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part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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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魔女。
我与恶魔之主做了交易，换取来无尽的魔力，成为了世间仅有的一个魔女。
我的魔力可以唤醒沉睡的生命，呼唤躲藏在云层之后的太阳，魔杖轻轻一点，贫穷变为富裕，和平转为战争，掀起的海啸足以淹没世界……所以众所周知，人类并不喜欢我。
于是我灰溜溜的搬家了。
不对，魔女的事情怎么能叫灰溜溜，那叫我看不起这些弱小丑陋的人类——高傲的魔女怎可与人类相处。
有关这个观点，新邻居巨龙先生表示十分赞同。镇守火山口的巨龙叼走了我带来的几箱珠宝，十分大度的腾出了块地方给我睡觉，听到我隐居于此的理由后颇为理解。
"小老弟你说的没错，人类都是些贪婪的家伙，他们不配与我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迟早有一天，强大的火焰巨龙要毁灭掉他们。"
巨龙打了个喷嚏，喷出些许火星子。伸手点灭，我决定装作没看见被它后爪踹走的那个限量版美少女抱枕。
我的新室友虽然是条龙，但是比那群咋咋呼呼的人类强太多了。
"所以小老弟你为什么不去海里隐居呢，那里凉快多了，而且还有漂亮的人鱼姐姐。"
见我堆起了一层又一层冰壁，巨龙默默屏住了呼吸。
我动作一顿。
"我晕海。"
2.
我是魔女。
我讨厌大海。
论·毁灭人类的一百种方法中，我最讨厌的就是"掀起海啸淹没全部岛屿，让世界变成大海"，因为那代表我将一辈子骑着扫帚飘在空中无所事事。
"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搭建无数的空中岛屿？"
我伸手抓来一片云朵，捏了个前凸后翘的小姐姐递给了这头蹲在地上的孤寡老龙。
"我恐高。"
"你又晕海又恐高，到底能不能行啊"
我侧着脑袋花费了一分钟思考这条龙在说些什么，得出他在质疑魔女力量的结论。
于是它两只小爪子里把玩的小姐姐碎掉了，四分五裂稀里哗啦的那种。
嗯，它哭的也稀里哗啦的。
3.
我是火焰巨龙。
镇守火山口，还有个魔女当室友的那只。
说起我的新室友，她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镇守火山口几百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畏惧恶魔火焰甚至还能面无表情睡下的人类。
提及恶魔火焰，那个魔女此时正坐在木桩上，喝了一口冰冻柠檬水。
"感谢恶魔，给予我无上的力量。"
哦对，据说她临死前呼唤来了恶魔，在恶魔的怜悯之中以毁灭一切的姿态重生，没错，毁灭一切……毁灭……一切？
她除了毁灭我的美少女抱枕手办以外，还毁灭了啥子玩意！
魔女手下一个不稳，路过的翠鸟被冻成了冰块，被风一吹轻轻的裂开，四分五裂的掉在了地上。
啊这
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地上的残骸重新拼凑到了一起，那只鸟儿在浅紫色的光芒中振翅离去。
哦豁，时间溯回，讲真，有点心动。
这女的真牛批，想和她一起征服大海。
4.
我是魔女。
那头龙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出海征服世界，烦的不行，我只好在晚上给它贴上封条让它闭嘴……行吧，我忽略了这头龙还算有点能力。
所以，我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巨龙扭扭捏捏的搓了搓小爪爪，摇摇屁股，指着脚上的铐子给我看。
"我这就给你劈开。"
伟大的魔女无所不能。
"不不不这是被诅咒的铐子谁劈开了就会倒大霉七窍流血死全家你清醒冷静一点！镇守这里是我的职责和义务你无权干涉我的龙身自由！"
看着那个破破烂烂一踹就开的铐子，我默默捏紧了手中的魔杖。
巨龙小心翼翼的放下脚，生怕一个用力不对把它弄坏——就像对待它那些美少女抱枕一样。
我叹了口气。
"说吧，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5.
