什么解释了。凌晨的街道特别清静,我一个人走着,时不时有几辆车子驶过。突然觉得自己无处容身了,我漫步着,不想回set aside,也不想回楚漠那里。所以,我该往哪走?十字路口,红绿灯不停地变换,最后终于只剩黄灯。我第一 次深切地感觉到自己被骗的可笑,未曾有过的苦楚涌上心头。
原来连我自己都不甚了解自己,我在人生的路上,没有人给我按黄灯提醒,就算是铭……他好像也要离我远去了。我抬头看被夜市照得通明的黑幕,它很配合地没有放出星星。眼角滑过一丝冰凉的味道。我忽然很想回到老女人的那个小院子里,于是便打了车,不计费用地往那片小乡下赶。我忘了谁跟我说,倒霉的人是连喝水都会塞牙缝的。计程车在距离院子大概五公里的地方不敢再往前行,的哥说要快没油了,麻烦我自己走过去。我有气无力地付了钱,整理下衣服便下了车。走到院子的时候,田际间已经透出泡泡上七彩的苍白。我环视着整个房子,还不敢相信那个老女人已经去了天堂。她好像还站在那个房门边,絮絮叨叨地要求我去做作业,然后缓步前行来到我的面前,织着明年春天我要穿的毛衫。“翘翘回来了啊!”她按低眼镜看我,很高兴的语气。“诶。”我轻轻地应着,伸手去摸她的脸。
一切都只是幻影罢了。
“翘翘回来了啊!”身后传来铭的母亲的声音,她显得很惊奇,转过身去哒哒地跑回房,“铭,翘翘回来了!”我的喉头一抽,干渴着难受。习惯性地在口袋里找烟,却发现早已经空了。
“翘翘难得回来一次,在市区过得还好吧?”阿姨关爱地给我夹菜,看着我的眼里满是笑意。我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吃进去的菜却毫无感觉。以前,我最爱吃她炒的青菜,现在却如同嚼蜡一般。“妈,再夹饭都不用吃了。”铭径自扒着饭没有看我。好容易挨完了整顿饭,阿姨便要拉我去看钱塘江。我推却说身体不舒服,回了铭的房间休息。本来要去老女人的房间,她死都不肯,说那里湿气重,很多年没有打扫了。想想我离开也就五年,却好似很久了。可是那个老女人却都不曾离开过一般。我站在窗边望着我的院子,往昔没有停顿地在脑海里跳跃。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我知道,那是铭上来了。
“怎么不睡?”他走到我身边,伸手过来握我的肩。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眼睛仍是望着院子。“我该不该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我漠然的语气里掺着询问。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停顿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知道答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回去,对我来说太难。更难的是我需要接受,要强的原谅他曾经犯下的罪过。这似乎不大现实。
“睡吧。”他给我解开大衣的纽扣,勉强的笑容里藏着疼惜,“怎么能就这样跑出来。”我知道,如果我要做回他的女儿,铭是绝对不会阻止的。相反的事他也不会反对。他似乎永远没有波澜起伏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温柔。我已经习惯,习惯到连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已经到了没他不可的地步。
楚漠很久都没有再来,一个月后却突然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我很想你。”
我一笑置之,没有理会。我不会再像一个傻瓜一样,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又何必要将错就错?再者,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爱你。至此,我终于明白楚漠带给我的熟悉。他身上有那个男人的味道,还有气质。因为像,所以才会被吸引。只是,我似乎没有恋父的癖好。
这样子跟铭开玩笑的时候,他宠溺地掐我鼻子,然后轻轻地笑着。他也没有再提相亲的事情,我也没问。之后,西湖里的荷花,缓缓盛开。
S et aside 开始变得格外忙碌。我坐在吧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然后煮着我香浓的咖啡。“累死了!”杨钥过来喝了杯水,一脸凶相地朝我抱怨,“翘,我们应该再请几个服务员来!”“对啊,我腰都直不起来了。”萧楠一屁股落在凳子上,下巴贴着吧台哀叹。“好吧。”我点了根烟,赞同地点点头,朝厨房喊道,“铭,你要助手吗?”里面没有回声。我心生奇怪,转过身去朝厨房张望:“杨钥你招呼客人。”平日里他总是跟我开玩笑要再请一个厨师,现在没有回应反倒让我不禁疑惑起来。靠近厨房的时候我没有听见丝毫动静,心下一紧,莫名地害怕起来。
“铭!”
“不用了。”铭轻轻抓住我的手,把拉回到他的身边坐下,“打针就好了,别去买药。”我不痛快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温度一点点冰凉下来。我站起身来,他警觉地一扯,我没好气地说:“饿了。”他这才半信半疑地松开。回来的时候,我递了一个暖手宝给他,他却不要:“你的手已经够暖了。”我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轻轻地“切”了一声便又将手放回他的掌心。
铭就是这样,即使是生病也不会告诉我。他总是会将一些东西藏得很深,然后让我挖空心思去猜。可实际上,我总是没有猜中。我只能说自己很笨,却对他的这种深沉毫无办法。那天之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他的健康问题,但整整观察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悬着的心便一点一点地放平了。
“你应该每年去做一次健康检查。”我打着字的时候没有表情地说。“这么大一个人能有什么事?”我愤恨地转头盯他,他正从浴室出来,头上湿答答地用毛巾擦着,“倒是你,我听说上次我进修的时候你病倒了,怎么都没说。”我理亏地撇过头去,假装继续认真地修改着我的小说,却没有看进一个字。
有一个来自浙南地区的朋友告诉我,女人在25岁之前挑男人嫁,25岁之后男人挑你娶。现在我已经25岁了,却甚至连爱情的感觉都不明了。铭在我25岁生日的时候带我去了趟上海,他说应该偶尔奢侈一下,便拉着我去了外滩18号那一带。结果,我没有看中一样东西,却丢了手机。
“损失可真大。”我坐在星巴克里调侃他,外面微微地下起了小雨,我偏过头去凝望玻璃窗外的人流,感叹道,“看来要成落汤鸡了。”“那正好,你给我洗衣服。”他奸笑着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旁边,不怀好意地瞅着我,“这衣服可不能机洗。”我鄙视地瞟了他一眼,无赖地威胁他道:“那我就送去给钟点工洗!反正上海的外来人口多。”正唇枪舌战得激烈,铭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他扫兴地从衣服里掏出手机,却突然愣住了。“翘,你给我打电话了?”我差点没被他呛着,咳着从他手里接过手机,一看屏幕也愣住了。哪个笨蛋偷了手机还会给失主的朋友打电话的?“难道是想来骗钱的?”我征询铭的意见,他坐着没有说话,像是在思忖着什么。末了,他怂恿我说:“回一个看看!”我像是接到了一个恶作剧的任务一般,□□着拨通自己的电话。说实话,给自己打电话的感觉还是在是很怪异。我开始亢奋起来。
“喂?”电话接通的时候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磁性而沉稳。“有什么事吗?”我粗着嗓音假装很正经的样子,铭坐在对面隔岸观火,嘴角翘得老高。“请问你是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的朋友吗?”对方缓缓地询问,我却仍是很不严肃地回道:“哦,有什么事吗?”“我想把手机还给她。”正当我悻悻地想要听到对方编织的不知道怎样的华丽的谎言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吓住了。我愕然地望着铭,有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你联系到他了,请转告他我明天会在长风公园门口等他。麻烦你了。”
这个傻瓜,他还配当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