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旧梦》卿颜一梦

9、第九章

　　楚含殇从顾戚辰那边回来后就直奔了自己的帐篷，帐篷内没有点油灯，一片漆黑。凭着习武之人的夜视能力，准确无误的走到席前，解下外衣后直接钻进了被子，仰躺着望着帐篷顶，若有所思。
　　在席上翻来覆去，知自己是因顾戚辰的事而弄得并无睡意，便也不睡了。
　　楚含殇坐立起身，走出帘外。夜已深了，抬头望了望夜空，几颗星斗明亮闪烁，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儿把玩着，俨然是一节半指长的骨哨。将骨哨放在嘴边轻轻吹响，在夜风中那声音很轻，不易察觉，但是只要是有心聆听的话，还是能听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声响。
　　夜七因职业的特殊和常年护卫的习性，因此睡眠很浅，在听到这若有若无的哨声时便醒了，起身抱着剑悄无声息的朝着声源略去。
　　哨声是从楚含殇的帐篷方向传来的，这让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沙漠上没有遮蔽物，夜七不便靠得太近，只在离楚含殇最近的帐篷处伏着，默默观察楚含殇的动向。
　　夜很静，夜七伏在附近等了许久，只见那人除了站在帐篷外默默吹骨哨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以为自己想多了。也许那个大少爷是因为今天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出来吹吹哨子缓解下心情郁闷也说不定呢？？
　　又等了差不多三刻钟，依旧没什么发生，便也觉得，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握了握手中的佩剑，起身正准备回到顾戚辰帐篷，一股幽香飘入了夜七的鼻中，当下警惕心一起，屏住呼吸继续趴伏在原地观察着。
　　不多时，只见一名蒙面的紫衣女子出现在楚含殇的面前，肩膀上还停留了一只三岁孩童巴掌大小的雀儿，那女子掩面含笑的朝着楚含殇行了一个礼，两人便开始交谈起来。太远了，夜七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神情也越来越恍惚，应该与刚才的香味有关，却也来不及思考便晕睡了过去。
　　这边，女子走到楚含殇面前，掩面行了一个礼「殿下深夜召属下来，是有何吩咐么？」
　　楚含殇微微皱了眉，似是对女子来得太慢，又似是嫌女子身上的香味过于浓郁。
　　看到楚含殇嫌弃的模样，女子不怒反笑，虽看不清面纱下的容貌，但凭这身姿娇态也可知道，这面纱下的容貌定然是佼好的。
　　「味儿太重了！」从女子出现到现在，楚含殇终是说了一句话。
　　「是么？」闻言女子好看的眉一皱，不信一般举起左手袖子使劲的闻了闻，罢了又举起右手袖子使劲闻了闻，然后抬头看着楚含殇。轻哼了一声「都怪那个劳什子的慕轻尘，说什么这个香粉能使周围闻到香气的人睡着，方便任务，我看吶，就是这小子的恶作剧，让我暴露目标罢了！殿现在也闻了这气味，不就没睡着！」
　　楚含殇听着女子的抱怨，却也被逗笑了「他说的话也没有作假，只是轻尘既然是我最信任的毒师，调配的各种毒药迷药，自然也是对我无效的。」
　　「是这样么？」女子半信半疑的挑眉，看楚含殇没有多余的神情便也作罢。「殿下深夜唤属下来此，有何事吩咐？我这可怜的雀儿可是循着声飞了好久才从几里开外寻来呢，若是殿下没有什么事只是拿奴开心，奴可不依了。」
　　不想与女子调笑，单刀直入的说明了唤女子深夜前来的目的。「帮我查查一个叫顾君昭的人，据我所知，他应与燕国皇室有关，越详细越好。」
　　女子思索了一下，点头应下「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调查之事越快越好。」说完便也不理站在跟前的女子，转身进了帐篷。
　　看楚含殇没有再理自己，自顾自的进了帐篷，女子微微跺脚。「哼，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子！这般薄凉，也难怪殷师兄他宁死也不从您，您啊……」
　　女子话还没说完，便被帐篷内飞出的飞镖打断，堪堪接下飞过来的东西，仔细一看，哪是什么飞镖啊，分明就是一根干枯的树枝。不过刚才树枝朝着自己面门招呼过来的那股狠劲儿还是让她背心直冒冷汗，这楚含殇是下狠手啊。
　　当下一阵气闷，直直的踏入了帐篷，双手叉腰，怒视着楚含殇。「凶什么凶，本来就是事实嘛，师兄你这般不解风情，又什么事都只以自己为中心，说好听点你这是自命不凡，说难听点你就是自私。既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殷师兄那与世无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而且他对你没意思也一天两天了，整个师门谁不知殷师兄喜欢的是女子而非男子，现下殷师兄寻到了良人隐世而居好不逍遥快活，你对我凶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找个人隐世而居逍遥快活去啊！」
　　「闭嘴！」楚含殇难得有了欧气，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
　　女子俨然被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转念一想，自己说得又没错！怂什么？有了底气之后，又叉着腰一副‘你能拿老娘怎么办’的眼神看着楚含殇。
