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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八章—西域游记 变故(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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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云宫。
“寅星,你师兄找你呢。”
“……哦,师兄在哪儿?”
“不远,就在后山荷塘亭子里,好像有急事,你快点儿过去。”
“好。”
小长泠跑去后山凉亭。
没见着师兄。
“……师兄?师兄?”他站在亭子里往四周瞧,并未发现师兄身影,“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你师兄——在——”身后来人一个猛踹。
“哎——”小长泠掉进荷塘里,扑腾一声,将水里的白鹭惊飞。
“可算解了气!”
“谁让他在擂台上下手那么重,我到现在腿还疼。”
“淹死怎么办?”
“死不了的,走吧。”
“你怎么知道死不了?”
“他们寅山没一个正常的,我师父说的,大的不正常,小的更不正常,所以寅山加上师父也就三个人,不正常的人哪儿那么容易死,放心吧。”
“……那走吧。”
有人在说话。
小长泠沉在水中,鼻子嘴巴里灌满水,越挣扎越下沉,越呼救越出不过来气。
要憋死了……
“呼——”星何从水中挣扎起来,猛咳出几口水,大口喘气。
怎么就睡过去了?
星何听到脚步声。
白泽身影渐近,披着月光,朝岸边走来。
“衣服给我,我自己穿。”星何在水里朝他兴奋地喊。
“扔给你?在水里穿?不还是会湿么?”白泽好笑。
“……也对。”星何一拍脑袋,“我真笨,哈哈哈。”
星何赤着脚,一路滴着水朝白泽走去。
“衣服呢?”星何问。
白泽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
“把手给我。”白泽笑看星何。
星何屁颠屁颠笑嘻嘻把左手伸过去。
白泽突然握住星何左手腕儿,力道甚重。
“……疼——”星何不解道,“……怎么了?”
白泽突然冲星何勾唇一笑,“到手——”
“!!!”
了字未出,百里之外,一把寒刀,烫着月色与星光,穿过白泽脖颈,在星何眉心半寸之处戛然停住。
血如泉喷,飙了星何满脸。
“!!!”
白泽面色狰狞十分痛苦,倒地抽搐。
星何愣在原地,脸上有温热的东西在往下流。
还有点儿腥……
“……”
星何忍不住用右手摸上脸,愣愣地放到眼前。
解秋寅一把打掉星何右手,接着一薅一搂将星何拖搂到岸边,又纵身一跳,跳进黄河,胳膊夹着星何,给他洗脸,动作粗鲁至极,洗完脸又洗爪子。
“那不是白泽。”解秋寅平静道,“他要害你。”
解秋寅给他洗完脸洗完爪子又把他发带解开,给他洗头上的血迹。
洗干净了,才带他上岸。
把衣服递给星何,“先穿上。”
星何接过,愣在那里,不穿。
解秋寅好笑,“怎么了?还让我帮你脱帮你穿?”
“……这不是我的。”星何呆呆道。
“那你就打赤条裸着回去。”解秋寅逗他。
“……”星何还真不穿,就呆呆站在那里。
“……”解秋寅无语,对着星何的脸伸手又是一拧。
“……”星何被揪得有了些反应,他抬头看解秋寅,仍旧不穿衣服。
“……”解秋寅无法,只好自己上手给他穿衣服。
星何很配合,配合得像个木偶。
穿好了,星何又忍不住伸手去摸脸,这回什么都没摸到,星何就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指尖,继续发呆。
“……”解秋寅见他这样,又是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不让他看,“什么都没有,看什么看。”
“……有的。”星何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呆呆道,“刚才我摸到了,也看到了闻到了,是血……你杀人了。”
“他不是人,他要伤害你。”
“……解秋寅,你又,杀人了……”星何像是没听到一样,喃喃自语。
“先跟我回去,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解秋寅拉住星何的手,他们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往回走。
“解兄!没事吧?”白泽匆匆赶过来,手里还拿着星何的衣服。
“有人扮成你的模样。”
“!!!”白泽大惊,“带我去看!”
星何听着他们说话,忍不住又伸手去摸鼻子。
“已经成齑粉了。”
“小弟可——!”
