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卧底被识破后》痕九

3、第二章

　　萧深回府已是午后，穆定早已离去。只是这老王爷从萧沥那儿听到穆定给萧长云送了一个人，还是个女子，心中便有些沉不住。

　　纪王爷和永安侯那边，明面上对晋南王尊崇至极，然背地里放得暗箭从未少过。穆定那边送个护卫给萧长云，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叫你大哥过来一趟。”

　　萧沥看着座上微微拢起眉头的父亲，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应。萧长云早已出府，也早就交待了不到日落不回的话。如今看着父亲像是担忧又像是薄怒，他难道要据实交待大哥又去了伶灵阁？

　　萧沥轻咳一声，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妹妹萧靖艺，示意她说句话。

　　萧家的三个孩子，论身份只有萧靖艺一人是嫡出，她的生母乃是穆瑶长公主，因此萧深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甚是疼爱。

　　萧沥与萧长云皆是府中侧妃所生。只不过萧长云生母早亡，小时便被寄养在穆瑶膝下，穆瑶待他如亲子。晋南王早已在族谱上将萧长云划为萧家嫡子。

　　一旁的萧靖艺正无聊地摆弄着鹅黄衣摆，瞪了二哥一眼，眼神颇有些怨怼，继而又笑眯眯看向座上人：“爹爹，南又姐想出去转转，大哥便带她出去了。想着就快回来了。”

　　萧靖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父亲面前贬低南又的机会，自大哥带了南又回来，这女子日日在父亲面前嘴甜讨巧，倒像是亲女儿一般，偏又生的好看，让她好不嫉妒。

　　“是吗，难道不是他自己想去伶灵阁么？”晋南王见萧沥迟迟不答话，轻哼了一声，倒像是见不惯他这吞吞吐吐的忸怩之态，“可说了何时回来？”

　　伶灵阁那地儿，京城显贵多爱之。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伶灵阁可谓京中风流盛地。
　　只是作词唱曲，清歌曼舞的事儿，算不得不正经，因此倒也成了许多人附庸风雅的场所。

　　萧沥见父亲并未恼怒，便清了清嗓，“回父亲，大哥去了伶灵阁，说是日落前一定会回来。”

　　萧深点头，话锋一转，“靖艺，你可见到今日纪王爷送到府里的人了？”

　　萧靖艺起了兴趣，却又一副幸灾乐祸样，“见到了见到了！原是五个人，说是大哥让南又姐选了一个。”她乐得起身：“爹爹你猜怎么着？南又姐指了个最丑的给大哥做护卫呢！”

　　萧深见小女儿笑得没心没肺，虽未附和，眉头到底是松了，面色却依旧凝重：“行了，你也别这般没规矩，等你大哥回来让他过来找我。”

　　南又的心思这几人不是不知道。

　　名义上南又是萧长云师妹，然她平日里望着萧长云的那双眼深情似海。萧长云嘴上不说，对这个师妹却百依百顺，想来不是无意于她。如今南又择了个最平庸的女子放萧长云身边，自然也是为了一层心安。

　　**

　　算上今年，北亓已经有了十二年的安定。现今帝都宜泽更是一副国泰民安，河清海晏之景。往来车队行人甚多，就连十多年前一向交恶的羌国，也来了皮毛贩子到宜泽经商。

　　十年前，羌国也算可与北亓相抗衡的大国。然羌国国主赫连群领兵企图侵吞北亓边境寒州，却未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长达一年的战争不仅使羌国人力物力俱损，战败后连原羌国所属香山也割让给了北亓。

　　而当年领兵对抗羌军的便是晋南王萧深。本就功名累累的萧深因为这一战，更是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

　　“公子，已近黄昏，不如早早回府，也免得王爷担心。”
　　南又拉着萧长云逛着花市之时，萧长云身边的莫喻还是耐不住性子提醒了他。他是老王爷派到公子身边的，若是公子有什么危险，他这命定是要不了的。

　　莫喻见萧长云仍然优哉游哉摆弄着花市摊上的鸢尾，与南又有说有笑，似乎并没有回府的意思，便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小月。

　　小月接到了暗波，却并不打算相劝。她今日刚来，并不能摸准这公子性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劝主人回家这种事，非她之责。

　　“小月，那花你认识？”萧长云不知何时放下手中鸢尾，目光漫不经心掠过小月的脸，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花市角落的一簇血红的花，那一簇血红在这迟暮下的夜市异常夺目妖异。

