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新同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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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维妮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姐姐去了一趟巴贝尔斯堡，回来后就变成了两眼发直，疲惫不堪的状态。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威廉终于不堪自己姐姐的坏脾气，奋起反击，一棒子抡到了她的脑袋，把她打出了脑震荡。
“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玛尔维妮抱着奥蒂莉亚的胳膊，小猫似的软软依偎着姐姐，半点不敢像过去那样猛烈地摇来晃去，“可是皇帝欺负你了？但是说句公道话，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呀。”
奥蒂莉亚闷不做声地抿着嘴，低着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裙摆下的鞋尖。玛尔维妮见状，心里更加没底：“姐姐，好姐姐，你别吓唬我呀。莫非真是皇帝他做了什么大错事？让我猜猜，难道他要力保阿尼姆不成？”
“我已经没心情和他计较阿尼姆的事了。”奥蒂莉亚扒拉开妹妹的爪子，了无生趣地继续盯着地板发呆。
“啊？”玛尔维妮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绞尽脑汁拼命想着还有什么事比阿尼姆更严重，“莫非是奥伊伦堡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那件事的确令我烦心，但和陛下今天做的事没什么关系，”奥蒂莉亚终于站起身，慢慢踱到窗边，不堪忍受室内浑浊空气地推开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玛尔维妮忧心忡忡地跟在她身后，又一次试探地搂住她的肩头：
“难道皇帝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告诉我原委，我去和腓特烈说，让他劝劝他的伯父。皇帝向来很宠爱他，多少会听他的话的。”
“不必了，不过是一些私事，一些小事。”奥蒂莉亚漠然地回答着，唯一能让玛尔维妮略感欣慰的是，这次她好歹没有拨拉开自己的手。
“既然是私事，要不，我们带着比尔进宫吧，”玛尔维妮很快又想出一个好主意，“皇帝还是非常溺爱比尔的，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们之间有什么天大的怨气都会消散的。”
“让他从小耳濡目染，学他父亲拈花惹草吗？”奥蒂莉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即便泄愤似的狠狠把窗子向里拉回来，当啷一声重重磕在窗框上。玛尔维妮都担心上面的玻璃会不会被当场震碎几块。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她也很快抓住了奥蒂莉亚话里的重点：
“拈花惹草？难道是皇帝他另找女人风流快活了？”
奥蒂莉亚闭着嘴不愿回答，但她呼哧呼哧喘的粗气证明玛尔维妮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玛尔维妮此刻的嘴巴里大约能塞进去一个滚圆的鸡蛋，她的手不知不觉放开了姐姐的肩膀，改为捂住自己的嘴巴，遮掩掉自己不雅的举止。待到她终于能合拢嘴后，她开始掰起了手指，默默计算着威廉的年龄，最后才一脸震惊同情地望着自己的姐姐：
“皇帝这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还这么风流？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吧？”
“我都看见他们之间往来的情书了。里面‘宝贝’、‘心肝’叫得亲热极了。你姐姐还没到老花眼的年纪呢？哪里能冤枉了他？”奥蒂莉亚冷笑了一声，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满满都是心灰意冷的挫败。
“所以，这居然是真的！皇帝他……当真……”虽然一直与威廉关系不睦，但玛尔维妮还是认同威廉性格老实敦厚这一点的，因此她从不担心威廉会对奥蒂莉亚不利，只偶尔担忧压力过大的时候，威廉会出现逃避现实的举动。可是背着姐姐另觅新欢，这未免太逃避现实了一点吧？
“他自己也承认了。”奥蒂莉亚阴沉沉地点点头，“而且还倒打一耙。”
“哈？”
“说他只是用些谈情说爱的手段来缓解政务上的压力，鉴于我没有时间精力为他尽此职责。何况他并未和对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奥蒂莉亚的神情阴郁得像是即将风雨大作的黑沉天空。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被威廉的振振有词给惊得呆在原地，没操起一个花瓶砸在他脑袋瓜上。