星何扑通一声仰倒在地,呛得咳了出来。
“!!!”解秋寅赶紧去扶,“流鼻血?怎么回事?”
不止流鼻血,星何咳嗽,也咳出了血。
白泽上前蹲下,扯开星何左手衣袖,“不好,傀儡术!”接着又扒开星何上身衣服,枝杈状的黑色纹路沿着手腕一路蔓延到左肩和侧颈耳后根。
“!!!”
“明月珠!青金镜!”白泽登时一声喝令,“解兄,鬼!”
明月珠一出,光耀白日;青金一现,魑魅照见!
恶鬼从四面八方涌袭而至,八丈之遥悄无声息!
解秋寅拔刀,挥砍,铁刀入骨,铮铮绝命。
连环切斩,恶鬼全部毙命于七丈之外!
七丈之外躺着一圈恶鬼尸体,全部化为齑粉。
“……你怎么全都杀了?”白泽问,“留一两个活口好问话呀?”
“鬼话我可听不懂。”解秋寅收刀归来。
“……也对,被眉间尺砍到的必死无疑,算了。”
“怎么样了?”解秋寅问。
“我有无患木,能解傀儡术,回去熬给他喝。”白泽起身让开,“给你。”
“你带他回去,我身上很脏。”
确实,他满身的血,需要换衣服。
解秋寅先走一步。
“……”
回到营地,解秋寅熬了无患木水给星何灌下去,效果立现,黑纹印立刻消失,星何鼻血终于止住了,就是人还有点儿呆傻。
星何坐在案几边就着烛火,看白泽看了好久,一句话也不说。
“……”白泽也很无奈,心里也是疑事重重,认真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解秋寅换了身衣服,去后厨营地,将那五六条大鱼炖了煮鱼汤喝,孟怀青孟怀瑗帮忙刮鱼鳞掏鱼肠。
鱼汤炖好端上桌,砂锅盖一掀,香气四溢。
孟怀青过去将营帐关好,防止香气外泄引来一群饿狼。
白泽率先拿碗去舀砂锅里的鲜美鱼汤,却被解秋寅一把抢过汤勺。
“你们神不吃东西也不饿的吧,你就免了,为我们省一口。”
“五六条鱼撑不起你们!”白泽不干,“好歹也是我抓的,不饿也想吃!”
解秋寅笑,把勺子让给了他,“这里只有三条,剩下的拿来贿赂御厨了,要不然哪儿来的香料油盐?”
孟怀青紧随白泽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孟怀瑗盛完,解秋寅给星何和自己盛了碗。
“好吃!好吃!好吃!”白泽赞不绝口,“原来鱼是这么好吃的!我从来都不知道的!”
“那是!再不好吃的到解兄手里都会鲜美无比的,白泽兄该早些出现的。”孟怀青大快朵颐充分发挥熊的本性。
解秋寅闻言笑笑,“我们要是先去义城就遇不到两位孟兄了。”
“也对,哈哈哈——”孟怀青边吃边笑。
星何看着碗里的鱼汤,一口不动。
“……”解秋寅见他这样,拿起汤勺舀起一口热汤朝星何嘴边送去。
“咝——”星何被烫得回了神,终于舍得抬眼看解秋寅了。
“怎么样,千金之子,我亲手喂你可还行?”解秋寅捏捏他的脸,轻轻笑问。
星何闻言接过汤勺,放到碗里,继续看着不吃。
“嫌烫?要不要我帮你吹吹?”解秋寅又逗他。
其余三人边喝汤边笑。
“……”星何不理他,终于舀起一口鱼汤,木木地送进嘴里。
毫不意外,他又吐了。
吐得昏天暗地。
“解秋寅,你又杀人了,在我面前。”星何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没有生气没有发狂,这次他很安静,像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
“……”解秋寅再解释也没用,他虽然杀的不是人,但也确实杀了。
“说吧,怎么回事?”解秋寅问众人。
“我觉得我们这些人有鬼。”白泽道。
“废话,说重点。”解秋寅接话,他有些怒意,“我不在这些天你们都做了什么?恶鬼都招过来了,还会易容术,还易容成你的模样要害他?”
