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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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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
正值七月酷暑,热得人一身燥汗。
“拿包烟!”
陶简看着对面街道那飞起飞落的白鸽,撕开了手中的香烟盒子,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旁边一属下杵在那发愣出神,奈何溜须拍马惯了,下意识递过来了火。陶简猛吸了两口,悠悠白烟从鼻腔喷出,整个人精神头这才好了些。
“案件先别张扬,这事传出去影响可大发咯!”陶简夹着烟的手摸了摸耳朵,事发现场那一幕,吓得够呛,当警察那么多年,啥事没见过。但这一切,他心中了然,又问道:“法医那边交代过了没?”
属下张利干巴巴应了声,算是回答。陶简手肘往他肋处招呼,张利吃痛回过神来,脸色掺白,慌忙回道:“嘱咐了,特地嘱咐了!不过头儿…这地又不是沙漠,一大活人怎么会成了干尸,那尸体干得都可以劈开当柴烧了...再说也才半月时间,死者家属月尾才一起吃了饭!你说这也太诡异了吧?”
烟头往地上一丢,脚尖拧灭了火星,陶简将最后一口烟呼了出来,说:“技术科的相机呢?拿了么?”
“在这!”
“你回现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特别是那些巴不得事大的记者,给我盯紧了!”陶简接过相机,揣进了兜里,一边又追问道:“死者的媳妇当时就在现场,也给我看紧,她这会怎么样了?”
张利说:“醒了,应该也是吓得够呛才昏了过去,但精神不太乐观,一醒来就到处咬人,回不了话!头儿,这事我压不了多久。”
“现在是九点四十分,我过束河一趟,凌晨回到这。期间我不管天塌了或地陷了,任务都必须完成。”
陶简启动引擎,摸了摸耳朵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又得去见那笑面狐狸!”
...
束河白沙。
陶简抬头看了一眼客栈牌子——山长水远。低眸一叹,捂了捂屁股后的钱包,悻悻然的走了进去。
不遇见难事他绝不踏进这间客栈。明里是家正经经营的民宿,暗地里那老板却接一些稀奇古怪的案件,传闻她也不是常人,对这老板多少也有些顾忌在。虽说能解决一些棘手的事儿没错,就这价挺要命的!
再者,每每一个电话陶简需随叫随到,犹记上次处理的事,毛骨悚然的劲儿到现在记忆犹新,也真希望别和山长水远再沾上边了。
客栈装修别致,进门一条长廊,尽头一块青鸾对戏的屏风遮挡住了里头的光景。绕过去便瞧见那待客厅,摆着一套木质茶桌,每次一来那女人必定坐在那泡茶。穿过待客厅里头大有风景,后院跟葫芦肚般别有洞天。
两层木制楼,房间一间间排列,院子里头腾出一块空地种了竹子,风一吹沙沙响,中间一颗李子树垂低了头,树下一沙发躺椅,经常躺着一人,他剃着寸头,浓眉下是那细长的单眼皮。即使跟你打趣着,眸中总有隐藏不住的敌意,实在不敢轻易招惹。
听见脚步声,她微微抬眸,瞧见来人,凤眼半弯藏琥珀,抿起嘴角淡淡一笑。这一笑,掠走了陶简的三魂六魄,霎时间怔在原地不得动弹。
那女人神态柔桡轻曼,一席长发墨如画,手拿着烧水壶俯冲进盖碗,白皙的手指捏着瓷盖轻轻刮掉茶汤的沫,动作轻盈像羽般一下一下挠在人心窝处。茶杯凑到朱唇边轻抿,妩媚纤弱的模样更勾人心魂。
乍一看,眼前人如镜中貌,帘中影般美得太不真实。
“陶警官,许久不见,近来可佳?“
陶简惊觉自个愣神,轻咳化解尴尬,往茶桌对面坐下。
迅速从包里掏出相机,搁在了茶桌上,一抬眼瞧见那傲人的双FENG,当下老脸一红,他端起热茶来不及尝便吞下,烫得胸口疼,大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回道:“不好才来你这,找凌老板帮帮忙!“
实怕自个被迷了魂,心里头不断提醒自己:这女人可不像外表那般温柔可亲,爱钱如命的笑面狐狸,再说了,是人是妖尚且不敢断定呢!