玛尔维妮顿时做出了和她姐姐当时一模一样的反应——当场愣住了。过了足有五分钟她才找回了自己发声的器官：“他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
“陛下那个人，呵，”奥蒂莉亚冷笑连连，“理不直气也很壮啊。”
“你……所以你就这么就出来了？也没和他说点什么？”玛尔维妮心里暗暗打鼓：看来自己回去要好好观察一下腓特烈·卡尔，他们家男人可真是有很不好的传统啊。
“还有什么话好说？别说是说话，短期之内，我连他那张脸都不想看到。”奥蒂莉亚没精打采地恹恹往沙发上一靠，一副连公事都不耐烦处理的架势。玛尔维妮深为同情地安抚着她：
“这样也好，晾着他一段时间，他发现没有了你，政坛会变的一塌糊涂，没准还能知错就改呢。若不然你回瓦尔青住上一段时间，乡下的新鲜空气和美丽景色有利于心情的放松。你实在也该休息休息才是。”
玛尔维妮的建议很让奥蒂莉亚心动。相比柏林的喧哗烦扰，复杂人事，她的确更喜欢乡村简单的生活，只是为着公务一直在首都蹉跎。现在妹妹的提议立即勾起了她思归的心绪，恨不得此刻插上翅膀直接飞回瓦尔青的庄园里：“这是个好建议，我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看呀，至少两个星期以内，你不要再见任何人和谈论政事了，不然你会崩溃的。”玛尔维妮搂着姐姐的肩膀，到底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好奇心，小小声地问了一句，“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到底是哪个女人敢如此大胆呀？”
“我哪里会知道？我又不认识。”奥蒂莉亚直接丢给妹妹一个白眼，她觉得自从妹妹和腓特烈·卡尔王子在一起后，就被影响得越发好奇八卦起来。
“这么说就不是容克喽？”玛尔维妮立即做出了判断，“难道是个平民女子？皇帝的品味什么时候降格成这样了？过去的情妇至少都是个伯爵夫人呢。”
奥蒂莉亚一眼横过去，玛尔维妮连忙住了口，甜甜笑着拉住姐姐的臂膊：“好嘛好嘛，我不说了嘛。我这不就是想把人揪出来给你出口气嘛。”
“免了，”奥蒂莉亚实在熟悉自己妹妹的本性，对她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你分明是想满足自己八卦的欲望。”
“我可没有，我当真是关心你嘛。”玛尔维妮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她虽已不是娇嫩天真的少女，但这些年生活顺遂富足，甚少操心，保养得宜，因此看起来依旧年轻可人。现在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连熟知她底细的奥蒂莉亚都有点于心不忍，到底给出了一个姓氏：
“凯斯勒。”
“咦？”玛尔维妮也未曾听说过这个姓氏，不过有了线索，余下的事情就好办许多。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她亲昵地蹭蹭奥蒂莉亚，起身便往外走，“放心吧姐姐，不出一个星期，我保管把这个姓凯斯勒的女人的祖上八代都给你翻出来。”
踌躇满志的玛尔维妮出了奥蒂莉亚的办公室，坐上马车就往火车站赶，准备搭乘火车去波兹坦。她刚从火车上下来，就有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来接，守候的仆人一边扶着她上车一边碎碎念：
“夫人去柏林的时间可够长的，殿下都等得不耐烦了，隔不了一个小时就催着我们问一遍，说您见了姐姐，就把身边人给忘了。”
“我才去了多久呀，他就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看我回去不和他闹的。”玛尔维妮笑意盈盈地坐进马车，要车夫加速往格里尼科宫的方向驶去。不过车子还没到宫殿附近就转了弯，最后在万湖边沿停了下来。那里坐落着一小片漂亮的建筑，正是腓特烈·卡尔所居住的格里尼科狩猎别墅。
这座别墅是多年前卡尔亲王收购的，特意请了名建筑师专为自己的独子翻修一新。腓特烈·卡尔对父亲那洋溢着浓浓意大利风格的格里尼科宫没什么兴趣，倒是顶喜欢这栋别墅。要不是还要回柏林处理公事，他巴不得拉着玛尔维妮，一整年都住在这里。
“你个没良心的女人，见到姐姐就忘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呢，居然拖延到现在才回来！”玛尔维妮刚一进门，脚还没站稳，就看见腓特烈·卡尔旋风一般冲出来，拉着她脚不沾地往里面走，“快走快走，正好还来得及陪我吃晚饭。”
“我的好殿下，我可是赶了最近一班火车回来的，一点时间都没耽误呢。可见我还是很惦记您的呢。”玛尔维妮一边由着腓特烈·卡尔把她往餐厅拉，一边单手把外套扔给跟着的仆人，大家显然对腓特烈·卡尔的急性子都见怪不怪了。
“把‘还是’去掉，死没良心。”腓特烈·卡尔耳朵尖一红，骄傲地挺挺胸脯。玛尔维妮从善如流，笑容可掬：
“是是是，我最惦记您啦。”
这下腓特烈·卡尔可算心满意足，不再计较玛尔维妮在奥蒂莉亚那儿耽搁了太多时间的问题。后者强压着自己八卦的心情，陪着腓特烈·卡尔用完晚餐，然后便拉着他到湖边散步消食，顺便把威廉在外风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来。
“伯父真是老当益壮啊，”作为一个男人，腓特烈·卡尔和玛尔维妮姐妹的关注点显然大不一样。他先是一声赞叹，随后摸着下巴暗暗琢磨着，“我是不是也该去拜访拜访他，和他讨要几个保养秘方？”
