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海贼王】罂粟女王》七夜狩

98、枪炮玫瑰，鬼面

　　　 新世界，丝依丝雅海域。

　　阿尼亚一行终于从红发的领域出来了。

　　待在一个四皇海贼团的眼神之下并非什么享受的事情，那种感觉就像是拿着一筐桃子独行在满是峨眉山猴子的森林里。

　　四面八方都是想和你玩一玩的眼神。

　　“呼——”

　　阿尼亚蹲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边的栏杆，长达几周的拼杀与思考已经将她的精明意识压榨一空，现在的阿尼亚甚至无法思考出一个较为完整的规避路线，她暗暗地在内心中祈祷着任何一位自己所知晓的神祇，只希望能够顺利的完成接下来的汇合。

　　其实刚刚踏上甲板的时候她就险些昏倒了，只是仅存的一点意志在支撑着她走过这段距离，也正是这股意志支撑着那个在四皇面前保持自尊与矜持的海军军官，无论是处于对海军浅薄的忠诚还是处于一个女子最起码的矜持，她都不想在红发香克斯面前露出自己的窘态，虽然她很怀疑红发其实早已看出来了。

　　阿尼亚很累，非常累，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好好地休息了，尤其是最近这三周时间，她每天平均的休憩时间不到三个小时，在驶向红发领域的前几天里，她甚至一分钟都没有睡，强撑着自己保持着数百个小时的精神清醒，强大的疲倦与伤势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她的身体与意志，渴望着将在战斗中战无不胜的海军上校击垮在病魇的噩梦中。

　　昔日意气风发的海军上校现在如同一个肮脏的小泥猴，原本整洁的便服如今已经破旧，显露出不少争斗的痕迹，用来束缚衣服与军帽的皮带早就碎裂了，让这件本就有些不合身的衣物显得松松垮垮，苍白的肌肤与纠缠的发丝都已经染上了搓不尽的污泥，手套与皮靴都是几周没换了，甚至阿尼亚已经不敢再脱下它们，因为她同样畏惧着那诡异的味道，唯独能将她与火烧可可岛的女疯子所联系起来的只有那双朱红的瞳孔，尽管已经被疲惫与衰弱所污染，但是在那瞳孔深处，依旧有着足以让人心惊的冷漠与疯狂。

　　靠在栏杆上，阿尼亚无力的梳笼着散乱的前梢发丝，她现在甚至有些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来搅这趟浑水。

　　阿尔斯托莱姆–阿尼亚，海军本部上校，海军内部已经有好事者装模作样地称呼其为“白鸦”，这是对强者的一种尊敬，而究其本质来说，阿尼亚配得上这个称呼，因为她的确足够强，而她也不太配得上这个称呼，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并非完全是正义的土壤，但时至今日，无论她的内心是否洁白，在世人心中她早已成为海军的榜样，换句话说，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靠着自己的意愿前行了，而是被世界推着走。

　　怀着这种奇怪的觉悟，阿尼亚抱紧自己怀中的长刀，她在等待着下一场战斗，也许旁人会相信在如此曲折的回程后他们已经迈上了回家的快车道，但是在心中祈求众神的阿尼亚其实相当明白，如果那个卡塔库栗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家伙的话，那么他至少还有一个后手，虽然她不知道卡塔库栗的这个后手会是什么，但如果又是一员猛将……阿尼亚没有信心，而一旦她失利，那么迎接尖尾雨燕号的无疑会是一场屠杀。

　　但她并不在意。

　　阿尼亚闭上眼睛，抓紧一切机会来补充少的可怜的体力。

　　尖尾雨燕号在黑夜中行驶，它的速度如今是前所未有的缓慢，破旧的船体，疲惫的成员，夜间的风浪，还有劫后余生时突如其来的松懈感觉是造成如此现象的原因，从船长室中传来了腐朽的恶臭气息，那是普里恩船长日益严重的伤口所致，蒂利上校在甲板上进行着常规的巡视，步履轻浮地好似梦游，所有的幸存者们如同机械一般进行着自己的任务与工作，他们夹杂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既对即将到来的逃出生天感到分外的喜悦，又因为数周的夜以继日而精疲力尽。

