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卷倚南窗》水苏

10、意外中的意外

　　沅书站在广场上，眼睛使劲向上翻翻看着天空上朝自己调皮眨眼的星星。真是困啊！大半夜里就来到这宫门口站岗了！用余光撇了一下四周，大家都是如同木头桩一样杵着。还早呢！这“军姿”不知道还要站多久！闭目养神吧！

　　韩泰那日和安舜到相府请安，没想到明珠和他们寒暄几句后便直提宫里选秀之事！

　　“安舜，我听揆叙说你在礼部做的不错！他很是喜欢你儿子，说他温达知礼！八阿哥对他也是赞誉有加！”明珠拿起搁在茶几上的茶杯轻呡一口！

　　“叔叔过赞！贤德那小子文不高武不成的要锤炼的地方还很多！论才气容若才是我们大清首屈一指，论学识揆叙兄更是超过我们……”韩泰扯住安舜袖子阻止他说下去。

　　安舜怕提到容若触到明珠心底之处，赶紧转移话题,“叔叔婶婶，你们也很久没见到韩泰了吧！他家的那个小子现在都长得老高儿了，还有你们肯定猜不到，那个小时候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姑娘现在却是又白又胖！漂亮得简直认不出来了！”

　　提到孩子女人最起劲，“是吗？韩泰！我好像也记起来了！那姑娘小时候黑溜溜地瘦得都不敢抱她，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给弄坏了！真是女大十八变！韩泰啊，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瞧瞧！”

　　韩泰提到自己那娇憨的女儿也是满面笑容，“是的，婶婶！以前沅书瘦得不像话还曾担心过养不活！现在却生养的胖起来！时时要照镜子捏手腕担心太胖！真真爱美的紧！”

　　“以后自是要见的！你准备挑个日子到宫里给娘娘请安！顺道安排嬷嬷给韩泰姑娘教导礼仪！”明珠嘴里吩咐着福晋眼睛却看向韩泰，“好为她这次宫里选秀早做准备！”

　　韩泰站起来拱手道：“叔叔，韩泰品阶连四品都不到！而且额娘现在又重病在身！现在送沅书去选秀于法于情不合！”

　　明珠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沅书是旗人姑娘又是惠妃娘娘至亲自不会有人难为！今年为姑娘送选好！若是拖到以后再选，就要过个三年，你额娘又是这样个光景，万一去了，则又是三年！姑娘年龄大了就不好配了！你明白吗？”

　　“是啊！韩泰！我们旗人姑娘参加选秀配亲那是早晚的事！女孩儿家还是早点儿定好，这宗室亲贵子弟个个优秀，不知哪个才会做你的女婿！呵呵！说不定你姑娘会嫁到那天家，将来穿黄袍子都是说不准的呢！”明相夫人娇笑连连，打趣韩泰。

　　韩泰立马跪下，“小女何德何能，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说得哥哥我也很羡慕弟弟你啊！我怎么就没生个女儿啊！是吧叔叔婶婶！”安舜拉韩泰起来。“赶紧起来吧！我们这都不是外人！”明珠看着韩泰淡淡说道。

　　这本来是他们打趣韩泰的一句玩笑话，殊不知后来这句玩笑话在许多人心里生出无限感慨来！

　　广场队伍分为三部分：满、蒙和汉各八旗！沅书的牌子上书叶赫纳喇韩泰之女，并未写明几品官。而且沅书因是惠妃娘娘亲戚而得到特殊照顾站在满八旗前排首先进行甄选！

　　周围“佳丽”众多，都是各自顾各自的。谁也不搭理谁，也不敢互相结交。沅书看得最多的就是人家的背影和侧影！只觉得她们真是又瘦又矮又小，这个年纪分明还是个哭哭闹闹任性的孩子！自己和她们相比真是“庞然大物”，有点“鹤立鸡群”了！沅书也不想自己太显眼，总是低着个头。在别人眼里看着就是个弓着腰，没见过世面的乡土女子！

