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如新》谈洲子

2、第 2 章

　　2.

　　徐啸元从烧烤店出来，过到马路对面，又往旁边走了一段路才走到停车的地方。这附近挨着广场，算是南环比较繁华的一片地方，吃饭的地方多，人就多；旁边还紧挨着有两个小区，一到晚上下班、吃饭、遛弯的时间，马路上都是人，有时候半天才能找到一个停车位，所以徐啸元进出小区都不走这边，本能地避开人车拥堵的情况。

　　幸好今天是工作日，大部分人不是因为工作累得没了心气儿，就是正在消磨着心气儿，出来吃饭玩乐的人并不多，马路上没什么车，徐啸元安心地把车发动。

　　关如海的烧烤店距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儿，开车就更快了，徐啸元把车窗摇下来，混在车流里，还没怎么感受夏夜的风就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他在门口停了下车，手伸到车窗外刷了卡，随后一路开进地下车库，找到停车位停好。他们这是个新小区，很多设施都不够完善，譬如别墅区有个假山喷泉池一直到5月份才弄好喷水；住户也不多，很多房子都有主却空着，那些有钱人买了房自己也不住，顶多租出去收点租金，多数人心里觉得房子比炒股靠谱，比起今天涨明天跌的数字，房子这种实实在在的东西更能让人安心，毕竟房本上写的名字是有法律效应的。

　　徐啸元他们家的房本上写的是他和关如海两个人的名字。当初俩人开始谈恋爱的时候还没想到买房这一层，也是那时候事儿多、忙，徐啸元因为那次行动伤了脚，落下了残疾，不能剧烈运动，出外勤、抓捕罪犯人是干不了了，再加上他妈一直反对他干刑警，他心想算了，那就不干了，跟领导打了申请报告，就调到现在的区分局派出所了，本来他妈还挺高兴，结果没过多久知道自己儿子在跟男人谈恋爱，又气个半死，到现在都四年了，还是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跟徐啸元说。

　　关如海跟徐啸元在一起后就金盆洗手不混□□了，遣散了自己的一帮小弟开始做生意，刚开始有个大哥带着他一块儿做酒吧，生意好来钱也快，但是没过多久酒吧就变味儿了，成了扫黄打非的重点场所，关如海不想哪天再被自己男朋友逮进局子就不跟大哥干了，大哥也是个爽快人，没强求，还给了他一笔钱，关如海想来想去就搞起了餐饮，在南环这边开了家烧烤店。

　　这时候两个人还没住在一块儿，平时也不常见面，徐啸元知道关如海的烧烤店刚开业，肯定忙，也不主动去打搅他，突然有一天周末，关如海打电话约他出去，说有事儿，徐啸元就去了，却没想到居然是去看房子，就在烧烤店附近，新楼盘，房子不错，九十平方，八楼，南北通透，采光良好，阳台很大，卧室有飘窗，已经简单装修过，徐啸元问了价格，很贵，但在可以考虑的范围内，他却没想到当时关如海已经付了首付，一声招呼也没打，直到离开那个小区才说，这套房子我看了好久，就知道你肯定也会喜欢，这小区离店近，离你们所也不远，我觉得位置挺好的，首付我已经付了，房贷你得跟我一起还，徐啸元听完好长时间说不出话。

　　拿到房产证那天关如海还煞有介事地请徐啸元去吃西餐庆祝，看着房本上的名字，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问徐啸元这像不像是结婚证，徐啸元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房了，关如海说，这不是要跟你好好过日子吗，不是闹着玩，也不是一时糊涂，你跟我在一起也不是一时糊涂对不对，所以我想着把事儿都办好，你妈……哦咱妈，咱妈那就慢慢来，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的反应不过来，时间长了就好了，徐啸元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心里却酸酸的有点感动，这男的转变的也太快了。

　　地下车库里不通风，空气不流通，显得潮热又闷，像一张膜附着在身上，空气里还有一股水泥混凝土和消毒水的味道，徐啸元关好车门进了电梯，电梯里空调运作的声音呼呼响，冷气却若有若无，他往后退了两步，正好站在空调的出风口，这才感受到从头顶吹下来的冷冽的气息。

　　电梯从B2升到1楼停住，走进来一家三口，男人手里还牵着一只体型巨大的萨摩耶，看样子是出去散步遛狗了。徐啸元往旁边让了让，低下头跟这只萨摩耶对视，萨摩耶蹲坐在地上，雪白蓬松的毛，摇尾巴吐舌头，眼神纯真无辜，没等徐啸元伸手摸它，电梯叮的一声已经到了8楼。

　　徐啸元从电梯里出来跺了一下脚，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了起来，隔壁邻居家里的电视开着，站在门外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再往外还能听到楼下正在散步的大人和小孩说话玩闹的声音，都没睡，大概是时间还早。