　　军队终究是由人所构成的，而不是一个又一个的机械，他们也会疲倦，也会恐惧，也会因为夜以继日的行动而削减原本的战力与意志，尖尾雨燕号上的队伍曾经是一百五十名不可撼动的勇士，现在却只是不足五十人的残兵败将，尽管他们从未输过一场，但是阿尼亚无比确信，他们很有可能撑不过下一次恶战，这不是意志的问题，而是每个人的身体都已经承受到了极限。

　　这该死的皮洛士式的胜利。

　　阿尼亚不禁想起了那宗典故，古时伊庇鲁斯的国王皮洛士入侵罗马，虽然帅军屡战屡胜，却始终得不到完好的补给或者最终的胜利，结果就是，在战争中未逢一败的皮洛士国王率领残军狼狈的逃回了自己的国家，留下了这个滑稽又悲凉的典故。

　　“如果再取得几次这样的胜利，那么我将全军覆没。”阿尼亚低声，慢慢地咀嚼着曾经皮洛士国王的这句名言，她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在成功地突破几次包围，那么尖尾雨燕号也要全军覆灭了。

　　在这种沉默而压抑的航行中，尖尾雨燕号不断远离着红发的领域，当破晓的晨光划过最遥远的天穹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丝依丝雅海域。

　　当一轮金黄色的光晕从视野尽头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居然真的在约定的时间内抵达了支援地点，笑容出现在了甲板上几乎每个人的脸上，就仿佛他们穿过了最后一个绝望的夜晚一般，他们穿过了最后的阻碍。

　　就连阿尼亚也不禁露出了浅淡的微笑，但很快的，她的笑容随着她的视野前伸而消失了。

　　当视野正对着太阳的时候，是看不清在光晕之下存在什么的，而随着尖尾雨燕号的前进，阿尼亚终于看清了，在日光之下，有一艘船，一艘看不清模样的船。

　　“嗖——”

　　但呼啸而来的攻势却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他们，这艘船并不是前来接应的友军。

　　“砰——”

　　炮弹落下，砸出水花，这短暂的距离让它的威力与精准显得无比强大与精确，震天的声音甚至让所有人短暂的失聪。

　　阿尼亚迅速回头，她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他们脸上的表情滑稽异常，那是充满希望的最巅峰时又被猝然打断的可笑尴尬，但阿尼亚丝毫没有嘲讽的心思。

　　“准备战斗！”

　　她几乎是嘶喊着下达了命令，等到声音传出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像喊破了，但这声嘶力竭的喊叫在炮弹的轰击声中却又迅速的消失不见，几乎是被打散的雪花一般无力。

　　但这声音，这表情足以提醒这些发蒙的海军士兵了，他们匆忙着转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战斗岗位上，但说来可笑，如今仅存不足五十人的尖尾雨燕号根本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他们仅剩的战斗方法貌似只有一种了。

　　撞上去！

　　腥烈的海风随着军舰的极限冲刺扑面而来，阿尼亚吞吃了一大口来补充自己的精力，然后，她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抚摸着手中的村正。

　　阿尼亚笑了。

　　她的笑容堪称苦涩，在这笑容的点缀之下，她的瞳孔迅速的扩大，原本只是潜藏在深处的冷漠与疯狂再一次的奔涌而出。

　　冷漠，疯狂，对他人，更多自己，虽然看起来小心谨慎，但当剥去那层名为理智的外皮的时候，世人就会发现，阿尼亚从来不是一个惜命的家伙。

　　也许十年后，我会感到后悔。

　　她自嘲着，然后做出了决定。

　　随后，她拍了拍那华丽的刀鞘。

　　“醒来，村正，你这家伙。”

　　她说到。

　　“我需要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