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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醒镜花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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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光年间肆月,乍暖还寒的南部边疆战火连天,硝烟弥漫四起,直上云霄,远了远了,周围是遍地尸骸,这里血染黄沙已经数载,却还是久拿不下。身旁是早已倒下的将士,前方是即将扑上来似乎顷刻间将人可以撕碎的狼群一样的敌人。蓝色的月撒下光辉,照在人身上的衣衫,身上的红衣是那么耀眼,其实它本不是什么红衣,它是被鲜血濡染的鲜艳夺目。那可是他的荣誉,是他在这满天飞沙里奋战三天的结果!现在的他还是会拼死一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姑息满腔热血。想到这,他明澈的瞳孔闪着异样的光,暗暗地握紧了沾满血迹的瞳鸿剑,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那一瞬间,前方射出弓箭,借着月光,密密麻麻的箭雨向他逼近。
“拼了!”心中一股豪气起,他咬牙冲上前,挥过瞳鸿抵挡着箭雨的威胁,就连左肩中箭也无法阻止他的脚步。他穿过箭雨,即使要死了,那也得多拉他们苗疆人陪葬。他用尽全身气力施展轻功出现在空中,提剑直向一个骑马的人刺去,那人滚落下马举起刀迎击,几个回合下来,居然没有在人身上占上一丝便宜。他以一个回旋踢占上上风,击倒人在地,忽然体力不支向前倒去在人身前,不忘一剑刺穿人的心脏,倒了下去。他终于支撑不住了,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迷糊中似乎听见了马蹄声,会是救兵来了吗?
透着月光,阵阵喊声传来,一大队人马前来,冰冷的声音响起:“殿下在前面,快!”随即一手握弓,一手拉弦,松手间“嗖”的一下飞过弓箭,插入了想碰刚刚倒下红衣人的敌兵咽喉。马上的人轻功飞上前一把拉起刚刚沉睡的殿下便立即上马,调转马头,挥手间,点点星火朝着对面射去。“殿下受伤严重,这里交给你们。”那人吩咐道,随后轻轻抖落抖落缰绳,马儿载着两人朝着营地跑去,身后的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天空,也映射两人的脸上,有一人的额旁的红梅引人注意,血迹顺着躯体不停流下,滴落一地。
他一路快马加鞭带人冲进营地,险些冲撞到几个守门的士兵。在这个时候,如果殿下不能活下来,他就没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了。
营帐里跑出来几个人,突然看到马背受伤严重的五皇子:“是殿下,是殿下回来了,快!”便赶紧帮着他将人送进帐篷。
一旁的军医赶紧上前,却被一人一把揪住:“若治不好殿下,我斩了你!”他激动不已,眼角的玄色眼纹清晰无比。
“林副官快让他看看吧,殿下伤的确实不清啊。”众人上前才将他劝住,他这才放开军医让人为殿下治疗,。
四天前,蓝适看着受伤严重的自家军队,决心带着一队人马去看看巡视巡视已经拿下的土地,便下达命令:“本殿下不在的时间,林久辞,林副官就是你们的领袖,若敢违抗他的命令,杀无赦!”蓝适口中的林久辞便是在危急关头带领人马寻找了一天受伤奄奄一息的殿下的人,是拔箭引弓射杀敌人,是一路连魂儿都丢了似的冲进营阵,是刚才揪住军医让他务必救活殿下的人。
他松了手,转身走出了帐篷,寻得一处宁静飞身上树,依靠在那树上,猛然抬头看起月明,似乎显现一人的面庞,渐渐的模糊起来,陷入的却是回忆……
他从小跟着师父,那年他十岁,师父将他一人留在了皇宫里,曾经告诉他:“若是结的好缘,识得好主,交到好友,便护其一生。”他一直记在心里,那一年,是福?是祸?是祸…他失去了一只耳朵,是福…他得到了誓死守护其一生的人——蓝适,蓝五殿下!他伸手在他那被散落的长发遮住的那边摸了一下,透过月光,哪里…是没有耳朵的。
幼年的他是一个低微的连一个普通的宫人也可以欺负的小娃娃,他还记得那一年刚得到食物的他被几个宫人盯上,不但被抢走一半,被割去左耳,就连剩下手里的一半也被这些人踩碎。那一踩,踩碎的不止是食物,还有孩子的破碎的心。就是那时,路过的五皇子蓝适打走了那些人,让那些人的脑袋搬离了家,带他回自己宫殿,让他养伤,治疗了他的耳朵…抚平他已经碎了的心,视他为好友,教给他武艺。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拼命救回奄奄一息的五皇子呢?