　　沅书在那着急着呢，不是着急不中选而是担忧自己怎么还不落选！自己几次评选都是良，还有时候因为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弄个相当差！虽然没有人选中她，但是就是怎么着也不把她给摞牌子。看来肯定是他们自作多情为她“打招呼”了，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啊！她可不想待在这人人憧憬的宫殿里。虽然自己以前发誓许愿说如果能到首都去转一圈，到皇帝老儿的家里去坐坐客自己也不枉此生！但那是现代的属于我们广大群众的皇宫！而不是现在自己要留下的这阴森森地权力的漩涡！

　　一番又一番甄选下来，有些并不出色的女孩因为家庭出身显赫被留下来了，而有些出挑的女子就配给宗室子弟。再有家庭不显赫本人又一般般的女子就会选择性地挑选了！至于怎么选这些内幕就不能道外人知晓！也没有人因为落选而哭天喊地抹泪！ 被选中的人也没从她们脸上看出什么高兴来！像是个形式的过场，平静的蹊跷，平静的诡异！

　　沅书对车尔特之女李佳氏，阿哈占之女瓜尔佳氏，员外郎明德之女舒舒觉罗氏三个女孩子印象较深，因为她们三个分别指给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这三位皇子都还未大婚娶嫡妻，却先赐给妾氏！

　　出乎叶赫纳喇家意料的是沅书没被留下继续为宫妃选秀，又未配婚皇子，更没指给宗室子弟！而是与其他一些秀女留于宫中成为使女！这一件事让明珠和大阿哥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询问惠妃娘娘也是不甚清楚！但他们也知此水不能再趟，得先放放，静观其变！

　　真正为沅书担心的还是韩泰，阿蕊和清书他们！他们听到这消息时也不知是喜是忧！尹氏则整日抹泪：“本来还想着能给我们阿沅指个好夫婿！最差不过是落选回府而已！没想到我的乖乖却要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做奴役！十年不得见，这大好青春浪费在宫里这怎么办啊！老爷！”韩泰抿紧了唇不说话把夫人揽入怀中！阿嬷也是伤心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远离家，远离自己身边到皇宫中去，一边暗自抹泪一边还要安慰尹氏一切都会好的，小时候带阿沅小姐去寺庙礼佛，主持大师曾说小姐非同凡人，日后会遇贵人相携一生，此乃天命注定！夫人一定要相信小姐定会逢凶化吉！

　　闻讯赶来的俊德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对站在一旁的清书使眼色。清书走到外面还未站定就被俊德拉住袖子问，“四妹妹被留在宫里做使女，确实吗？”清书默然点点头。

　　俊德也是一脸震惊，“怎么会是这样！我去求老爷子！”

　　清书劝道，“没用的！这是已经做好的决定怎么能改变！你比我更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不要冲动！我对阿沅很有信心，她不是娇弱的女孩子。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惠妃娘娘从十几岁开始就来到宫廷里，在这华丽而冷漠房子里的生活将她打磨成一个冷静端庄的贵妇人，以前的事情大多模糊不清了，她似乎都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个活泼闹腾而爱撒娇的孩子。“齐兰，你看沅书和沐果她们像不像我们小时候！我们以前冬日里最爱做什么？”那时她比沅书这个小姑娘还要小，一样的天真浪漫和无忧无虑！

　　同样看着沅书她们玩耍而微笑的齐兰下意识答道，“恩，奴婢看小格格长得也是与大姑有几分相似呢！毕竟是姑姑和侄女吗！我们以前经常在院里踢毽子！这可是当年大姑你最拿手的！你那花样子踢得倍倍棒！其他人都没办法不服！还有大姑还带着奴婢去厨房偷偷烤番薯！现在想起来都觉的香！”

　　“呵呵！是啊，我记得那时候阿玛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可是我听到那番薯叫卖声闻到那味道就馋得不行！只好自己去烤了！巧的是又碰着表妹妹来找我玩毽子，她嘴上说我烤的黑乎乎，但是吃的时候照样没少吃，还直夸香呢！这多少年了，进宫有多久就有多久就没做过这些事了！”

