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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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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比屯度过快乐的一天两夜,夏安和满载新麦的克里斯元气满满的往回赶。兜里满是临行前比尔博给她塞的炒制坚果,还有一罐新鲜的牛乳。
归路总显得更加轻快些。一人一马快马加鞭,在午饭后不久就穿越了老林,来到夏尔与布理的交界处,无际荒野上满是杂草与黄土,离开森林的庇护,阳光酷热,不断曝晒着这片土地。夏安把兜帽紧了紧,避免刺眼的阳光直射眼睛。
“真是个好天气,很适合睡午觉。”嘴里嘟哝着,夏安睡意渐起,在马背上晃晃荡荡,居然就这样闭眼睡着了。
夏安很清楚自己在做梦,一片朦胧中唯有自己闪烁着奇异的柔光。这是一片远古森林,但和朽败阴森的老林不同,这里给人的感觉充满力量而富有生机,如一颗祖母绿宝石苍翠欲滴。她用手轻抚树干,感受着树叶的喃喃细语和从地底传来的大地脉动。“绿巨林……”不知道为何,这个名字从口中逸出。
仿佛是听到了呼唤,森林开始颤抖,火光从地底喷发,席卷了整片天地。火舌舔舐着每一棵树木,让它们如火把般燃烧,夏安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疼痛,仿佛那火焰灼烧的是自己的肌肤、毛发、血肉。
她忍不住蹲下身低声呻吟,也试图让自己从梦中醒来——但都无从脱身,直至同森林一同燃烧殆尽,成为一缕青烟、一捧灰烬。在暗无天日的泥土中沉沦,积攒力量,然后拼尽全力挣脱舒服,在天地的眼中,成为重生的第一片嫩叶。
发出生命的再一声喟叹。
“!”
猛的睁开眼睛,满脸冷汗的夏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脏猛烈的跳动让她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那过于真实的梦境给她的肌肤带来一阵幻痛,久久不能平息。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间,她深深叹了口气。
“总觉得有什么很麻烦的事情要发生了。”
克里斯依旧慢慢走着,如今已日暮西垂,远处一片黑影重重正是布理的方向。夏安在心里估摸着自己少说睡了有三四个小时,却无知无感。她的心里充满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还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但路总归是要一步步走下去的,你说对吧,老伙计。”迎面吹来的晚风慢慢平复了她的心绪,看向远方,荒野上野草浮动,在落日的照射下如远古巨兽的血盆大口,不断吞吐,摄人心魄,似乎还有半兽人的哭吼嘶唳在风中久传不绝。
有阴影从地底爬来,阴翳渐渐笼罩夏安的双眸。她不发一言,加紧赶路逃离这一片荒野,回到家的庇护。
第二天,把收回来的新麦交付给安娜,拿过工钱夏安就急匆匆朝奶油伯的跃马旅店。作为唯二的稳定进项,夏安在没活儿的时候都会去旅店打短工。
尽管此时半兽人横行,人类势弱,但布理地理位置天然独到——位于两条主要道路东方大道和绿大道的交点,多年来都是贸易中心和旅客的补给站。跃马旅店作为布理最大也是最有名的旅店,生意自然兴隆。
生意好,某种程度上也代表是事多。旅店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跃马更是乱上加乱,雅西顿、亚尔诺、卡多兰,甚至是来自洛汗刚铎的远来客,各地口音纷繁交杂,在大厅里四处乱飞。要不是人人都给巴利曼·奶油伯面子,这个破旧的旅店怕是已经被拆上好几回了。
“夏安,你回来啦,不在家休息一天吗。”奶油伯正在往厨房搬一天用的食材,毛茸茸的手臂结实有力,本人从长相到性格都不是他名字那样的甜软,而是个典型的布理汉子——平时毛毛躁躁,但关键时刻却总会显示出他洞察人心的头脑。
夏安接过他摞在最上面的那一筐胡萝卜,道:“我可不希望被奶油伯唠叨,天知道你能把我偷懒的事情记住多少年。”
“哈哈哈哈,不会很久的,最多三年。”奶油伯突然有些感慨道,“还能想起你第一天来布理的时候连通用语都说不连贯,没想到这一晃都十年来。”
“时间总是在我们忘记它的时候走的飞快。”夏安道,她看向远处,“那里怎么回事,我看见有一群东夷人围着一个游侠。”
奶油伯顺着夏安指的方向努力眯起眼睛,那是在街口的最角落,平时很少有人注意,似乎是有一堆东夷人打扮的家伙围成一堆,更多的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了。但夏安的眼睛是少见的锐利,如鹰眼洞察秋毫,自然不会胡乱瞎说。
“你可以过去瞧瞧,”奶油伯说,“带上我的名字去,我可不希望这条街上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可还是大早上呢。”
夏安自然快步跑了过去,正巧赶上其中一个东夷人推了那戴着兜帽的游侠一把,有渗灰色的卷曲黑发露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夏安说话轻柔,脸上也带着柔和的笑容,但那些东夷人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后背发冷。
“夏安?”他们喊出了名字,自然是知道夏安是跃马酒店的长工,长着一张让人垂涎的脸,但手上的劲道却不是女人该有的。他们朝后望去,自然也看见了奶油伯。
“这次算你走运,大步佬,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说完他们就避开目光匆匆离去。
“大步佬?”夏安有些疑惑的念出这个名字,有种熟悉的感觉在舌尖游走却又找不到来处,“泰尔康塔……?”
