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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如不见(一) ...

  •   ◤立春◢

      “一年之计在于春。”

      我观屋檐上花开正好,雏儿的嫩嘴啄着昨晚的露或夜雨。春风过,我脱去一身杀伐,鬼面遮脸,装一副如风君子骨,坐桥头,饮壶隔年桃花酒。

      还不兴杀手放个假?

      这些年朝堂上放了令,经商的驼铃摇进了成都,好端端放着长安不去,巴蜀的三岁娃娃天是这些驼背大家伙能受得住的吗。红纱缠腰金饰叮当的美人儿隔着江水眺望楼台,粉雕玉琢的小娃儿打闹,脚边跳着异瞳猫儿,是喝不醉的笑春风,看不厌的红尘事。

      西域人啊。

      琼浆打嗓子眼儿里一溜进了肚,非是君子做派,我是暴雨浸过的狂傲,他是风沙打过的野性。而桥头的休假杀手盯上了皮毛璀璨的猎物,有关风月。

      我是登徒子,他是好佳人,隔着春水你凭什么说我在看你,我是看驼铃金灿灿,佳人眼中波,细纱柔绢遮天,情人桥下过。

      西域的少年郎红发惊艳,我隔着春水敬他一杯春风,愿薄雾洗去这满面笑意,教他莫以为我是登徒子,来日见我才好收住那明王镇狱,留我一命随他走南闯北。

      这是少年春风的遐想。

      这是天马行空的白日做梦。

      这是我的非分之想。

      ◤雨水◢

      草木萌动,鸿雁归来。

      蜀中向来多雨,我见过倾盆与滂沱,而长安的细雨是拂面的温和,洗去新叶浮尘,催生青木万里。

      暗藏杀机。

      我一贯在深夜行杀戮事,鞋跟卡住树杈匿于树影中,刚出生不久的鹅黄嫩绿即刻做了帮凶,弩箭破风追魂夺魄,树下机关一触即发。

      这是生机盎然的雨夜。

      底下他万箭穿心,再补了一支利箭穿叶而过,簌簌雨落掩盖了院子里危机四伏。草木疯长。

      灵物万千,不缺你一个。

      ——

      我早知不宜久留,纵身一跃遁入黑夜,指节轻叩扯开机关翼,打地府飞来的大鸟平稳融在夜色里,一段轻飘飘的胡语哼唱乱了雨点的节奏,大鸟晃了晃险些栽回地府,我在黑夜里滑翔,凝神细听。

      是谁的思乡曲还是虔诚的梵唱,清冽的嗓音混着烧酒的炽热,是你中了芙蓉帐的红颜计,还是暴长的树送去了大漠沙石。这是生机盎然的雨夜,我记得我听过这声音,在驼铃与嬉笑里,在水声缱绻里。

      我曾想过与谁春风一度。

      ——

      后来在唐家堡养腿伤的日子里,我只告诉师妹是色迷心窍。

      当然不是血呼啦的那个老头子。

      我也不晓得是谁。
      ◤惊蛰◢

      是我贪心去向店家赊账讨口酒,穷的全身叮当响,除了这把弩没得抵账,腆着脸好话说尽讨不来一杯家酿浊酒,如此厚颜怕是要遭师兄笑话,谁叫酒瘾子犯了,管他别的,干老子球事。

      脸上罩了层黑云一步三回头离了酒家,转进林子里靠着巨柏坐下,顾不得沾一裤子润湿泥土,怀抱着旧弩眯眼凝视。

      这是跟了自个儿多少年的弩,上头满是裂痕与斑驳,指腹抚过弩身每一寸伤痕,敛去眼里的怒气倚坐在树荫下,安安静静调弄手里头机关弩。

      泥土里钻出只胖甲虫,一身壳子硬的发亮,顺着树干往上慢悠悠的爬。是冬夜太长土被太暖,它睡得舒坦,让不远一声春雷炸醒,满身还是困倦跟梦,正寻个听不见惊雷的地方去。

      我本想扣住它,同它掰扯掰扯这春困磨人。奈何不晓得是不是鬼面骇人,虫兄一路小跑誓死不从。

      放了就是,何必害怕。

      困意涌上脑袋顶,打了个哈欠正想着上树歇了,眼皮抢先腿脚一步相拥而眠。沉入梦里只想着别有仇家趁人之危,好歹叫醒我看一看相貌,回头地府里找你老子讨酒喝。

      ——

      等我醒时已近黄昏,身上盖了条薄棉纱绣着烈火,边上有一壶老酒跟一顶竹编小笼,里头那威风凛凛的虫兄四脚朝天骂天骂地。

      面上带了笑指头伸进去摸了摸触角,开笼放了这背运的弟兄。

      哪来的好心人。

      远处春雷阵阵。

      是惊蛰。

      ◤春分◢

      师兄弟们赶上这时节,早各携着有情人到处去耍,原野里踏不完青色,天上飘起纸鸢,谁的小心思写在上头,让天公偷觑了去,好端端闹个大红脸,黄昏里的霞嗔怪少年郎嘴上耍俏,没个真心。

      我孑然一身无牵挂,乐意替你饮了春分的酒,仰着脸大咧咧躺在满地青翠里,打个酒嗝盘算着欠下的酒钱何时还。

      师妹簪一头野花俏生生,咱们唐家的姑娘哪个不俏的,个顶个出去了都赚尽外头儿郎的眼珠子,半截面具挡上那一双打小看到大的清澈眸子,这妮子也拿上了独当一面。

      “师兄,随我去耍子咯。”

      话未落我脆生生打个嗝儿,直惹得小女娃子嘴一撇泛了火儿,一手的艳红白粉就往我鬓边簪,我道她念着姑娘名节不往死里下狠手,随手挡了挡没挂心思。

      我又忘了,这是我唐家的女娃子。

      ——

      麻酥酥瘫在原地任凭她在两鬓插了一圈粉白细碎野花,望着天上盘旋的纸鸢早就认了命。我说这小师妹不寻常,寻常的师妹哪儿会用梅花针扎自个儿亲师兄的。

      听她夸好看脸上扯出个正儿八百的皮笑肉不笑,手上的药劲快过了,兴许回去还能蹭上师姐的野菜汤喝。约莫是笑得感天动地,小姑娘愣了一会儿硬要赔礼,拿过她小纸鸢来请我写个愿想,不写不让回去吃饭。

      好,这道歉十足真诚。

      我要写“酒钱全免”“富可敌国”,她摁着笔不让下手,说什么老天爷要看别的,才不同我瞎扯疯迷窍。

      嗳。我咋个不晓得姑娘家喜什么东西。

      ——

      随便写了一句算是骗了过去,脑阔儿里闪过个什么东西不真切,赤红头发坠金饰。野菜汤喷香。

      我写的什么?

      ——

      “愿得一人心。”

  •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这文里其实没有主副cp,是一堆人的恋爱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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