　　这叉腰的母老虎模样被楚含殇看在眼里，刚刚的怒气消了不少。
　　「紫川，你一口气说这么多，也不怕闪了舌头！」楚含殇的声音很冷，但也透露着一股子纵容。
　　知道自己刚才没管住嘴巴，不小心说多了，触及到师兄的痛处，紫川在心里暗自吐了吐舌头，也不免为楚含殇可惜。
　　「师兄，放下吧。」这句话很轻，轻得几乎听不清，但是楚含殇还是听见了，没有表态。紫川看着楚含殇那油盐不进的模样，便也不再说什么，看了那坐在席上的人一眼「唉～那我走了，殿下多保重！」特地加重了‘殿下’两个字，行了个礼便有如来时一般走了。
　　紫川走后，楚含殇盘坐在席上一言不发，只闭着眼，看似平静，但从那杂乱的呼吸声知道，他的心很乱，具体有多乱，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不受自己的控制，刚才紫川的话让他不舒服，殷离的离去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还喜欢着殷离不假。但是，又好像没有那么的喜欢了，因为就在刚才，在紫川肆无忌惮的指责他的时候，他的心里，浮现的，却是顾戚辰的脸，那与殷离有着三分相似的脸上，他的笑，他的愁，都浮现在楚含殇的心上。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夜无眠……
　　天渐渐亮了起来，夜七站在顾戚辰的帐篷里一脸郁闷。是了，昨天被香气迷晕后，自己就着那个趴伏的姿势在沙地上睡了一宿……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没搭上弦，呆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黄沙，摇头晃脑了一阵，抖落了好些被风吹落在头上的沙子，趁着还没人发现他就一股脑溜进了顾戚辰的帐篷。
　　那人已然醒了，正在给自己穿戴服装，看到夜七一身狼狈的跑进来，惊讶一下，便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穿衣。
　　夜七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便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戚辰。
　　身后衣物摩擦的声响没了。知道顾戚辰已经穿好了衣服，当下也不再矫情，转过了身将昨天看见的一切告诉了顾戚辰。那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见此夜七行了个礼退出了帐篷打理自己狼狈的仪容去了。
　　夜七走后，顾戚辰站立在帐篷门口，不由得轻嘲了自己一下，昨夜本是让人伤心到无心睡眠的才对，最后却因为夜七的到来，让自己不得不装睡，到最后，装睡却变成了真睡，使得现在自己的精神格外的好。掸了掸微皱的袖子，提步出了帐篷，看着忙碌收拾帐篷的一伙人。是啊，得赶路了。
　　叹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朝着楚含殇的帐篷看去，正好对上那人出帐篷抬头看过来的眼神。四目相对，那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顾戚辰跟着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朝着那人点了点头便加入了商队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对于顾戚辰的加入，商队的人先是惊讶，随后便也开始安排一些什么叠放被褥，用品归类之类的轻巧的活儿给顾戚辰做，而顾戚辰也做得很好，所以他们很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小公子，为人也和善，最重要的是，自家少爷对小公子喜欢得紧，他们自然而然的也把小公子当自己人。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一行人便也骑上骆驼准备出发。楚含殇一如往常的朝着顾戚辰伸出了手，准备拉他上来。然而顾戚辰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越过楚含殇朝着夜七走了过去。
　　楚含殇只能尴尬的收回了伸在半空中的手。看着顾戚辰走到夜七跟前。只一个眼神，夜七就懂了，恭恭敬敬的朝后挪了挪位置，将身前挪出了一小块地方，伸手将顾戚辰拉了上去后学着先前楚含殇一般将顾戚辰揽在怀中护着，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这一幕很熟悉，但是身后的人不同。顾戚辰也没有像之前在楚含殇怀中那般倚靠在夜七身上。果然，不是那个人就不行的，自己没有办法像倚靠楚含殇那般去倚靠夜七。
　　商队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气氛很压抑，但是他们也没说什么，毕竟主子的事儿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就着诡异的气氛就这么行了三天，终于在弹尽粮绝之前赶到了驿站，一行人将行李安顿在驿站二楼的客房以后便聚在楼下的大厅里点菜，准备好好吃一顿，啃了十来天的干粮，大家都馋坏了。