月下,树影,树上独酌。耳旁顺风似乎传来喊声和兵刃相接的声音,他闭眼,仰头饮完壶中酒,手一松,酒坛摔碎在地。
“愿破苗疆……”月斜射着,点点投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长发遮住一半,看不清真颜,只有眼角的墨莓眼纹格外清楚。
天空泛起了白色,树上之人也一个点头从梦里惊醒,抬眼望去,远处似乎还飘着黑色的直冲云霄的硝烟,看来,昨晚他们进行了一场恶战。林久辞飞身离开,进到营地却被到刚刚归来脸色苍白的楚然撞到,显然他受了伤。
“林副官…哦,见过林副官。”楚然未留神突然撞到一人,才缓过神,给人行礼,肩上的刀伤已被军医上药用绷带包扎了。
林久辞看着面前男子,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抱了下:“楚兄,辛苦了,昨夜一战到底如何了?”他拉人坐到军前的凳子上,关切道。
楚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昨夜一战,我军与苗军皆伤亡惨重,我军死伤达三千多人…却也只灭二千多苗兵,俘虏三名苗兵长官头目。”说到这,楚然狠狠的握拳敲了桌子,低头不语。
林久辞紧紧的捏紧拳头,一拳砸在练武木桩:“在这般下去,我军何时才攻克还朝!五殿下也受了重伤,还不知道怎样!”他沉默许久,微微抬头调整走向营地深处。
渐渐的空中的云彩越来越多,本应是阳光明媚的天气瞬间变得低沉,平地卷起的狂风中夹杂着黄沙吹进营地,迷乱士兵的双眼,林久辞伸手挡住风沙,等风沙过去营地里也是一片混乱不堪。
“我军将士,你们受苦了…”林久辞看着大伙,给深深的鞠了躬,接着道:“你们都是勇士,都毫无怨言的提起刀枪棍棒为国争光,捐躯赴国难,我林久辞看着你们,个个都是英雄。我们还没有失败,我们不能放弃!云国千万万的百姓在等着好消息,而不是沦为奴仆!”林久辞的声音穿过了阵营,传出了云兵,穿向云霄。阵阵欢呼声打起了军威,林久辞看着面前士卒,也同高喊:“云国万岁!打败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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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玄光年间四月三日夜(既救回蓝适的当天那晚),高耸的宫墙阻隔着玄光帝皇的养心阁,阁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正在值着夜班,一个身影闪过,“咻”的一声,两支云箭飞过,刺穿两个小太监的喉咙,插入了门上木框,玄色衣衫的影子推开了门,直直的走向玄光帝皇休息的龙床,走近,拔出了匕首,岂料得皇帝突然睁开眼睛,他有些慌了,上前一把捂住皇帝的口鼻。渐渐的,皇帝便不动了,他这才罢手,拔出匕首来狠心插进皇帝的心脏,才慌慌张张的从窗外飞出,消失在月色中……
月色消散,天空泛起白色,一个太监端着盆子走到养心阁门口,发现死人不禁大惊失色,颤抖着手打开养心阁的门,看到眼前一幕,瞬间跪倒在地,手中盆子打落在地:“皇上…皇上驾崩了————”
宫苑里的海棠花被风吹落,散落了一地白花,给萧瑟的皇宫再添一抹新凉,长长的青石板路上,远处出现了几人,走近,才明。
“三殿下…请您节哀,先去朝堂稳住大臣吧。”一个剑眉入缤,目如点漆,鼻若悬胆唇若朱丹,额间系着白色抹额的男子恶狠狠的瞪了说话的属下一眼,转身向养心阁而去。
“三殿下…三殿下…”他直冲进养心阁,不顾旁人的阻隔,推倒了那个第一眼看到皇帝驾崩的太监。“快说!我父王怎么可能会死,你们…你们有人害我父王!”一拳打在了那无辜的人脸,将人摔了出去,随即眼泪却如短线的珠串落下,他倒在玄光帝皇的遗体旁边:“父王…我是阿炀…我是阿炀啊,父王,父王你醒过来……”
好些时间,他才从悲痛中缓过神来,站起来身子,回头恶狠狠盯着周围跪着的宫人:“我一定会揪出来凶手,给我父王报仇!”蓝炀甩手走出养心阁,朝着大朝方向走去,在那里,去树立属于自己的威严。
早朝之处所有大臣以及两旁禁兵,皆是下跪默哀,蓝炀走到朝堂上方,从手里拿出一份密昭。他定了定神,声音颤颤巍巍:“诸位大臣,各位皇叔,我父王已经离世,作为皇子的我悲痛不减你们,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时,一人起了身来,对着蓝炀道:“三殿下说的自然不错,可是我皇尚且尸骨未寒,就说到新君岂不是太快了?”身为宰相的他,自然是要阻隔这件事情,因为他可知道三殿下蓝炀是什么人!