　　徐啸元站在门口拿钥匙开门，家里的猫主子分辨出铲屎官的脚步声，在门后喵喵喵叫的格外婉转，一声喵能转出十个调，看来是真的饿着了。

　　门一打开，囡囡就在门口探头探脑，跑到门外一边叫一边亲昵讨好地蹭徐啸元的裤腿。这真的是一只特别肥的猫，体型就像一个球，脖子跟头一样粗，肚子鼓鼓的几乎要垂在地上，上个月徐啸元带它去宠物店洗澡，给它洗澡的那个小姑娘来抱它，没防备它这么重，抱的时候差点脱手，上了楼没过一会儿又下来问它是不是怀孕了，可见它肚子是真的大。

　　本来他们两个没打算养猫，这只猫是徐啸元的姐姐徐筱芳从附近一所大学领养的。这所大学有个动物医学专业，他们有节课是要给猫做绝育，就买了这只猫，做完手术在网上挂了领养信息，徐筱芳看到信息就去学校把这只猫带回家了，起名叫囡囡，养了不到三个月，徐筱芳的丈夫连建出差回来了，他对猫毛过敏，一回到家就浑身发痒，徐筱芳只好把囡囡送到徐啸元家里，一直到连建走，徐筱芳也没再把猫接回家，囡囡就在徐啸元家住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做了绝育的缘故，把情.欲转化成了食欲，这只狸花猫越吃越胖、越吃越胖，最后吃成了个球。

　　徐啸元用脚把猫带回门内，关上门，开灯，随手把钥匙放在门后的鞋柜上，轻轻把猫踢开，换上拖鞋，囡囡锲而不舍地围在他脚边打转，一边蹭他的裤腿一边喵喵叫。

　　“去去！”徐啸元被它拦着寸步难行，只好跺了跺脚，这只大肥猫受到惊吓，球一样地弹到墙边警惕地盯着徐啸元，难为它吃得这么胖，速度竟然一点不慢。

　　没了拦路虎，徐啸元这才到阳台给它倒猫粮，囡囡紧跟着跑过来，从徐啸元屁股和小腿上蹭了一圈才去吃东西，没吃两口又抬头蹭徐啸元的手，徐啸元挠了挠囡囡脖子上的软毛，两只手从脖子撸到尾巴根，想了想，又从碗里抓走了一把猫粮，“少吃点，胖成这样，再吃真就三高了。”

　　囡囡不懂什么三高四高，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只顾吃着碗里的猫粮，对他的担忧充耳不闻。徐啸元又给旁边小碗里加满了水，蹲着看了一会儿，挪到角落里铲屎，一低头就看到阳台上那盆绿萝头朝下倒扣在地上，准是囡囡扒下来的，徐啸元看到这只肥猫已经吃饱喝足，蹲在旁边怡然自得地舔爪子，伸手过去，一巴掌打在囡囡头上，骂它又乱扒东西，他下手并不重，这只猫还是受到惊吓，轰隆一声撞开阳台门窜进客厅。

　　徐啸元掀起盆，把绿萝连土装回盆里，放回阳台上，又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攒出一袋垃圾，连同猫屎一块到楼下扔掉，囡囡就蹲在沙发扶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啸元走来走去。

　　等徐啸元扔完垃圾回来，囡囡已经不在沙发上，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往浴室走去，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手机、几个硬币和两张电影票放在洗手台上。电影票已经被洗衣机搅得掉色、黏连，估计是洗衣服的时候忘记掏出来了，徐啸元展开辨认了一下，想起来是上周末跟关如海一起去看的《玩具总动员4》的电影票，他们俩订的是下午三点多的场次，因为周末的缘故，依旧有很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一起，两个大男人混在一厅的亲子团里看得津津有味。

　　徐啸元笑了一下，把这两张电影票扔进垃圾桶里，打开浴室的通风换气口，然后开始脱衣服，很快脱的只剩一条内裤，随后把内裤也脱了，他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拉上浴帘，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因为第二天还得上班，徐啸元没等关如海就自己先睡了，等关如海回家已经十二点多了，他隐约听到脚步声、开关门声和囡囡的叫声，接着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他被这持续不断的声音吵醒，彻底睡不着了，身体上又困得睁不开眼，只好闭着眼等关如海赶紧洗完，他好继续睡。

　　不知道关如海是什么时候洗完的，他中途睡过去了，再醒就是关如海上床的时候，床垫振动了几下，关如海在他旁边躺下，徐啸元翻了个身，虽然没出声，关如海知道自己把他吵醒了，就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说：“睡觉吧。”

　　徐啸元又翻了一下身，不动了。

　　他睡过去了，关如海却还没睡，回想了一下今天店里的流水，明天早上该买哪些菜，心里确定了一个大致的谱，又怕自己睡醒忘了，打开手机编辑了一份备忘录发给童庆林，这才闭上眼睛睡下。

　　房间里门窗紧闭，只能听到身边传来的呼吸声，还有空调运作时的呼呼声，等他睡醒再睁眼，新的一天来了，徐啸元也已经上班走了，空调关了，卧室门开着，那只肥球一样的猫正睡在他脚边，关如海动了动脚，囡囡醒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