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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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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两人按照礼数按部就班地行礼。
大婚的前一日,秦歆才知道未来夫君的名字叫做杜承彦,纵然心中百般不适,最后一份念头也断在了郊外哥哥无奈的眼神之下。
兄长疼惜她年岁尚有就作为父亲官场上维系的筹码,此次失误又成为权力的牺牲品,后宫发生何事她尚且不知,但猜测是大事,她憋着怒气离家出走,到底还是嫁入后宫,成为可悲的摆设品,父亲的顺风耳。
无人知道,哪怕是太子,她也是不愿嫁的。
此次大婚排场礼数自然不会委屈,统统是按皇子的身份,首先就是“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
洞房倒与民间习俗不大一样,他们的洞房并不是某个指定的寝宫,就把举行仪式的地方当做大婚之夜的洞房。洞房的主题是大红色,营造盈盈喜气的气氛。床前挂“百子账”,铺上放“百子被”,床头挂龙凤双喜的床幔,以祈祷多子多福。
大婚除正常礼节下的祭拜活动,入洞房后还需祭拜神灵,向天、地、宗表达敬意。在新房东房间的西窗下设餐桌,桌前列有象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笾、簋、篮、俎,也就是“以后吃一锅饭”的意思。这里的祭祀由夫妻俩一起进行,每祭拜一次,新人便一起吃一次饭,这样也免于在繁冗的仪式后,新人饥肠辘辘,也有精力进行主要活动。
洞房里的祭拜活动之前还有合卺礼,也就是喝交杯酒,嬷嬷之前提醒了不少事宜,这便是其中一件。“合卺”,即把剖开的瓠合在一起,两人各自瓠内的酒掺到一起,共饮,即为“合卺”。
喝完交杯酒以后,新人就可以上床了。但是上床也有规矩。尚仪北面跪,奏称:“礼毕,兴。”帝、后俱兴。尚宫引皇帝入东房,释冕服,御常服;尚宫引皇妃入幄,脱服。尚宫引皇子入东房。尚食彻馔,设于东房,如初。也就是说日后两人得分别到一个房间换衣服,之后十皇子找到十皇妃,两人才能共度花烛良宵。
上床前的规矩更讲究。要祭拜神灵,揭盖巾、吃“子孙饽饽”,整个仪式过程中,窗外都会有人念着新婚助词。合卺礼成,坐帐,吃长寿面。面吃完后,皇妃则按规矩脱光衣服上床等待,皇子再脱衣上床,此后才到春宵时刻。
本是按此礼数行进,刚要祭拜神灵,突然房外一阵杂乱,几个太监大喊,“使不得,太子殿下使不得。”寝宫外一声怒吼将左右呵退,男子大喊,“七妹妹,你便同我离开,我看这宫中何人拦我?你们起开,七妹妹。”
眼看就要踏入内殿,秦歆正是皱眉,杜承彦先是抽出红纸裹着的檀木筷子,踌躇了一下,他的手微微地抖着,将新妇头上那张盖头帕一挑,顺手它搭在床檐上。一阵香气瞬间朝他的鼻端扑来。红盖头已被掀开,骤然灯光射入,秦歆被晃得睁不开眼,模糊之际,只见眼前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一副傲气少年郎的干净气息扑面而来,红彤彤的一张脸,虽有些酒气刺鼻,但完全颠覆之前丑八怪的言论,想起之前天子那般宠爱十皇子的生母,相貌自然不差,人云亦云,她倒是糊涂了。在门外大吵大闹的环境下,她只觉得顿时神清气爽,对面的少年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婚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花纹,层层叠叠,却难以掩盖贵气,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绕着他的腰围,他两腿交叉,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握着檀木箸。
他抬起眼睛偷偷地看了新娘一眼,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楚,眼前只有一大堆摇晃的珠串和一张陌生美丽的脸。杜承彦突然心中一颤,那张脸在华贵的头饰和脂粉的掩盖之下却让熟悉感冒上心头。
“是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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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月之前,秦歆按着老规矩带着几个贴身侍卫,以及侍女小月在满香楼喝酒。邻桌几人喝大了,开始胡言乱语,不知怎得就谈到了当朝皇帝沉迷修仙之道,都是喝酒壮胆,也是心中烦闷,其中一人的小儿子便被选中成为祭品。
“我呸,我儿子哪有什么仙骨,胡言乱语,不过拿他换那上头的长命百岁,我们老百姓哪里有什么好处?”
秦歆侧头看着喝酒的几个中年男人,知道天子此事怕是引起众怒。有人开始搭话,一言两语为其辩护,一人长叹,“那秦家将相之后,却不干人事,哪里像我们杨将军,为天下之安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处全被那些人给占了,哪里有忠义之士的活路?”