我是魔女。
我不应该一时心软。
我不应该被那头巨龙可怜巴巴的眼神所打动。
就因为这些，让我跨越大海前往这个东海的小破地方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临近黄昏，我站在绵延至海边的小路上，头上的魔女帽被怀里的家伙好奇的伸手拽到了地上。
因为抱着他，我的胳膊僵硬，有点不敢弯下腰去捡。
他倒是咯咯乐得高兴。
好吧，现在除了大海，魔女还讨厌人类幼崽。
"他是恶魔之子，恶魔不再，理应由魔女抚养成人。"
他才不是，但我无法找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这种偷孩子还被半路抓包的尴尬局面了。
拖地的袍子下摆携裹着沙砾，狂风骤起，警示着追来的家伙不要继续靠近。
对面的视线越过蛰伏的威胁，停留在耳边的那朵扶桑花上。
他确实没再靠近了。
"那太好了，给我剩下了一大笔抚养费，可以拿去买好多仙贝呢。"
哦，这就是海军的英雄卡普吗。
长见识了。
6.
我是巨龙。
我就知道我的魔女室友最靠谱了！
看看这个襁褓里可爱的小家伙，多好看，多健康，多有活力，一看就知道他长大之后要俘获不少姑娘们的心。还是基因遗传的好……
等等等等魔女你不要扔给我，我爪爪短抱不住！
魔女面无表情的把小宝宝放到了地上，本能的后退了好几步，离他远远的。
这不对劲。
"都说了我讨厌人类。"
"你没说过，你就说你讨厌大海。"
"大海和人类都讨厌。"
"所以你为什么讨厌大海和人类呢？"
她不说话了。
我们俩都齐刷刷的看着地上啥也不知道的宝贝陷入沉思。
小傻瓜还在仰头跟她拍手。
要我说，魔女不喜欢人类是因为她遇见的人类都有问题，这个完全是可以解决的，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培养一个那不香吗。
再说了，一个魔女一条龙，在这里面面相觑地住上个几百年岂不是要无聊疯了。
"我看明明是你待的太久了才无聊疯的。"
7.
我是巨龙。
我说服了魔女留下小宝宝，哦对，他现在叫艾斯了。
别问我付出了什么，别问。
虽然说我确实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也是为了魔女好啊！她之前那一天天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看着就胃疼。
和恶魔做交易的女人，失去的可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多，甚至于她自己都认识不到失去了什么。
明明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东西
唉
"你叹个什么气。"
魔女坐在熟悉的木桩上，用变幻而来的奶瓶给艾斯喂奶，拍奶娃娃后背防止他呛到的样子倒是格外熟练。
"……叹气小艾斯的生活环境如此恶劣，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歪了外脑袋，似乎在思考。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每次这种反应，我都会遭殃。
"诶呀呀你喂孩子的样子真熟练是生前有小崽崽吗！"
"没有，我死的时候还没有孩子。"
魔女不知不觉的低下头，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怀中弱小婴儿的脸，一时有些迷茫。
她伸手捂住了胸口，不知这股涌上来的情绪名为什么。
"但是我依稀记得，我很想和他有一个孩子。"
我摇摇被恶魔之火烫了一下的尾巴，颇有一种她养娃，我养她的无奈操心感。
8.
我是魔女。
自从答应那条龙帮忙养孩子，最近的梦境就变得越来越奇怪，而且除却醒来时心情很糟糕以外，还会时不时心脏不舒服。
嗯，我和这个孩子可能命中犯冲。
他每天倒是傻兮兮的咯咯乐，我却要忍受那条龙的念叨。
"你怎么能什么都怪小艾斯呢！他多可爱啊！你前脚说曾经想要个孩子，后脚就这么说，可太不是人了！"
"那是曾经。"
巨龙不屑的瞪着它巨大又圆滚滚的瞳孔，鼻孔哼哧哼哧出小火苗。
"愚蠢的人类啊，还未发现自己缺失了什么吗。"
它说这话时，小艾斯正骑在它脑瓜顶上揪着它的龙角。
怪没信服力的。
我看着它，不免和它头上的小艾斯对视。同样也圆滚滚的眼睛闪闪发亮，在赤红的火焰映衬下倒映出魔女的身影。
面无表情，略显冷淡不近人情的魔女。
嗯，一个不太会被人类喜欢的魔女。
我决定，如果他被吓得哭出来，我就实施我本子上毁灭世界的计划，但是他却松开了握着龙角的手，在半空中挥了起来。
他在朝我笑
没有握着角角，他要摔下去了
巨龙手忙脚乱的要稳住晃晃悠悠的小艾斯，我抬起手，一缕风托起了他的身子，带着他朝我而来。
我将他抱在怀里，头一次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好像是少点什么。
9.