　　“大姑想的话，奴婢现在就可以去准备！”齐兰高兴地提议。可是惠妃却只是淡淡地摇摇头往前走了走！

　　“奴婢斗胆多句嘴，大姑你确实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看看花草，养养金鱼,溜溜小狗。不要老待在屋子里！那后些个进来的娘娘哪个有你这番风姿！大阿哥生的最是俊俏，哪个阿哥相貌比得上！她们个个花枝招展养尊处优，就连京里的那些阔绰太太也比大姑你吃穿用得好！何苦把自己圈子屋子里！”

　　“看不透啊！我怕啊！怕动摇，怕那春花蜂蝶再把自己的心儿给摘去！怕那湖水锦鲤要把自己的魂儿招去！圈不住心只好圈住这躯壳！还不如她们早去了的好能给他留个念想！”惠妃说着就要往房间里走！

　　“大姑！不是说好了要忘记的吗？说好了不再提这些事情的吗？我们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欢乐日子！奴婢一辈子陪在大姑身边！”齐兰扶住惠妃往长廊栏边坐下！

　　惠妃不语只定定望着前面跑来跑去的沅书，“这孩子倒很是勤快！”

　　“是的啊！最近听张嬷嬷说小格格来了后的这段时间里空闲时候就跑到暖房里帮他们照顾花草！搬花盆减枝叶这些活都干！也不挑！”

　　沅书明媚的笑容，让惠妃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活泼，欢乐，对任何事物都拥有好奇心和激情，只是终有一天这种激情是否也会像自己一样被皇宫里的沙砾磨平！

　　“明日让沅书到佛堂里来！”说完惠妃就立马起身离开！

　　沅书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撑地不断地将臀部抬起又坐下,从后面看像是张着翅膀往前嘎嘎走的鸭子。与肃立的佛堂一点也不协调！

　　沅书哀怨地看向惠妃娘娘，每天念这么多经还不如直接到外面去做好事呢！腿实在是疼的坚持不下了，这几天都是她陪侍娘娘在佛堂诵佛，天天如此！每次起来再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被沐果和青茵两个家伙笑话铁拐李。她这才明白小燕子为什么要搞那个“跪的容易”了，可是看看自己身上的宫女衣服，内里白色衬衣加长裤，外罩左右开裾长及脚面的湖色地圆领捻襟棉褂。弄个厚厚的大棉包绑在膝盖上要想不被人从侧面发现就一点也不容易了！

　　穿着雪青色缎绣袷衣的惠妃娘娘跪在蒲团上的背影纤瘦秀丽，肩背笔直，似有股坚定的力量支持着她能够长时间地纹丝不动，只是手里默默地转动念珠。诵读经文的细细轻音不断地传入沅书的耳朵！而袷衣上的水仙金寿纹饰衬托的她愈加端庄优雅。是不是惠妃娘娘的裙子下面也绑了那个“跪的容易”！ 怎么这么长时间腿都没感觉。

　　沅书实在是受不了，就偷偷出来谎称如厕！等在外磨叽了一段时间后再回去却发现惠妃娘娘已经不在佛堂了，回头一看齐兰姑姑正往这走，急着问：“姑姑，娘娘回去了吗？”

　　“沅书，娘娘让你明日再过来，回去知会沐果和青茵以后你们几个轮流陪娘娘礼佛！省的将腿肚子跪断了！”齐兰撇撇沅书不断动来动去的脚说道。

　　“啊！原来娘娘和姑姑你们都知道啊！”沅书笑嘻嘻道。

　　“就你那点小心思还能逃过娘娘和菩萨的法眼啊！快去吧！跟张嬷嬷后面多学着点怎么做事！可不能暗里偷懒，若是被发现就再让你来跪佛堂！”

　　“恩，奴婢知道了！”说着就一溜烟跑了！

　　齐兰看沅书这孩子，初看觉得呆愣木讷，其实骨子里却是个皮头子鬼主意不少！甚至有时候还爱带着其他人出去晃哟！办事欠沉稳，还需多磨练，这皇宫可是个乌染缸！行差不能有一点错。娘娘若是能护着她到出了宫与家人团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