凌倾为他续了茶,正眼不瞧那相机,轻笑道:“陶警官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膈应?怎么,我这客栈好的时候就不能来了?“
“话我收回,粗人心直口快,凌老板可别介意。”陶简将相机往前推了推,赔笑道:”你先看看照片,这事比较棘手,我怕再迟压不住!“
凌倾充耳不闻,将勺子抵在烧水壶口,让开水沸腾,这高原地区水不够温度,泡起茶来也逊色不少。
正逢七月,热风徐徐从长廊吹来。
夜无一身黑色西裤,黑色衬衫,绅士款款从后院走了过来,瞧见陶简,直言说:“你这是打哪来?这腥味...清楚的人知道你是个警官,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一杀鱼的!”
陶简低头嗅了嗅衣衫,闻了大半天,他晃晃脑袋回道:“没呀,是鱼腥味?凌老板,你闻到了吗?”
凌倾淡淡一笑,拿过茶桌上的相机,说:“别听他胡说,我这弟弟现处于叛逆期,人来人往都喜欢调侃两句,乖张得很!”
技术科拍摄案发现场的照片全在这相机里,凌倾一张一张的翻,面不改色,陶简便盯着她看,嘿,难不成这样的事也见怪不怪了?
凌倾背后站得笔直的夜无,那双细长的眼睛也盯着屏幕,照样是不露声色。
陶简暗自唏嘘,之前老前辈介绍他到这来就说过,山长水远里头都不是凡人,要不是真碰见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玩意,他还真难以相信眼前有血有肉的竟是非人类!
半响后,凌倾将相机搁下,说:“这事儿还真不简单!抱歉陶警官,这次恐怕帮不了你!“
行走江湖时间可不短,陶简也不是光吃不干的货,没有一点看家本事也不能混到今日的位置。
凌倾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明显泛着亮,端着茶杯有意无意的轻抿,好似在等他开口一般,别忘了这女人可是贪得无厌的主!
这时候他开口连讨价的余地都没有,可奈何案件着急,陶简只好干巴巴一笑说:“凌老板,你也别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事关人命,又不是谈恋爱你猜我猜的,烧心费神!我给你这个数成么?”
凌倾抬眸:“双倍!“
这女人简直一吸人血的妖精!陶简嘴角扯动一下,手拍在桌面上一吼:“成!但你得现在跟我去昆明!”
价格一谈成,那女人连笑都不给。
见她徐徐走向后院,陶简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手颤了颤,都拍红了。
夜无双手插兜里,跟在凌倾边上,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水里来的吧,腥味过重,呆这后院都能闻见。”
凌倾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人面前少说这话,轻易透露底细。血肉连同表层皮肤的水份都吸食干净,你看见尸体身上那多处印记么?”
“嗯!“
“若我没记错,应该是齿痕。这样算,那玩意可比陶简给的值钱多了!”
…
翠湖公园边上一小区门口,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有不少收到小道消息的记者急匆匆赶来,只为拿到第一手资料。
警方在A栋楼下,拉开了隔离线,现下已经凌晨,围观着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陶简带着凌倾与夜无两人从后门进,为了避开一些眼线,特地绕着边走。夜无抬眼望着那A栋,从裤兜里掏出了手帕捂住鼻子。
“现场毫无打斗的痕迹,门窗反锁,家里摆设也好好的。死者郑肯半躺在客厅沙发,由于尸体干枯成这样,没法判定死亡时间。但从桌子上还有吃了一半的粥跟菜来看,我推算应该有两周以上!”
