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祭祀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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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家只三祭——祭天，祭地，祭祖庙。
皇家祖庙离宫远得很，已出了上京城，光乘马车过去都要消耗半天时间，还要斋戒、沐浴、焚香、行祭拜礼，少说都要三四天的时间，于是干脆建了行宫，只为皇家祭祀祖庙而用。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祭祀，因为要坐上大半日的马车，十分闷人，尤其是出了城之后路不平坦，更加叫人晕得慌。紫苏和白芍都是知道我这个毛病的，总是想各种法子让我稍微舒服一些，但我没跟她们说，这些大多没用，不过她们也知道，因为往往车马一停下，公主们都会吐。
是的，公主们。
祭祀祖庙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谁都没有资格与帝王同行祭祀祖庙，未派去封地的皇子和未嫁人搬出宫的公主们，一旦满了十二岁都需要前行，皇子们骑马出宫，公主们则是呆在各自的马车里。其实在外面骑马要比坐在车里舒服得多，至少我就没见过哪位皇兄像皇姐们一样吐过，可是公主是女子，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只能呆在车里。
父皇其实也是坐车前行，不知是因为他的马车又大又豪华的缘故，还是他忍耐力着实超群，我从未见他吐过。
白芍见我没什么胃口，哄着我：“公主还是稍微吃一点儿罢，不然，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更加难受。”
我用勺子搅了搅甜白粥，叹了口气。
我不喜喝粥，唯独这样的日子才会将粥咽下去，不是为了什么，就是想着，到时候吐得没那样费劲。
几位皇姐吃得好，下了车也是吐得费劲。
白芍安慰我：“公主莫怕，白芍特意备下了许多零嘴儿在马车的暗格里，公主捡着喜欢的吃些，嘴里、胃里不泛苦，想来就好受多了。”
这倒不会，哪一年我不是这样过来的？又是有哪一年我没吐个天昏地暗？不过白芍费心了，我一再打击她未免也叫她太可怜，于是朝她点头。
下车果然吐个天昏地暗。
想想看，公主们扶着大树站在一起，对着宫女们手中的瓶瓶罐罐吐的模样，委实壮观，那在马上的谢小侯爷显然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此等场面，叫我有幸见到他一脸愕然的模样。
他侧过头似是在低声问身旁的谢侯爷什么，两父子倾耳交谈的模样十分亲切。
我低头将漱口的清水吐了出来。
此等画面，也只能从别的人家里看到了。
怕是我脸色不好，紫苏轻声问：“公主胃痛了？”
我摇头：“还好，只喝了粥，不算难受。”
其他几位皇姐早膳用的怕是极好，看模样十分不舒服，一个个摇摇欲坠的，却是面上羞红，甚至有些恼怒。
恼怒什么呢？也不必费心思去猜。定然是自己这般狼狈模样叫适龄的世家儿郎瞧见了，着实烦躁。
往年其实没有世家儿郎来的，只有高位重臣和礼部负责的大臣陪同，只是今年不知为何，父皇突然叫礼部安排谢诚然同行。大皇兄的伴读可来，其他几位皇兄就不服气了，尤其是二皇兄，近来他风头最盛，如今又叫大皇兄压他一头，以他的脾性如何忍得？二皇兄去争，五皇兄定然也会跟着去求父皇，于是争来争去，父皇嫌烦，竟然叫所有伴读的世家公子都来。他们虽不能参加仪式，能够同行，也是面上有光的。
到了行宫的第二日才是举行仪式。半日在路上，半日准备仪式事宜，上的都是素菜，不同的是莫时公公居然跟着送午膳的宫女们一同来了。
莫时公公从父皇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了，他今日来找我着实奇怪，我寻思着近日也没有犯什么错事，难道是方才吐得不够悲惨？
我出去迎接莫时公公。
“莫时公公安好。”
莫时公公笑得和煦，对我道：“公主是折煞奴才了。”
说是这么说，问好那可是实实在在接下了。
我笑容不变，问：“莫时公公如何来了？”
他回答：“今日公主们不舒服，圣上特命膳房备下舒缓的药汤，还望公主玉体安康。”
药汤？
我飞快扫了一眼莫时公公身后那个小公公手里的食盒。
他身后一共跟了八个小公公，如今只有最后面的小公公手里还有一个食盒，想来是前面已经都给六位皇姐送好了。我没记错的话，莫时公公向来只带双数人数的队伍，那还有一个两手空空的小公公应当是在队伍里充数的。