“你还说我们,你这几天可过得逍遥,乐不思蜀回都不回来看一眼。”白泽呛。
“我哪儿是逍遥。”解秋寅道,“比不上你们跳进黄河洗澡逍遥,我是去刺探军情干正事,你们倒是会胡来。”
“你倒赶得及时,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使苦肉计故作假象给我们看呢?你不会也是易容过的吧?”孟怀青起疑,“还带了衣服,你可没跟我们一起去。”
“河里漂下来的衣服还用我猜是谁的?”解秋寅解释。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白泽问。
“不知道,只是觉得古怪而已。”
“有古怪你就敢下杀手?!这要真是我,那我死得可真冤!”白泽大惊。
“可你不活得好好的么?还说我做的鱼汤很好喝。”解秋寅毫无所谓道。
“……”白泽一口老血。
“百戏艺人中混进了牛鬼蛇神。”孟怀青道,“知道白兄会幻术的就在那日围观人群之中,不妨他们又口耳相传,更多的人知道了。”
“他们混进来做什么?”解秋寅不解,这一路上可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为了阿弟。”孟怀青道,“也许还不止。”
“嗯,小弟身上有无云宫标记,不仅无云宫的人能找到他,一些力量强大的也能凭这个找到他。”
解秋寅思索了一下,“……能不能把标记去掉?”
“除非你比无云宫宫主或者陆天行强大,否则不可能。能去标记的只能是比结印更强大的人,所以,不可能。”
星何呆呆盯着汤碗,无谓他们谈论些什么。
“还有一种情况。”白泽道,“知道西边有什么么?”
“有什么?”解秋寅问。
“昆仑神山,神界下都。”
“然后呢?”
“神山附近,三教九流众多,妖魔鬼神什么都有,无云宫在人界闻所未闻,可在其他五界……如雷贯耳。”
“我身处灵界,也未听说过什么无云宫。”孟怀瑗接话。
“你们灵界向来少纷争,有也是小打小闹,那无云宫就是在四界很有名,不算灵界和人界。”白泽纠正。
“为何有名?”解秋寅问。
“一个字,强,两个字,很强,三个字,太强了。”白泽如实道。
“有多强?”孟怀青问,“强得过三皇一帝么?”
鬼皇,妖皇,魔皇和天帝。
白泽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位倒没你说得那么厉害。”解秋寅看向星何。
“小弟也许是个例外,要不然怎么会被师父丢到人间来。”白泽道,“但也不能只看表面,无云宫厉害,当然不可能出弱者。”
“……”解秋寅心里突然有些隐隐的担忧。
“我倒觉得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止小弟,还有人皇。”白泽又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解秋寅一愣,“……为何?”
“杀人皇致使人界大乱,人界乱六界乱,六界一乱,他们好浑水摸鱼,权力颠覆在这时可最容易。”
“???”解秋寅不明白。
“听说过女娲造人,可没听说过女娲造鬼造妖造魔。”白泽又道,“鬼妖魔灵都和人关系匪浅,甚至很多神都是因为人的信仰才出现的,你说为什么人界乱六界乱?”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解秋寅想到了这句话。
“难道天帝不管?任他们杀掉人皇六界大乱?”孟怀青问。
“……这个很复杂,总之,有些事总有力所不能及。”白泽道。
“那解兄要不要回到你父皇身边去保护他?”孟怀青问。
“不要。”解秋寅拒绝,毫不犹豫。
“我知道,身边这个更重要嘛。”白泽看向依旧发呆的星何,“他这个样子,怕是只有你能开导他了,你再不说点儿做点儿什么可不行。”
“……嗯。”
入夜,五人共宿一帐。
五人全部和衣躺下,星何侧躺在最里边,背对解秋寅,蜷着身体。
解秋寅将仅有的两条薄毯全部给他盖上。
星何还是没反应,不知睡着没有。
“……”
解秋寅左手覆上他的额头。
好凉……
手又往下一点。
眼睫毛轻轻扫过掌心,有点痒。
还没睡。
解秋寅挪过去从身后抱住星何,想给他捂热。
星何明显一颤,随即又没了动静。
“安演,对不起。”解秋寅道。
“我为我从前的错给你赔个不是,也为今天在你面前动杀手给你赔个不是。”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解秋寅的言语,清晰可闻。
“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就像你会为了我在义城对青衣人下杀手一样,我今天看到有人要伤害你,我也会毫不犹豫下杀手。况且他并不是人,是一只鬼,一只听人话的傀儡。”
“……你要保护我,我也要保护你。”
