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飞舞》紫月纱依

39、两小无猜（上）

　　直到现在我都还清晰地记得静儿和暝儿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一年，我七岁，静儿七岁，暝儿六岁，都还是天真懵懂，不知人间疾苦，唯恐天下不乱的年纪。

　　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十分热闹，爹爹无暇管我，我趁机拖着静儿溜进哥哥的房间，一双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躺在摇篮里睡得口水横流，全然不知“灾难”已经从天而降。

　　这对漂亮宝宝是哥哥两个月前生下的龙凤胎，是我最小的侄儿侄女。因为褚安、褚宁仗着年龄的优势不把我这个姑姑放在眼里，静儿又是温顺善良得让人不好意思欺负的好孩子，所以我对这双尚在襁褓中的小宝贝格外有兴趣，呵呵……

　　由于我爹一而再、再而三的强烈要求，再加上爹爹和云墨哥哥的劝说，万般无奈之下，哥哥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让两个孩子随了萧姓，大名唤作萧谧、萧谦。我先是摸摸谧儿粉嫩嫩的的小脸蛋，又再戳戳谦儿肉嘟嘟的小鼻子，玩得不亦乐乎。

　　“姑姑，你轻一点，谧儿、谦儿会疼的，而且——”终于，静儿对我欺负他弟妹的行径忍无可忍，他捉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道：“外公要是知道你又把我弟弟妹妹弄哭了，他肯定又不让你出门玩了，还要罚你抄经书。”

　　“没关系啊，反正有你陪我。”静儿就是这点好，虽然他经常不赞同我做的事情，不过每次在我惹祸之后他都会陪我一起领罚，比起有事没事就爱数落我一番的褚安、褚宁，实在是可爱太多了。

　　“呜……呜呜……”仿佛是为了印证静儿的话，谧儿咂巴两下小嘴，竟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

　　“哇哇……”不出片刻，谦儿也步上他姐姐的后尘，一通鬼哭狼嚎。

　　“谧儿，谦儿，乖，不哭啊，哦，哦……”静儿试着哄了弟妹一会儿，毫无效果，两个不听话的小鬼依然比拼音量似的嚎啕大哭。

　　“静儿，别管了，我们快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并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为了不被抓个现行，我拉起静儿匆匆跑了出去。

　　“不行，谧儿、谦儿哭得好厉害……”

　　“没关系的，奶娘会哄好他们的。”

　　我们跑得太急，静儿又是边跑边挣扎，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什么人。

　　“砰——”

　　在走廊转角的地方，我们和迎面跑来的一个男孩子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你没事吧？”静儿小心翼翼地跑过去扶起那个孩子。

　　“我不要你管。”片刻的沉默后，带着金属一般亮泽感觉的童音骤然响起，我有些好奇地抬起头。眼前的孩子看起来和我还有静儿差不多年纪，有一双如水似冰、透明清爽的灰蓝色眼眸，表情却是格外冷淡，淡得几乎没有。

　　“真是没有礼貌！”我一不留神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那孩子瞥我一眼，突然转身，一溜烟跑了，留下我和静儿愣在原地。

　　和暝儿的第二次见面来得比我想象的更快，仅仅相隔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冷冷冰冰的男孩子。

　　偷偷躲在窗外看到奶娘耐心地将一双被我玩哭的奶娃娃重新哄睡着，静儿才稍微放下心来，我牵起他的手，悄无声息地离开哥哥的房间。

　　我们来到饭厅的时候，漂亮的冰山娃娃正神情恹恹地缩在那个应该是他父亲的年轻男子怀中，小脸皱成一团，明明没哭没闹，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让人觉得只要他一眨眼，那些晶莹剔透的泪珠就会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

　　褚安小声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做暝儿，是韩王府的四世子。正是因为韩王一家的到来，哥哥没有怪我逗哭谧儿、谦儿，不过我不想感激他，谁让他对静儿那么凶的。

　　但是很明显，会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和往常一样，好脾气的静儿根本没有在乎暝儿早先的无礼态度。

　　“我是昆陵静，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我站在哥哥身旁，看着静儿向那个从进入琢心阁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孩子伸出右手。

　　暝儿还是不理会静儿的热情，淡淡扫视两眼，便把头埋进父亲的肩窝，再也不愿抬起。静儿愣了愣，似是不解，他笑着收回手，并没有生气，只是眼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大人们的聊天我没有兴趣，从那几句不小心飘进耳中的只言片语里，我知道暝儿的身体很不好，眼下不过是初秋，我和静儿还穿着秋日的衣裳，他却已经换上厚厚的夹袄，显得十分畏寒。

　　“四哥，海晴，你们放心，我和云墨一定会照顾好暝儿的。”听哥哥的意思，暝儿似乎要在琢心阁待上一段时间，想到未来一段时间都要和这个坏脾气的小鬼相处，我的心情立即黯淡几分，静儿却不然，我看到他眼中闪过欣喜的神色。

　　“父王，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哥哥……”对这样的结果表示不满的显然不止我一个人，暝儿“嗖”地一下从父亲腿上滑下来，扑进韩王殿下的怀里开始撒娇。

　　“暝儿乖，你皇伯父忙，没时间教你，让褚叔叔教你功夫好不好？”

　　“不好，不好，暝儿不要练功，暝儿只要哥哥……”

　　“儿子，你乖乖听话，身体好了才能回家和哥哥一起玩啊。”

　　“为什么哥哥不来呢？”清亮的童音隐隐带了一些哭腔，我敢打赌，不出一刻钟，这小子肯定会哭出来。

　　“暝儿，晔儿要陪朔望念书，不能来的，你忘了吗？”

　　“不要，哥哥是我的，我才不要让给朔望，不要，呜呜……”果然，话都还没说完，小家伙就扁扁嘴巴，哭了出来。

　　“……”

　　也不知道他那两位爹爹后来是怎么哄的，暝儿终究还是乖乖地留在了紫微山，只是他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固执地不肯和任何人说话，更不消说跟着云墨哥哥学武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