　　楚含殇那边，一行人将两张桌子拼起来，然后搬过长凳，大家挤在一起，热热络络的划起拳来，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反观顾戚辰这边，他与夜七，然后合着剩下的随行的两个人，加起来四人正好一桌，点了几个小菜，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没有多余的话语，显得有些孤寂。
　　「顾小哥，要不要和我们拼桌啊？大家一起多热闹！」是商队里面和顾戚辰比较谈得来的一个。
　　「是啊是啊，这一路大家互相照应，早就是自己人了，何必客气。」另一人附和着。
　　顾戚辰淡笑着起身。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楚含殇，准备回绝了两人的好意。
　　「过来吧，一起。」楚含殇将酒碗放下，朝着顾戚辰看了过来。
　　连楚含殇都说话了，如果再拒绝就显得太矫情了，随即招呼着夜七他们，将桌子推过去和那边的拼了起来。
　　入座后，两人依旧是一言不发各吃各的，反倒是夜七和商队的打得火热，一起划起了酒拳，这顿饭吃得也还算是自在。
　　飞快的扒完了碗里的饭，顾戚辰吩咐了伙计烧点热水送到的二楼自己的房间以后就一溜烟冲回了房间准备换洗的衣物了。在大漠里行走了十多天，皮都快晒脱了一层，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酸味儿，脱了外衣后，只着了中衣，然后就绕到了屏风后面准备好好沐浴一番。
　　‘叩叩叩’。
　　「进来吧，门没插。」
　　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顾戚辰笑着转身准备接过伙计送上来的热水，笑容在转身的一瞬间凝住。
　　「多谢大哥跑这一趟，我自己来吧」看着楚含殇拎着冒着热气的水桶往浴桶里注水，顾戚辰有些不自在的想接过水桶，却不想被避开了。
　　「我来，君昭你进浴桶里坐着。」说完就拎着水桶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拎着一桶热水回来。
　　顾戚辰没有听楚含殇的话进到浴桶里，木纳的站在浴桶旁看着男人动作。
　　「大哥……」
　　「嗯？」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没有下文，便又低头朝着浴桶注水。
　　顾戚辰就这么看着楚含殇忙碌的身影，直到楚含殇倒完了水转头看着顾戚辰，嘴角裂出了一个笑容，眼里满是温柔。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水桶朝着顾戚辰走了过来。
　　「我愿意。」楚含殇没由来的蹦出这么一句话。
　　「啊？」
　　「我说我愿意！我想了几天，也冷静了几天。我愿意等你处理好你的事情，待你的事尘埃落定以后，带你游历大江南北，看尽世间繁华。」说完便抱紧了顾戚辰的身子，紧紧的搂着。
　　怔愣了一会儿，顾戚辰释然的一笑，回搂着男人的身子，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不知搂了多久，待两人都回过神的时候。水已经微凉了。
　　「啊，君昭对不起，水凉了，我再去给你拎点热的，等着啊！」不等人反应。拎着水桶跌跌撞撞的冲出去拎水了，那傻乎乎的模样把顾戚辰逗得开怀大笑，这是这三天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重新把水温调好，顾戚辰准备沐浴了，可楚含殇还没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支着下巴看着顾戚辰。
　　「你不走，我怎么沐浴？」不觉好笑到。
　　「不走，我要看着君昭洗澡。」说完，楚含殇换了个姿势，改成手掌托着脑袋，眼睛依旧盯着顾戚辰不放。
　　「……你也不怕长针眼！」
　　「怕什么，你我都是男子，君昭有得我都有，君昭没有的我也没有！」那人竟然耍起了赖皮。
　　「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不对！这什么跟什么啊？这人真是……
　　察觉到楚含殇说的是何事，几乎是一瞬间，顾戚辰的脸蹭一下涨得通红，然后瞪了那人一眼。
　　「你也不嫌臊得慌！你要看，就看好了！」说完，赌气一般。真在楚含殇面前脱起了衣
　　服。
　　楚含殇没想到顾戚辰会这么奔放，当着他的面儿伸手将头上的发冠取下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失去了发冠束缚的青丝如瀑一般垂了下来，披散在背上，戚辰顿了顿，没了下面的动作，只是眼角含笑的看着楚含殇。「大哥怎的还不走？」
　　楚含殇被顾戚辰这么一问，不免也觉得自己唐突了，摸了摸鼻梁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觉得自己待下去也有点不好意思，随即起身拍了拍打水时被溅湿的衣摆。
　　「我就在门外，若是水凉了，君昭唤我一声便是。」说完拎着水桶退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目送着楚含殇出了房门，确定门已经关好后。顾戚辰不由得开心得笑了出来。笑完便将头发挽到身前，脱掉衣物进到了浴桶里面，水温刚好，不冷不热，水汽烘在脸上，暖暖的舒服极了，美美的泡了一个澡，将这十来天的尘埃洗了个干干净净，心情也随之变得轻快了起来，好像这几天的阴霾都随之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