那游侠闻声抬起头来,他拥有一张苍白、严肃的面孔,风霜侵袭了他的面孔,但一双灰眸精光逼人。
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饶是夏安也有些尴尬的解释:“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
“没关系,”他低声说,“我还要先感谢你,替我解决了麻烦。”他并没有因为夏安那欺骗人的外貌而看低她,手臂贴胸垂首俯身,他的礼仪得体而优雅,很难和他那落魄的外表相联系起来。
“这是我份内的事,你要不要去坐下来休息一会吃个中午饭。”夏安指着不远处的跃马说,“算是交个朋友,这顿饭我请你。对啦,我叫夏安,你叫什么?我总不能喊你神行客吧。”
“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神行客摇摇头,“我叫阿拉贡,很高兴认识你,夏安。”
酒店大厅里,夏安给阿拉贡挑了个僻静又视野好的黄金座位,点上热门套餐,在奶油伯的默许下坐在一边闲聊。
“你看起来倒是不像一个游侠,若是换上鲜衣亮服肯定不比那些贵族差。”夏安支着下巴,仔细端详着阿拉贡。他把兜帽放了下来,露出忧郁而英俊的脸庞,他显得很安静,像是总是在思考。
阿拉贡看了夏安一眼,从她黑色沉郁的发丝到白荧的肌肤:“你看起来也不像一个在酒店帮活的小工,倒像是……”
“精灵。”夏安叹了口气,“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相信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阿拉贡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弯曲的长烟斗。
“传说中的生物,”夏安说,“虽然很多书里有记载人目睹精灵的事件,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你不相信精灵的存在?”
“不,精灵确实存在过,甚至曾经是中土的主人。”夏安否认道,“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语言、书籍、艺术品,那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文明高度。如果历史是真的,时光在精灵身上停驻,那么极致的美对他们来说就是唾手可得的平凡。市面上流转的很多精灵制品,不过是匠人最拙劣的模仿,但仍然让那些官老爷们趋之若鹜。但如今……鲜有人闻其踪。”
阿拉贡慢悠悠的听着夏安的喋喋不休,然后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他的目光透过那个烟圈,也透过了跃马油腻腻的天花板,脸上的阴郁消散了不少。
“你会不会嫌我吵,这里没人喜欢听我讲这个,他们只爱听霸道皇帝爱上小女仆,精灵王子后宫佳丽三千这些什么的。”
“不会,”阿拉贡摇头,“说实话我要感谢你,夏安,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好时光,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那你过得也挺苦啊,大兄弟。”夏安心有戚戚。
“既然你并不怀疑精灵的存在,”阿拉贡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呢?你很像诺多精灵,非常非常的像,你能阅读精灵的文字,甚至能说出精灵的语言。不要否认我,夏安,你盯着我的匕首已经看了很久了。”
“所以……”夏安有些好奇的抬头,“这是真的精灵匕首?阿拉贡?”
“你想看看吗?”阿拉贡好笑的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淘气的小辈。
“当然,”夏安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我从来没见过实物,只在书里看过描述——秘银制造,美丽而危险。”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不要割到自己的手。”把匕首解下,阿拉贡把它轻轻放在夏安的手里。
夏安仔细端详,墨色的双瞳被秘银折射出翠绿的光。「愿往昔无限欢乐重现今天。」拂过匕身,她忍不住念出上面镌刻的文字,「愿您前途一片光明。」低吟浅唱一般的精灵语言,仿佛被施展啦魔法一般匕首发出璀璨的光。
阳光透过屋檐洒进了旅店,正巧落在了夏安的脸上。那看起来稚气未脱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如阿拉贡记忆里的精灵一样夺目,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温柔着看着夏安:“你果然懂得精灵的语言,这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类中也有很多研究精灵的学者,但他们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者。
“我不小了,”夏安奇怪的看着他,“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明显,其实我已经三十多岁快四十了。对人类来说,已经是成年人了。”
“是吗,那我可真是看走眼啦。”阿拉贡眼中闪过深思,他低声对自己说,“可三十岁对一个精灵来说,却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呢。”
“我很确定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把精灵匕首还给阿拉贡,夏安道,“人类中也有奇奇怪怪的血统,说不定我有埃西铎皇室的血统呢,书上写他们比一般人类要长寿很多。”
阿拉贡笑着摆手:“我可以肯定,你并没有这一支的血统。”
“噢,那可真是可惜啦。”夏安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