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飞舞》紫月纱依

37、好事成双（中）

　　好不容易哄得泪水涟涟的小宁儿破涕为笑，安儿又嚷嚷着要放风筝，枭儿看天色还早也就应允了。

　　徐徐柔风，暖暖花香，天气好得不能再好，一家四口玩得极为尽兴，直到落日西沉才在两个孩子意犹未尽的反对声中打道回府。

　　“枭少爷，枭少爷……”回到琢心阁，枭儿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就被君唯扬派来的人逮住了，“你怎么才回来，教主找你好久了。”

　　“有什么事？”把困顿不已的宁儿抱上床，枭儿一面为他盖上小被，一面压低声音问道。和君大教主一样，他对教中事务也是甚少关心，所以君唯扬此时寻他，多半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个教主没有说，他就让你快点过去。”来人也不多加解释，拽着不明就以的枭儿便急急出了门，“你跟我走不就知道了——”

　　他火急火燎的举动惹得褚云墨连连哀叹，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样的教主有什么样的属下，真是没规没矩。轻吁一声，嘱咐乳母看好一双已经进入梦乡的小儿女，褚云墨也匆匆跟了出去。

　　“枭儿，你总算回来了，快进去瞧瞧吧……”正当枭儿为自己被带到的地方是秀叔叔的药庐，而非君唯扬的居所感到困惑时，那位被褚大护法暗地里腹诽了无数次的教主大人已经迎面走来，眼中忧色浓郁，急道：“秀叔叔可能要早产，但是、但是他又不肯让大夫进去……”

　　“你说什么！？”枭儿闻言双眉紧蹙，面色凝重，“怎么会这样？！”

　　萧雨霖他可以不认，不过昆陵秀却是自幼看着他和莺儿长大，把他们姐弟视若亲生骨肉一般来疼爱的人，他的安危他没法不担心。秀叔叔年过四旬，又是头胎，本就危险无比，若再加上早产，情形实是难料。

　　“我也不清楚，不过据紫衣说，秀叔叔和你爹——哦，不，和萧世伯好像有过争执，吵得还挺凶……”见枭儿面色不豫，君唯扬赶紧改口，“依我看，秀叔叔的情况不好，孩子才七个月，而且他的年纪……”

　　“我知道了，我先进去看看。”不等君唯扬把话说完，枭儿推门进屋，顿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房中。床上的昆陵秀脸色煞白，无力地瘫软在床褥中，呼吸微弱，肚子高高地挺着，身下一片殷红。

　　“枭儿，你、你怎么进来了，你是有孕之人，见不得这种血光的……”双手紧紧拽住系在床头的白色布巾，昆陵秀断断续续地艰难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生过。”枭儿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执起昆陵秀的左手看脉，完全将站在床榻一侧的萧雨霖视作空气。

　　萧雨霖一时语塞，良久才开口问道：“枭儿，阿秀他、他怎么样了？”语气中的担忧和紧张显而易见。

　　如果那个时候他也在的话，他的脸上会有同样的表情吧，没来由的，枭儿突然这样想道。

　　“枭儿……”见他迟迟没有回话，萧雨霖不禁提高了声调，眉眼之间早已没了往日的冷静从容。就算曾经是烈日军团的首领，第一次亲自迎接自家骨肉的诞生，也和天下的绝大多数父亲没有区别。

　　“没什么，只是我弟弟性子急，想要出来了。”枭儿的语气非常平静，很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意味。不过他似乎没有意识自己话语中的纰漏，如果他没有承认父亲，弟弟妹妹又要从何说起。

　　“可是孩子——”尚未足月，萧雨霖迟疑道。明知那人心中的芥蒂，他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还故意说了那些话，实是不该。

　　“阿霖，你、你……”昆陵秀已是疼得说不出话，他勉力推开萧雨霖再次握紧自己的双手，眸子里是让他离开的意思，他不想自己的这个样子被他看到。

　　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因为昆陵真，他对情爱早绝了念头，他恨萧雨霖，恨了很多年，他的背信弃义，让公子吃了太多的苦，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原谅他的一天。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在昆陵秀的意料之外，没有遗弃，也没有背叛，他们，只是一对被不堪命运捉弄的有情人，有缘，却无份。

　　没有了仇恨的理由，那个寂寞孤独的身影在他眼中便有了别的含义，那个沉默的男人很少开口，经常一个人在公子的墓前一坐就是一天，仿佛是想追回什么，他们很少交谈，偶尔的对话也只是谈及昆陵真。

　　就像是两条交叉而过的直线，过了那个点便是渐行渐远，一如来路，昆陵秀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再有别的交集。

　　那一日，是公子的祭日，恍然之间，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已经离开他将近十年。那一夜，他们喝了很多的酒，此后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迷蒙之中，他听见他的呢喃，阿真。

　　颖族的孩子总是因爱而生，是父母爱情最完美的见证，可是这个孩子却不一样，他的爹爹不过是父亲失意之时寻到的替身，他，不是因为他们的爱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昆陵秀年纪不轻，又是初妊，反应十分剧烈，整个人显得特别辛苦，可他还是执意留下了这个不该来的孩子，就算萧雨霖是在寻找替身，他的感情却是真的，他舍不得。

　　萧雨霖得知此事后的反应和昆陵秀预想的一样，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他要他放弃，他坚决不允，孩子，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因为他说，他不是阿真。

　　“你不能走！”枭儿揉着昆陵秀的肚子，给他矫正胎位，“秀叔叔这是早产，而且胎位不正，所以会很辛苦，你必须留下来，护好他的心脉。”萧雨霖闻言侧目，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感激，此时此刻，他不想离开。

　　“呃……”随着枭儿的揉抚，胎儿缓慢下行，给昆陵秀带来更加深重的痛苦，这样的疼痛，比他以为的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