“古丞相,我皇惨遭毒手被害,这事是谁预料的到的,可是你如此阻拦三殿下,莫不是心里有鬼!”一旁的一人也站起来,他的一席话,居然引得众大臣将嫌疑引至古坤。
古坤暗知不好,心里道:这群人许是已经被人收买了,再讲下去对我不利……古坤随即便愤愤的转身离开,向着殿外走去,哪知一支箭从身后射来,他一个趔趄向前倒去,他的身后,头上系着白色抹额的蓝炀手握着苑雪弓。古坤吐出鲜血:“你…箭上有毒……”毒性发作,古坤也不再动弹。
“你们有谁不服?只管离开,我不介意送上一程,王公公,愣着作何?宣旨!”看着朝廷下的众人惊恐神色,蓝炀的嘴角升起一个弧度,转身就走到龙椅上坐了下去。
王公公回过神,接过了蓝炀手中遗诏,声音颤抖:“奉…奉天承运,皇…皇帝遗诏:本王遭遇不幸,命不久矣,传位于落云南三殿下蓝炀…钦此。”
蓝炀冰冷的目光看了看,听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离开了朝廷,向着自己的落云羽而去,反正…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踏进落云羽,面带面具的一人迎了上来:“殿下,计划可还顺利?属下的落雪可是有用…”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你这次干的不错,放心,我会让你快些死去。不会痛苦!”蓝炀笑着从衣袖里滑出一支毒箭直接刺进面前人的心口。
“殿…殿下…你……额…是…是我的毒箭……”他大惊向窗子外的水池倒下去,水花四溅,花散人消!
蓝炀满意的笑了笑,死在自己的武器下,可是他从来不敢想的吧,起手端起桌上清茶,放至唇上轻抿一口,坐到了椅子上。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铲除异己的人儿了,想到这蓝炀不禁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时一只飞鸽从远处飞来落到了窗棂,显然苗疆那里来信了!
您说的那个五皇子已经快死了,他绝回不去云国境地。
——挞昆
看到蓝适快死了的消息,蓝炀笑了笑,将信件给撕掉,化成灰烬。多少次了,他就算在梦里也希望五弟离开。哼!他若不死,便是对我王位最大的威胁。蓝炀狠狠的将一支放在书桌的玉笔摔碎:“五皇弟…你一路走好!”
三天后的云国玄光帝皇入槟,厚葬于皇陵,风儿轻轻吹过,轻抚摸着众人的衣衫,转眼间,空中飘落雨点阴云密布皇陵。在蓝炀看着棺的下落,至一点一滴的被掩埋至消失不见,有一刻,眼泪涌了出来,内心深处道:“父王,您最看好五弟,如果您能多看到我一点,也不会死了…您放心…在哪里不会孤单的,五弟很快就来陪你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将手里的物品放至玄光帝皇的墓陵,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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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人静,点着些许光亮的地方,门外的侍卫早已经睡的糊涂,是啊,夜半三更了,还有谁会醒着呢?
“父王…父王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你啊…别找我!”床上之人的汗珠从额头间滑落,一个人又来了,又来缠着他了!蓝炀一身冷汗的惊醒坐在床上,不禁想起了一个月前父王的死便是在这个房间……这里是养心阁!