技术科的法医赵楠松一番阐述后,递给了凌倾一双手套。凌倾抿嘴一笑没有接过,她撇了一眼电视机尚在播放的动画片,绕过茶几走到死者跟前。
郑肯半躺在沙发上,头扬着嘴巴微张,眼睛紧闭着。双腿张开,姿态尤为放松,像饱饭后困乏眯着打盹般。全身的皮肤呈褐红色,瘦得皮包骨,拨开那居家背心,能见肋骨痕。
法医走过来,见凌倾盯着死者看,忍不住开口说:“一般地域原因,阳光直射干燥缺水,也就沙漠的气候能形成这样的干尸状态。昆明这地,几乎是不可能!还有,你看他手臂有好几处像烫伤一样的痕迹,七孔中流出青黄色的浓稠液体,死者也有可能生前服用某种毒…”
“什么毒能让尸体短时间内成了干尸?”夜无双手插在兜里走过来悄声无息。
他个子高挑,法医抬起头对上那双眸子,立感寒意,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坐在了郑肯的大腿上,只听见卡的一声那腿直接断了。竟想不到尸体如此枯脆,赵楠松一时之间有些窘迫,恼怒的看了看夜无。
陶简赶忙走过去,拎起法医的后脖子整个人给提了上来,说:“赵法医,我知道你专业,但这世上有太多东西咱说也说不清楚,还是先腾个地让他们好好瞧瞧。”
凌倾手伸进法医兜里,掏出一只手套带上,掰开郑肯的紧闭的眼。那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瞳孔涣散,一张开便流出了少量的青黄色液体。张开的嘴,牙床完好无损,舌头干枯得像秋叶,脆的一碰就碎。喉咙间处不断溢出腥臭的液体,凌倾指尖放在鼻间闻了闻。
法医拿起那断腿观察着,一边辩驳道:“长期服用毒素损害身体机能,导致细胞退化无法再生,也不是不可能!”
还寻思着其他说法,便听见那女人开口。
“游足目刚开始喜欢吸食血髓,这浓稠的液体是它分泌的一种毒素,死者手臂上你说的烫伤痕迹是游足目的齿痕,它的牙比银针还细,却能深入骨髓。”凌倾抬高了断腿部分,指了指那大腿骨又补充道:“它的分泌物能使人亢奋,自愿给它供给所需。”
陶简听得后背发麻,他听得一愣一愣,痴痴问道:“什么样的亢奋,能让人自愿成为…”
食物?陶简差点咬到舌头。
“跟高、潮差不多吧!高、潮尚且还有意识在,被游足目咬上了,脑子很迷糊的,只一心沉陷!”凌倾将手套推下,往桌面上一丢,说得云淡风轻。
人本身便是欲壑难填的动物,当理智退化后仅剩下本能,便只会应着身子的需求不断去索取。
陶简摸了摸耳朵,额间渗出了薄薄的冷汗,实在难以想象这个房子中存在某一种怪物,将人吃得连骨髓都不剩。
夜无瞧见他有些慌乱的神情,调侃笑道:“放心吧陶警官,不在这屋子里。”
凌倾环顾着四周,在屋子里随意走走。卧室里的床单被套都是新婚的大红色,墙壁上挂着一张婚纱照,她看了一眼又走出来问陶简:“谁到的第一现场?”
“死者他弟,郑丘!”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陶简诧异,睁大了眼说:“你说…那玩意跑到他弟身上去了?”
“简直无稽之谈!”法医听了大半天,这才抓着中心点,他讥笑道:“陶警官你的人也看过了,现在我可以将尸体带回技术科了吧?详细的尸检报告我晚点会给你,作为一名人民警官,我希望你看待事情能从科学角度出发,不要轻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凌倾站在阳台处,昼夜寒凉,她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屋内的灯光柔和,而她立于黑暗处,远远只见其侧脸轮廓,看不出脸上表情,与她身份一般,迷人又神秘。
法医一番言语,陶简只随意附和,稍微有些担心看了看夜无。他双手插兜站在凌倾身边,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犀利的眸子里依旧是充满敌意。
凌倾:“去见见死者家属!”
陶简点头应承,与凌倾一前一后走出。
法医叫人开始打开尸袋,准备收拾残局了,他见这行人走出去,想起刚才一番谬论不由得觉着可笑。门口技术科的人走了进来,屋内的灯忽然闪动着,法医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外,忽然,房内黑暗一片。
他吓得往后退,腰部撞到了桌角。
灯暗下来那一刻,他见刚才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瞳孔如针般立着,裂开的嘴里甩出一条老长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