拿着食盒的小公公低头上前递食盒，紫苏赶紧双手接过。
我笑着对莫时公公道：“多谢父皇关爱。劳烦公公了。”
我琢磨着是不是应当给他些什么东西，又想了想，人家有的好东西怕是比我还多，而且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于是只能扯着笑容道谢。
想来莫时公公也没想着能从我这儿拿什么东西，你来我往地说了些场面话就走了，而送午膳的宫女们也布好了菜，跟着离开，院子里又只剩下我、紫苏和白芍三人。
白芍好奇：“往年也没见有药汤呀？”
紫苏不安，问我：“公主，这药汤——”
“莫时公公送来的，就是父皇送来的，那么多人看着，谁敢动手脚？”我坐了下来，饭菜虽然都是素的，但也精致，只是实在没有胃口，“把药汤先给我，这个必需得喝完。”
“诺。”
从父皇让谢诚然同行，到现在这么几年来第一次给各位公主送药汤——父皇的命令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祭祀礼仪永远是繁琐而无聊，加之又在暑日里，一整日的焚香参拜完了之后，我整个礼服已经湿了。紫苏早就备好了沐浴的东西，我一回来就和白芍两个人帮我拆发髻、脱衣裳。待到我整个人都在浴桶里时，才好似活了过来，卸下了一身的疲惫。
我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儿，才有力气问紫苏：“东西怎么样？”
紫苏悄声道：“都放好了。”
我点头，道：“夜深之后，我一个人在后院就行，你和白芍留在这里，守着门口。”
白芍不放心：“公主，不如还是叫我和紫苏陪着你罢？”
“不行，你们必须牢牢守在门口。两个都在，才好分出一个来向我报信。”
白芍张了张嘴还想说话，被紫苏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只好闭嘴。恰时送晚膳的宫女来了，紫苏擦干了手出去盯着。
紫苏舀起了一瓢水，清理我的头发，柔声道：“纵然不在皇宫，行宫护卫亦是不少，公主千万小心。”
我闭着眼，点点头。
白日里着实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天还没亮就起来穿衣梳髻，没有早膳，午膳更是难以下咽的糙米粥，说是粥，感觉就是糙米泡水，只是晚上也是素菜，纵然我平时对肉没有什么渴求，这些素菜做的也是清爽可口，但在今日这样又累又饿的时刻，看着桌上这些素菜，难免有些心情复杂。可是不行，老祖宗定的规矩就是祭祀的前后三天都不允许吃肉，纵然是父皇也必须这样挨着。
白芍安慰我：“公主不要伤心，祭祀过了之后，回了宫，白芍给做四喜丸子、红烧兔肉、清蒸鱼、糖醋白骨、粉丝玉柱……”
“白芍。”
我觉得我的眼神应当十分幽怨。
“闭嘴。”
“……哦。”
夜已深，作夜紫苏与白芍替我看好了护卫们的行动，我现在住的院子本就偏远，纵然有三队护卫同时巡逻行宫，有一队是一直在父皇那儿巡逻，所以只有两队护卫会真正经过这个院子的门口，约莫是一个时辰有会经过四次。我观察过，这个院子在行宫边缘，后院的墙高，只要我火小一点儿，不要起大烟，护卫们应当是看不见的，纵然看见了，也只说盛暑天里被热醒了，身上都是汗，于是想用院子里的小厨房烧点水来用。这个行宫一年到头也只有祭祀时才会用到，而祭祀时的饭菜都是统一做好的，各个院子的小厨房形同虚设，落了不少灰，好些东西也不是很完善，一时没弄好，把烟都弄到小厨房外面来也是有可能的。
我不会起火，但是白芍会。她先帮我把盆子里的火起好了，告诉我一次只放一点点儿，不要让火灭了就行，然后就听我说的，提起裙摆去院门口，和紫苏一起守着。
我蹲了下来，把边儿上的竹篮子上面盖着的纱布掀开，里面都是纸钱和元宝。
在宫里弄到这些东西可不容易，我也不知道盶娘是怎么弄到手的。
我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烧才好，看了看皇陵的方向，又望了望皇宫的方向，犹豫许久，那不大的火都要灭了，还是转了个身，面朝皇宫跪坐下来，丢了张纸钱进火里。
我手里的东西不多，纵然这样慢，一刻钟不到也该烧完了，只要小心些，便不会碰上巡逻经过的护卫。
事实证明我的确没有碰到护卫队，但我碰到了另外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人。
“这般大胆，安阳公主不怕被发现？”
十九岁的谢诚然坐在树枝上看着我，月色如银，映得他的笑容明朗张扬。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祭祀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