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凉生·归乡何年》胖大海

13、〇一七、因玉坠始结缘宋春试匙

　　莫说只做一桩事，只要能保住董达，纵是一百桩一万桩，也没有宋春不答应的，连忙点头应了。木丹便道：“现在时辰不对，这里也不是说事儿的地方，你收拾收拾，吃完午饭去药圃找我，我仔细和你说。”又将那素绢和玉坠揣进怀里，道：“这个先放我这儿，等事成了再还给你。”说罢便走了。宋春无法，只得按她所言，等用过午饭，避开众人，才悄悄往药圃去了。

　　木丹所说的药圃就在董信那进院子后面，原本也是三正四耳并带东西厢房的规格，后将东耳房和东厢房间壁出个独门偏院，给木丹和薏儿住。剩下西耳房和正房，尽被刨了地砖，填铺好土，好教木丹养花种草。因木丹伺弄花草时不喜别人打扰，这院也少有人来。当日董信怀疑柳月菡偷他药方时，相中这院僻静，就将西厢要过来，改成囚室，私相刑讯，只将个柳月菡折磨的死去活来。后来也将宋春关在这里。宋春打从身体好了便再没进过这院，今日头一遭来，听着耳边空空风声，只觉得心里发冷，当下目不斜视，紧着两步便跑进了正房。

　　此时虽是初春时节，但前夜飘了场雪，一吹起风来只觉刮脸。宋春平日在暖阁，从来也不使唤人烧火取暖，熬不住时才去薏儿那里缓缓，过冬的大棉袄一直没敢离身。这时一进药圃，先被一股子热气打了脸，便觉身上的棉衣沉重起来。她站在原地，叫了几声木丹，没听见人应，又等了一会，便大着胆子进了面前的堂屋。屋内无人，只简单摆着方几软榻衣柜及脸盆等物，想是木丹在此间的休息之处。

　　宋春便往东首那间去了，只见东面又有一道门，显是里面仍有房间。房内摆了几排大缸，个个都得四五人环抱。缸里养了各色荷花，靠北墙这一溜都结了莲蓬，朝阳摆的仍兀自怒放，室内满是荷香。宋春不禁暗暗称奇，忍不住上去仔细看了一回，才转身去了别的房间里寻找。如此找了三四间，每间屋子种的都各不相同，有的如芍药牡丹等的宋春亲眼看过，有的如甘草天麻就只在王棋书里瞧过，更有些叫不出名儿的，一团团一簇簇，真是闻所未闻。宋春过一间房便念一声佛，心道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个地方，岂不是冬天也能种地吃了？

　　寻到最后一间房时，宋春险些将正事也忘记了，只不住想这里面种的是甚么。便推开房门，刚看清对面墙上挂的棉被，便被人一把推了出来。木丹怒目以对，道：“你没事瞎看甚么，将我屋里的冷气都放没了。”宋春看了这一圈，心里已将木丹当成神人来看了，一听自己险些坏了她的事，便慌张起来，讷讷道：“我在外面等了一会，不见你来应门，便自己进来找了。”

　　木丹一面除下身上的棉披风，一面往外走，道：“亏得我理会的快，不然四五年的心血就该被你尽毁了。”宋春慌忙道了歉，跟在木丹身后，踩着她的脚印走，一步也不敢迈错。过一会又忍不住道：“你种的甚么，还怕热的？”木丹回头白了她一眼，道：“天地万物，有喜阴的就有喜阳的，有贪暖的自然也有爱凉的。我这参苗已养了三回了，好不容易这回有点样子了，刚刚差一点就……”她忽然停了嘴，将宋春引进一进门的那间堂屋，道：“我跟你说这些作甚么，说了你也不懂。先坐下罢，咱们说正经的。”

　　她自去洗手换衣，回头见宋春束手束脚的样子，便道：“你不必害怕，我要你做的事容易得很。”说罢便从怀中取出在董信那儿找的钥匙，递给宋春，道：“你不常去后院厨房帮忙么？那院东北角儿上有个小门，常年锁的。你去帮我试试这几把钥匙，看哪把是开那道锁的。记住，要悄悄儿的去，别教人看见了，尤其是克让和薏儿。”宋春心道这后院若只一个厨房倒也罢了，还是院中小丫头们的住处，镇日里人来人往，哪能不教人看见？便与木丹说了。木丹道：“你整日的在那儿帮忙，还找不出一时半晌的空儿来？”宋春听了无法，只得应了，又问道：“办完姐姐能否把那东西还我？”