“皇上…没事吧,你看看你,又出了这么多汗…”身边的女子也醒了过来,她起手用衣袖将蓝炀额头的汗珠擦去,轻声细语。“肯定又做噩梦了吧,御医的安神丹在这,快服一颗。”女子取出枕下的木盒子,拿出一颗药递给蓝炀。
“阿茈(zi),父王…父王他又找我了,他看着我呢…”蓝炀取了药放进嘴里,一个侍女便端水过来,举杯一饮而尽,他伸手抱紧身旁的女子,竟然如同孩童般发抖。
阿茈笑着抱着人,谁会知道,一个月内斩杀无数异己的高高在上的新皇,竟然会在黑夜如同受惊的孩子一样,她轻声安慰:“陛下又胡说了,早些休息,明日还早早上朝,陛下不要怕,阿茈一直在这…”
点着光亮的地方被倾撒下银月光辉湮没在银色之下,禁声的夜又恢复了宁静,这一夜,终无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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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笼罩着晨阳,林久辞端着盆子走进一间帐篷,之前日子的风向突然吹向了苗疆地区,林久辞顺势便让士卒准备了有毒的麒麟烟,这十几日下来,竟然苗疆不攻自毁,俘虏了不少的苗兵和长官,这一仗总算是安稳的打了下来,苗疆也派人送来了和解书。
林久辞看着面前床上之人,不无伤感的对人道:“殿下,苗疆已经投降了好多日子了,殿下也快醒来吧,每一天军医都说殿下的身体稳定多了,快醒过来回云国啊……”他叹了口气,床上的蓝适还是紧紧闭着双目,没有任何动静,他已经照顾了好久五殿下了,那一次他才会醒过来啊。林久辞摇摇头,坐到了蓝适的身边,拿起毛巾欲擦蓝适的脸颊,突然发现面前人的眼睫毛似乎动了一下,林久辞不禁吓了一跳。听到了蓝适的虚弱的笑声。
“哈哈哈哈…久…久辞你真能干,苗…苗疆都投降了……”蓝适睁开眼睛笑着说完便想起身,可是周身的疼痛使他又躺了下去,只好看着林久辞。
林久辞愣了半天,一颗晶莹已落了下来:“殿下!你终于醒过来了…”额旁的发从身后散了过来,他从床边半跪到地上。
“你…你别哭了,我还…还没死呢!你再哭我不会理你了。”蓝适看着久辞,伸手将人散落的发给别过脑后。“你将…本殿下扶起来,久久躺下去…有什么好。”旁边的人止住泪,将他扶起来靠着床杆。
“殿…殿下,醒来可是许久了?也听到久辞的话了?”林久辞面含喜色的看着五殿下,这才想起来该问问这个问题了!
蓝适别过头:“大约…醒了半个时辰了…你的话…自然听…听到了…”刚刚醒过来的蓝适,自然还是虚弱无力,就像随时还会再倒下去一样,他静静闭眼靠了会,又说道:“久辞…你可否弄些吃的,本殿下…有些饿了。”
“殿下我马上去,殿下还很虚弱,再躺会儿吧。”林久辞一边将蓝适扶着躺下,给人细心擦了脸颊,才端了水盆出了去。
“久辞…辛苦你了。”蓝适看着林久辞离开,心里想道。倘若伤口不再疼痛,他半个时辰前便起身说不定还可以看到晨阳初升,上天又重新让他活了一次又怎么可以浪费这一美意,他得好好把握才行。蓝适想着想着,倦意涌上了来,于是便睡了去。
晨露翠绿了营地内的新竹,近日以来的天气都是晴空万里,一只鸟儿在空中飞过,似乎也在为欢迎他醒过来而快乐高叫。一只白色的兔子在一堆的菜叶里吃着新的美味,一个身影过去一把抓住它的耳朵:“现在你该给殿下补补身体了…”林久辞看着手里兔子将它提起来,转身离开时却愣住了。
“久辞你提…提着我兔子干什么?”蓝适想了想,才开口问道,是的,在倦意来临那一刻,他本来想睡着,他却害怕再也醒不过来,便挣扎着爬起身来,扶着营帐慢慢走了出来。
“殿下你怎的出来了,看来要偷偷炖掉兔子是不可能了!”林久辞笑着走过去将蓝适扶到营帐前的桌子前,将兔子放到桌子上:“养了好久了就等着这时候给殿下补身体呢。”
蓝适摸摸兔子:“不用了…这只不许…吃。”爱惜的将兔子抱到怀里,捏捏兔子耳朵,许久才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丛花束引得他注意,那是林久辞在苗疆投降之后植的,原本病殃殃的它们没想到今日却大放异彩,他可从来没想过那丛花还会活过来,远处记忆的黄沙处却有了绿色的点缀,这云国外围,到底对他来说还有多少事情是发生了改变,他会慢慢的去看的,就像是重新再活过来一样。
本以为,梦已落,现却惊醒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