“……我没有乱杀人,没有违背我对你的承诺,是他们要害你,所以我必须杀了他们。”
解秋寅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短短几句话,他想让星何心里好受一些,不要再为他又发疯。
如果有下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星何听了也还是没动静,解秋寅等了好久也没等回星何的任何反应。
旁边那三位也是打起精神要看好戏,同样屏息等了好久。
“……”解秋寅手再次覆上星何眼睛。
眼睫毛不动了,眼珠也不动了。
睡着了。
“……”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白泽三人好奇得不行。
“他睡着了。”解秋寅给他盖好薄毯,继续抱着他。
“……这跟我想的不一样。”白泽很是失落。
“……这跟我想的也不一样,太不一样了。”孟怀青很是失落。
“嗯。”孟怀瑗很是赞同前两位仁兄。
三人都表示很失望。
“……还能怎么一样?”解秋寅不解。
“我以为他会感动得痛苦流涕转过身来抱紧你哭着说,‘我原谅你了,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然我恨你一辈子的啦’,这样的。”白泽学得阴阳怪气。
“你要是再这么对我,我以后就不理你啦,我找别人玩儿去,再也不想看见你啦!”孟怀青接着阴阳怪气。
“……”解秋寅和孟怀瑗两身鸡皮疙瘩……
“臭不要脸的,有多远滚多远,你给我放开啦!”这是拒绝的另一种情况。
“别碰我!你这龌蹉肮脏卑鄙无耻下□□贱狂妄的小人!”
“……”解秋寅受不了了,“他可不会这么多脏话。”
“你这跟我想的道歉方式也不一样。”白泽还是很失望。
“嗯。”双孟异口同声,话都懒得多说了。
“……嗯,赔不是的话太简单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解秋寅心虚,“可我确实动了手,杀了……”
这个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动手。
如果有下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出刀。
“不是啊!”白泽和孟怀青异口同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可气模样。
“……那是什么?”解秋寅不明白。
“你就这么干巴巴抱着什么也不做对得起他么?对不起!起码得亲一下脸,当然亲一下嘴那就更好啦!”白泽苦口婆心很关心两个人的情感问题。
“我知道你肯定没亲过人啦!凡事熟能生巧啦!有了第一次才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嘛!脱衣服抱起来亲就更行呀!不用不好意思你就当我们不存在!你是不是不会啊,要不我给你示范示范!现在就可以!你挪开下!”白泽越说越激动。
“有病!”解秋寅听不下去了,他说着抱紧星何,脸色出奇地差,“不准拿他开玩笑。”
“……”白泽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解秋寅这么大反应。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那些龌龊的想法。”解秋寅再次冷冷开口。
“是龌龊你和小弟的还是龌龊我和小弟——大侠饶命!好汉饶命!大侠饶命!好汉饶命!”解秋寅的刀横在白泽喉结处,再深一毫就要出血了。
解秋寅收刀。
“你好凶啊,看你都凶成什么样了。”白泽哼哼唧唧转身背对解秋寅,“今晚不行,那就明天说给他听啦。”
“……”解秋寅头疼,到底该怎么办啊……
“……唉,我跟你说你别告诉他,解兄绝对是个小黄门!”白泽对孟怀青说着悄悄话。
“……小黄门是啥?”孟怀青不明地问。
“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
“……不知道。”
“小黄门呀,就是……”
“……”这悄悄话说得可真有水平,高超到解秋寅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孟怀青恍然大悟。
“不然你说这么好看一个人,他只想着抱?!连点儿男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连亲一下的想法都没有!这要是我早就把人衣服扒光扔上床了好吧……”
“……”
明天天气应该很好,把他们两个杀了,丢进黄河里喂鱼……
解秋寅迷迷糊糊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