“世间孝国之事千千万,非得逆天子而行,到头来自食恶果。”秦歆身着白衣,倒像是一位年轻的清秀少年,“人之功罪,盖棺定论,现在还为时过早。”
“你这少年郎,”她身后方一个大胡子男人回头理论,“众人都有眼睛,你莫不说天子之事,这秦相是奸臣,我看也没什么好置喙的。”
九国刚统一,京城人口杂乱,言论自由,但这几人凭着酒气也是胡言乱语,忘了天子脚下不管住嘴的代价的礼节。
“秦相之举自有天子的意思,他亦未有过激之举,何以见得他是奸臣?”秦歆温婉的吹开手中杯盏中的茶叶尖,看着尖儿在茶水上划过,留下淡淡波纹,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小郎君,此话不对,虽说他并非进贡谗言之人,但身在其位,不仅不提取意见,反而与虎谋皮,为非作歹,欺凌百姓,这叫做什么?奸臣都算是给足了面子。”
“自古以来青史留名之人都是为国有功之人,功罪自让天下人评判。这言语怕是秦相受不起。”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一声冷笑,秦歆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冷声道,“皇家之事,哪里由得你等猖獗小民胡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不是闹事之人只将目光移向楼上男子。
秦歆见里间还坐着一位公子在细慢品茶,倒是没有言语,约莫二十余岁的年纪,看不清长相,可隐隐只见身型挺拔,周身贵气环绕。一身丹青长袍,清雅贵傲。
“皇家威严,自然并非我等等闲之辈有资格评判,只是我的观念也并非有错,世所周知之事,虽些许有人颇有微词,但无改你我百姓之心。百姓只能为水,何以轻易覆舟?要平叛这硝烟四海。若是一味愚笨地与之反抗,只怕适得其反。”
只听见帘中之人轻慢一笑,对着黑衣少年做了一个手势。
黑衣少年手握长剑作揖,“公子有请。”
“罢了。”秦歆摇头,将手中折扇灵活地一转,“你想必也是怕事之人,如此都不肯露面,我不愿意与你这般人谈话。这些话也并非我心中所想,出门右拐桥头之上的说书人讲的比我好,你若是要谈,便去寻他吧。”
帘内男子没有强求,只是回过头静静看着她,透过珠帘屏障,秦歆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被他看穿,但对于帘后之人却一点也不了解。
他忽地挑起珠帘流苏,两人匆匆对上一眼,高处之人一身华服,身如松柏,英姿绰绰,剑目星眉,纵然只是随意一瞥,依旧让人心动万分。
秦歆生长于宫中,与皇亲贵胄一起长大,见过的好看之人着实不少,加上自己颇有姿色,后宫佳丽虽多,公主面貌纵然秀丽,依旧可以排得上数一数二的好皮囊。
这张脸,她是没有见过的。
清贵的紧。
只见他无奈蹙眉,嘴角抿成一条横线,却没有过多的言语。
大婚之日,难得他一眼认出,之前也不过是随意一瞥,在杜承彦做出恍然大悟神色的同时,秦歆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太子已经踏入殿内,“七妹妹。”两人错愕之际,杜承彦急忙用盖头盖上她的脸,右手轻握她的手,似是安慰,在其耳边低语,“莫怕,等我回来。”
秦歆被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一时也说不上话来,谁知道要嫁的郎君生的这般好看,她一边暗恼自己肤浅的想法,一边又挥之不起刚才耳边匆匆的交代,当真傻傻移不开腿,呆楞楞的坐着不动。
一堆侍女嬷嬷拥上前去,太监侍卫虽是绕着太子,但谁也不敢拦着他。
“七哥,十弟大婚之日,您来此地实在不妥,还请您移步。”
“什么妥不妥的,十弟,父王是糊涂了你不知?我与七妹妹情投意合,你与她素来没有见过。”太子身材壮硕,却着实不高,虎头虎脑,生的憨厚老实,仰头看着清瘦高挺的皇弟有些没了底气,虽是太子,他也知道此番闹了洞房是无礼荒唐之极,他也知道皇弟怯懦无用,便来硬着探探他的底气。只要今日没有行成大礼,未完成行房之事,他变心安。日后,他向父王要回她,父王那般疼爱他,也未尝不可答应他的请求。“你便让我带走她,此后,我必然给你加官进爵,你想要多少美人我都悉数送到你的府上。”
七妹妹国色天香,温婉清丽,温柔又善解人意,他着实难以割舍。
“承彦只怕难以答应太子的请求,方才我与皇妃已然拜过天地,行过大礼,虽然我,她也已是我毓王过门的皇妃,我虽轻贱,但还有一份护着妻子的心,还请太子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谊之上,不要伤了皇家和气。”杜承彦回的不卑不亢,在保留太子的面子上,也在暗暗提醒他,今日他必然带不走秦七娘。
秦歆听了却是一惊,杜承彦怕是不知道这话虽是符合情理,可太子心性傲气,哪里容得他说什么兄弟情谊,他自认为天子之位唾然可得,又岂是这些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所能比拟。原本夺妻只恨让他火气烧心,现如今这般比较更叫他勃然大怒,失了颜面。
太子却似乎大怒,丝毫不给他脸面,进了内门就是一顿乱砸,秦歆吓得连忙从婚床上走下来,躲到一边,眼前已被一个身影挡住,少年将她挡于身后,侧头对她轻声细语道“放心。”秦歆瞬间和他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两人礼后已是夫妻,新婚丈夫又是一个温柔无主见的人,被欺负至此也没有什么反击。
秦歆刹时掀开盖头,一张俏丽的脸露了出来,她双手叉腰,“你看看你啊,如同街上那泼皮无赖一般,哪里又太子的英姿,倒像一只发脾气的癞蛤蟆,呱呱括噪无比。”
太子杜承邑只觉得心中委屈,他不过二十出头,少年心性,对于心中所爱,却是万分在意。“七妹妹莫气,我也是想尽了办法,实在无奈才闯了进来,我心中乱的紧,我也怕的紧。”
秦歆与太子事实上并不如外界所说的两小无猜,她只是看他心无城府,不讨厌他罢了,只是他今日来闹,有损了皇家颜面,也让她难以立足,倒不像他平日里的作为。
令她更想不到的是,下一秒,太子却如同发狂一般,拔起身后一把小刀就向她刺来,顿时口吐白沫,挥刀一顿乱砍,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七妹妹,七妹妹。”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