　　小月握剑的手略一紧，耳边萧长云的声音在喧闹的花市显得格外清越出尘，明明只是一句漠不关心的问询，小月一抬头却似乎看到了他眼底的莫测深海。

　　是她过于紧张了，只是花而已。这一天，萧长云除了听歌饮酒，与南又闲话几句在药王谷的日子，似乎并无什么异样。

　　“公子，小月确实见过。”

　　“这倒是奇了？”萧长云轻笑，她因局促磨搓剑柄的手并未逃过他的眼。此花唤作烈夷，来头可不算小，一个普通的奴不该知道。

　　“公子，小月曾去过羌国，那里有这花。只觉得艳丽便记住了。”

　　萧长云轻点了头，不再说话，他随之接过南又递过来的花束。小月抬头早已不见他方才眼底的黑波，反倒看见南又羞涩温婉的面容。

　　她来晋南王府前已经做过功课。萧长云的师妹南又，温婉秀美，颇得他的喜欢。只是今日站在她面前的公子，谦和舒朗，俊逸无方，却与自己脑海中羸弱自大的印象不同。

　　小月跟着萧长云前行，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足够保护他却也不至于打扰他与南又的闲聊亲昧。莫喻被萧长云指了去买萧靖艺最爱的糕点，身边只留下她一人。

　　天色愈来愈暗，留下的最后一丝日光不足以照透这条繁华街道。商铺开始点亮一盏盏门前的灯笼，酒肆小二仍在招揽顾客。宜泽繁华，可见一斑。

　　然刹那间，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回望是一群骑着马的人冲了过来。夜色昏暗，看不清来人面貌。马匹踹翻了未来得及收回的花，乌泱泱一群，来势汹汹，萧长云和南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强行分开。

　　小月一手拉过萧长云，带他避到屋檐下。然马上却飞冲出一人，亮出的剑刃在夜里泛着冷光，这道光直指着萧长云。

　　只是那人未及落地，那道冷光已经被小月以剑刃拦下。小月轻窜便越过来人头顶，手中利剑直指来人咽喉。萧长云看着，她冷清的眸色似是另一道锋利武器，他少见到这样狠厉的目色，何况还是个女子。

　　小月未封那人的喉，剑锋一偏伤了那人手上筋脉。来人惨痛丢下剑，却引来马上的其他刺客。小月一个跟头越过那人，护住屋檐下的萧长云。

　　“去找南又，她不能有事。”萧长云低下头对小月耳语了几句。

　　小月不可置信回头，“公子，情势危急，这伙人明显冲着你来。你却......”见后面那人沉着坚定，她略略迟疑：“公子，请相信我，这些人我尚可应付。南又姑娘现在不会有危险。”

　　萧长云未来得及再开口，却见小月早已挥剑，空中亮起一道寒光，利剑已经刺入为首者的手腕。旁边人群起攻之，可那包围的身影在那弹丸战斗之地，如游蛇追风掣电，游丝般流畅而疾速，剑光亮了又暗，围攻莽汉一个个倒下，始终未能靠近萧长云。

　　待莫喻赶到，这场血雨早已结束。无人死，可那手腕的一招之伤，却足以使他们再不能提剑。

　　莫喻看着地上嗷嗷喊痛却未身死的一堆人，再看着冷静收回剑的小月。一时间不知她是狠还是善？方才他被人群拦着，可却远远看到这人的剑光，如追月流星，锋利得不敢相信是出自年轻女子手中。

　　“公子，你没事吧？”莫喻连糕点都洒了，“你可有伤着？”

　　萧长云摇头，只是对他吩咐道：“去找南又。”

　　“这样好的身手，纪王爷把你安在我身边倒是明珠暗投。”萧长云看着小月额上略浅了一些的胎记，若有所思道：“小月几岁习的武？”

　　小月冷静的双眸望着萧长云，声音镇定自若：“公子，我不记得了。能呆在晋南王府，是小月的福气。”

　　萧长云听着冠冕堂皇的话，从容转过身擦着衣角的灰，淡淡道：“以后发生这样的事，记得先护着南又，毕竟我是晋南王的儿子，贼人就算冲着我来，也不至于是要我的命，明白吗？”

　　萧长云的面容皎然沉静，是此刻暗夜中另一抹风华。他望着莫喻狂奔出去寻南又的方向，不紧不慢说了句，“南又，毕竟她的命就是我的命。”

　　小月微微一怔，心底冷静了然，她点了头：“是，小月明白。”

　　原来这位清俊无双的王府公子，牵着无数世家贵胄小姐的心，竟也会是个深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