“怕是去讨要追求女人的秘方吧？”玛尔维妮笑眯眯地伸手捏住腓特烈·卡尔腰上的软肉，后者嘶嘶吸着冷气，动作迅速地躲开：
“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个女人就疯了！我要是以前知道你醋劲这么大，我肯定离你远远的，免得你现在还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殿下现在要想效法您伯父，换个女人也来得及，我马上退位让贤，绝不给您造成任何困扰。”玛尔维妮的笑容几乎要占满了半张脸，一口白牙在月光下闪闪烁烁。腓特烈·卡尔当即服软，搂过她低声下气地安慰起来：
“我晚餐时多喝了两杯酒，信口胡说的，你可别忘心里去啊。你我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生活，我感激上帝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学我伯父，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姐姐真是可怜，皇帝的所作所为未免过分。要我说，你不如找个时间去劝劝他吧，难不成他还真希望姐姐辞职回乡吗？”
享受着爱人的安抚，玛尔维妮自觉心满意足，心下对奥蒂莉亚更多了一份同情。腓特烈·卡尔倒也同意她的看法，他虽说和奥蒂莉亚的政治理念不大一致，但也知道有她在，自己和玛尔维妮的日子能过得逍遥自在些。而且打从阿尼姆的事闹起来之后，他存着一份私心，满心希望奥蒂莉亚和阿尼姆家族的关系能闹得越来越糟，最好牵连到玛尔维妮，让她和丈夫离婚最妙。于是他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猜陛下是一时脑子糊涂了。但我作为侄子是不好规劝他的，我倒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母亲。我父亲作为他的亲弟弟，比我更适合劝说他。我母亲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后，到时候自有皇后去劝他。”
玛尔维妮点点头，也认同腓特烈·卡尔的看法。她忽又想起奥蒂莉亚说的那个姓氏，于是甜腻腻朝腓特烈·卡尔一笑：“我还有事要拜托您呢。”
“尽管说！”腓特烈·卡尔顿时把胸脯拍得山响，恨不得仰头仰到鼻孔朝天。
“那个给皇帝写信的凯斯勒夫人或者凯斯勒小姐，你能查出她的底细吗？”
这问题一出，腓特烈·卡尔那承自卡尔亲王家独有的八卦基因也开始发挥作用。他牵着玛尔维妮的手，兴致勃勃地分析起来：“这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想，这个凯斯勒大概率不是贵族，我还不记得有哪怕一个小贵族姓这个姓氏。陛下再怎么离经叛道，不至于降尊纡贵到找一个真正的平民。因此我猜测，这个凯斯勒，有很大可能是某个资本家的妻子或是女儿。”
“你说的很有道理，”玛尔维妮马上想到了打探消息的去处，“可巧姐姐的银行家布莱希罗德正是圈子中的人，我明天就给他写信，让他打探凯斯勒这个姓氏。”
“现在知道我的英明神武了吧，”腓特烈·卡尔骄傲地把眉毛挑得老高，“我为你想出了打听消息的方向，你可要怎么谢我？”
“你我之间，还要言谢？”玛尔维妮笑着踮起脚尖，在腓特烈·卡尔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后者欢欢喜喜地笑纳了，顺势把她揽在怀中。玛尔维妮在他的怀抱里幽幽感叹着，“真不知道姐姐能否度过这次危机。”
“这取决于陛下的新恋情能持续多久，”腓特烈·卡尔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偷偷凑在玛尔维妮耳边，“对了，要是打听出那个凯斯勒是谁，务必和我说一声，最好有个照片什么的。”
“嗯？”玛尔维妮的手又一次摸上腓特烈·卡尔腰上的软肉，“难道要是个美人，你还要去分杯羹不成？”
“没有没有，你别瞎说，我这不是好奇吗？我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大美人能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腓特烈·卡尔求生欲极强地连连摆手，“要说你姐姐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但凡她注重保养些，身材保持得苗条些，我看陛下也不至于出轨。”
“你也要理解她，她压力着实太大了。所以我叫她回乡下休养一段时间，免得身体出问题。”玛尔维妮担心地叹着气，总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而奥蒂莉亚当真听从了玛尔维妮的建议，收拾了东西，带上孩子们回了瓦尔青。只留下对她忠心耿耿的布赫尔来对外解释她为何匆忙回乡下休养：
“诸位都该知道，精神和身体条件之间是如何互相影响的，这一点在侯爵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她因为一些事激动或者愤怒的时候，就会胃口变差，容易感冒。而当她身体不适时，任何一种工作都会让她感到疲惫厌倦与不耐烦，因此她很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新同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