　　木丹道：“你急甚么？先把这事做成了再说。再者说了，那东西放你那儿能安生？迟早教克让知道了，就是一通好吵。搁在我这儿，他再想不到的。岂不比你拿回去强的多了？”她这番意思原也是对的，只是宋春担心她性子乖张，万一哪天一言不合的恼了，把这事给捅出去，便不好收场了。但如今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得按她说的去做，但愿事成她能信守约定，将玉坠送还。宋春便收了钥匙告辞，木丹也不送她，道：“你要把这事放在心上，一两天就要给我回话的。”

　　也合该此事该成，傍晚时阴云密布，狂风大振，将那些个无事闲玩的小丫头们都刮进屋里去了。不久天上又零零星星地飘起雪来，宋春在厨房里一面与做饭的婆子们洗米烧水，一面听她们闲话家常，不时往屋外打量。这时见院中无人，便以如厕之名独自出了厨房，贴着墙根溜到东北角门处，悄悄地将那锁头攥在了手里。她从前哪里做过这等背人的勾当，只是这一年与董信斗法，颇练出些胆量来。当下便屏息静气，将那几把钥匙都试了一遍，竟然没有一个能打开这锁的。宋春这才有些慌起来，捏着一手的汗又逐个试了，仍是无果，只得又轻轻将那锁头放下，匆忙回去了。

　　晚上又与董信撕缠不提。第二日清早，寻空悄悄告诉木丹。木丹紧锁眉头，只不住道：“怎么会？”宋春从来只遭她冷嘲热讽，这一筹莫展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终有些不忍，便多嘴道：“我见薏儿姐姐那儿有许多钥匙，不如再到她那里找找？”木丹道：“怎么找？这事不能教她知道了，只能趁她不在。可她镇日在家里，又是个心细眼刁的，经手的东西就是少了一星半角儿也逃不过她的法眼，何况是好几把钥匙呢！”

　　宋春低头想了一阵，道：“若知道是哪一把，再找个差不多的换出来，一时半刻就送回去，谅薏儿姐姐也看不出来，也免得无头苍蝇一般的瞎找。”木丹叹道：“你道我不知么？若知是哪一把，我犯得上去克让房里翻去？也不用与你费这般口舌了。”说到此处，她长叹一声，道：“总是我命不好，当真要一辈子困在这院子里，死也再见不到了……”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却教宋春一下便听出了弦外之音，一时感怀心事，不由得同病相怜起来，道：“姐姐也莫要灰心，我再想法子试上一试。”

　　木丹只当她这么一说，并未十分的往心里去。隔几日又见她没来，便死了心，暂时将这念头抛开去了。谁知宋春却是个实心的人，既应承下这事，便日夜筹划起来。她从前见薏儿管事时只当事不关己，如今留心起来，才发觉薏儿果真心细如毫，实在寻不出可乘之处。她手里的钥匙也见过了，差不多大小的有十余把。全拿出去试自然行不通，若一把一把的弄又怕拖的时日太长，早晚教人发现。最好还是先弄清楚哪一把才好下手。

　　宋春打定了主意，便开始琢磨使个什么法子才能将这把钥匙试出来。这一日想的闷了，见外面天好，便到院子里透透气。她也没别的去处，出了门自然往薏儿那院里拐。谁知刚绕过去，就听见后院里叽叽呱呱，一阵笑语连声。宋春顺着游廊循声过去，只见后院里几个未裹脚的小丫头正推推攘攘，抢一个毽子踢。一时一个抢到手了，便往空中一扔，左脚立定，右脚一提，一下一下地踢起来。边上没抢到的，只得愤愤地等了，更有不甘心的，只在她四周围绕晃，一心要搅乱了她的阵脚才好。

　　宋春瞧她们玩的有趣，便立在一边瞧了。便有眼尖的过来，拉她一起。宋春从前因家务繁重，近十年未沾过这玩意了，会的技法也少，哪里有她们盘、磕、拐、绷玩的这多花样？忙要推辞，却被这群小丫头们强拉了过去，抢了花键给她。宋春无法，只踢了几下便掉了，便笑道：“我还是先瞧你们玩罢。”那些丫头们见她不精于此，又舍不得单用这毽子教她，便忸忸捏捏的又玩开去了。她们也不尽是玩的好的，就见那毽子满空中乱跑，有几次险些冲到宋春头上的廊檐上去了。宋春伸手接住毽子，心中不由生出一个主意来，便向跑过来的小丫头道：“等晚些人少时，把你们会的那些花样也教教我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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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来晚了，送上迟到的祝福，祝大家假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