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爱的人》illi梨子

5、第 5 章

　　春假没有很久，中学生也只放三个星期而已。
　　片儿警，就是日常的小事做的多些。刚刚开学就接到上级要求，进学校去宣传讲解紧急事件的逃生和急救处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小孩躲地震似的全部冲到操场上，然后排排队坐好，听我们讲解什么弯腰抱头，走学校既定的消防通道，严防踩踏事件，还有一点点伤员处理。
　　我本身就是外勤，加上我和吴欢是搭档，主要负责这个任务。她冷冷静静的，爱面子的死，不会上台和小孩子互动，试了两个学校，最后还是把这个讲解的任务交给了有点爱耍嘴皮的我。
　　没想到我头次登台就闯祸了。原本讲解紧急心肺复苏是有一个假的人模做道具，之前吴欢都是小力气的按，就没有觉得那里不对。结果到我手里，这个年久失修的模型，塑料皮早就硬化了，我只是提起了正常的急救所需要的力度，就把那个人模摁出了一个大洞。
　　模型报废了，没东西比划比划，又不好说。那次摁坏模型，底下坐着的小孩都看怕了，想是也没有人愿意做志愿者。我只好就着自己的胸口，大致的交代一下位置和方式，就草草收工了。但是我不是很满意这样，有做事肯定得做到位，况且整个区的中小学我们都要讲解完。新的模型还没有批下来，我只能找学生来当志愿者了。
　　到了下面几个学校我都是这么做的。有的学校孩子还蛮积极，纷纷举手，但是有的学校，缺了那一两个竞争上台的、起哄的，大家都不想上台，底下总是鸦鹊无声。我有想到我一定会途径宋吾南的学校，但是没想到，宋吾南这种性格的小孩，居然呆在一个很文静的学校氛围里面。我一直觉得，他会在一个鸡鸣狗盗的地方，交一大群狐朋狗友，甚至上一次的“做线人”也是其他人怂恿他去做的。然后成绩也不上不下，很多事情也就不上不下。平时就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有的样子：打打嘴屁，吹一吹牛，遇到考试了互相帮助一下。
　　但显然不是。我对教育一知半解，本区的学校名字都说不齐，但是对这一所学校的学院风气却深信不疑。有钱不够，还得要摇号考试才能进来读书。可见宋太太对她儿子的殚精竭虑。
　　“那接下来的环节有没有同学愿意配合一下我的讲解？”
　　安安静静。大家都是学术派的未来先锋，可以理解。
　　“只是一些简单的示范而已，没什么丢不丢……”
　　一只小手突举的老高。然后噌的就从地上蹦起来。这个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也缓缓举起手。而为首的那一个已经快到主席台了。
　　他走近了我才看个清楚。宋吾南，穿着蓝色校服和白色小球鞋，三步并两步，已经到我身边了。
　　“陈叔叔……”他又跟我笑嘻嘻的，两个小虎牙晾着。“我要做什么？”
　　“就躺那个桌上。”我们也没有专用的什么急救床，都是沿途借的书桌。
　　他挺乖，直接就翻上去躺着了。
　　“大家看好啊，心肺复苏，就是按压胸骨下面这一点……是哪儿呢？……就是这儿……”我在自己的腹面摸索，好让大家看清楚位置。
　　“陈叔叔，我坐太后面了，都没看见是你……你早说要到这里来，我给你当托儿呀……你说你在台上……要是没人应你，还怪尴尬的。我就抬头看了一下……本来是在玩手机的。”
　　“然后双手交叠，置于这个位置，进行一分钟大于一百次的按压……”宋吾南在我旁边一直叨叨，没完没了的碎碎念。我把话筒放在一边，双手交叠，按在他胸骨下方部位。
　　“你这小屁孩看着瘦，肚子上怎么肉墩墩的。”
　　我示范好动作给大家看完，又把话筒拿起来给大家讲基本求生知识，而宋吾南还是不停的碎碎念叨。
　　“没有，我很瘦的，你就是摸着觉得胖，看起来不胖……我最近长高了还，肉更扯开了……”
　　我只好又把话筒撇开，“你就是骨头小点，等以后张开了，看你变成一个大胖子。”
　　他不知道被我点了肚子上面哪儿的笑穴，后来一直咯咯的笑的没完。
　　我把话筒拿回来“大家看见了吧，这就是基础的按压。一般心肺复苏还搭配有人工呼吸。大家都知道人工呼吸吧？都以为就是亲嘴吧？真正的人工呼吸是很严肃，很重要，也有一些讲究的。不是随便嘴对嘴的呼口气就能救人了。亲嘴救人那个是白雪公主。那正宗的人工呼吸是怎么做的呢？大家看啊……首先把被施救者的鼻子捏住。”
　　他突然不叨叨了，也不笑了，就看着我。我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轻轻的抬起被施救者的下巴，大口吸气，屏住，迅速俯身，用嘴包住患者的嘴，快速将气体吹入。与此同时，施救者的眼睛需观察患者的胸廓是否因气体的灌入而扩张，气吹完后，松开捏着鼻子的手，让气体呼出，这样就是完成了一次呼吸过程。”我说完之后，继续捏着他鼻子，然后微微的托起他下巴，他的嘴巴张开一点。“这样的姿势，然后往里吹气，大家看见了吧？”
　　文静的读书人，一般也没什么反应。我就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了。“每分钟平均完成12次人工呼吸。单人施救时，每做15次人工呼吸，就做两次胸外心脏按压；双人施救，则是每做10次人工呼吸，就做两次胸外心脏按压。你们别看这按来按去的很无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这能捡回你一条小命呢……”
　　“你是不是要下班啦？”他好像晃过神来，复活了，又开始叨叨着。“我请你吃我们食堂吧……我们食堂还挺好吃的，比你瞎点的快餐好多了……”
　　“基本知识就这么多，没几个字，比你们课文好背。大家就当听了节课，把该记的都给记住了，该用的时候知道怎么使，当然，也不希望大家能用上这些……总归还是记一点点，以防个万一。天总有个不测风云的对吧？好了，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警察叔叔要走了。请校领导说两句吧。”我把还傻傻躺在桌子上的宋吾南拉起来，拍拍他的背，示意他下台。
　　“人……人工呼吸你不说啦？”
　　“还说什么啊？不是都说了吗？”
　　“哦……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我们一起吃食堂。”
　　“不了，我赶场，下午还有两个学校要说。”我拍拍他的背，“回你班级去吧。”
　　“好。”他转身走了，半路还回头，捂着下胸口看我一眼。转回身去，又撒起腿的快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