我是巨龙。
魔女开始要好好养孩子了，我非常欣慰。
她说火山口的环境不适合孩子成长，要搬家 ，那这可太不是人了——她明知道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而且，她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养孩子！怎么会有我熟练！
魔女欲言又止。
我把珍藏多年的育儿宝典拿出来给她看，她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等等，她后退半步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如果你把他养歪，我就端了你的老窝。"
看看我那被掏空了一大半的金库，你听听，人言否？
"所，所以，不搬了是吗！"
10.
我是魔女。
我突然意识到了孩子正确教育的重要性……就在发现艾斯这孩子开始避着恶魔火焰活动的时候。
说到底，一个男孩子，我还是更希望他勇敢起来，不要什么东西都害怕。
但这次不太容易，连骗他说他是恶魔之子不会被烫都不管用了。
"我才不是恶魔的孩子，我是妈的好大儿！"
堪堪半个人高的艾斯搂着我的腰大声逼逼的时候，我无动于衷的一脚踩灭了地上的火星子。
魔女的好大儿更不应该惧怕这种东西。
这孩子小时候还能给我表演生吞火圈，怎么越大越不行了呢。
——我那不是用了时间溯回救回了他狗命吗。
我按住了想撒开脚丫子四处跑的艾斯。
"一顿巨型老虎烤肉外加三份鸡丁炒饭附带隔壁仙洛兰岛的特色圣代。"
很好
这小子开始咽口水了
"说吧，怎么回事？"
"是巨龙！他说火焰会夺走我的生命，要我离它们远一点……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打猎做晚餐！"
11.
我是巨龙。
艾斯又长高了，完美。
艾斯在我们的修炼下可以和岛上搬来的巨兽们打架了，完美。
艾斯的礼仪课也很成功，每次去隔壁岛玩都能让那儿的卖菜阿姨喜笑颜开，完美。
艾斯开始小心翼翼的避着火焰了，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姐！轻点打！打龙不戳眼睛啊啊啊啊啊啊！"
魔女还是很凶，有了孩子之后更凶了，行吧。
高傲的火焰巨龙不和她较劲，绝对不是因为我打不过她。
我不看她，就别着头瞧着天，和她犟嘴。
"我没说错，火焰会夺走他的生命。"
魔女揉着怀里艾斯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不解，随后眨了眨眼睛……等等这女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话说自打陪着艾斯去了几次人类集市，和人类阿婆唠过家常之后，魔女就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自行编排起了好多奇异小故事。
其中光是我镇守在此地的前因后果就有83种版本。
可太吓人了
"不，巨龙先生，火焰不会夺走生命。"
艾斯探出头，伸手感受了一下那些在空中跳跃的火苗，手指被烫的缩了回来。
"可是妈妈，它会伤人。"
火苗被他吸引，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又凑近了些许，萦绕在他与魔女身侧。
我挪了挪带火的尾巴，开始有些难过了——火焰依旧喜欢艾斯，这点估计魔女也能看出来，可是他们都看不见我所看见的。
12.
我是魔女。
我开始种树了，就在满是恶魔火焰的火山口那里。
褐色的树苗被我小心翼翼的种植到土坑之中，又将根部掩埋，唤来河水浇灌。
山下河流中的水珠顺应魔力，漂浮于半空，擦着蹲在旁边围观的艾斯和巨龙而来。
"妈，你终于要种棵会自己结肉自己烤熟的树了吗？！"
巨龙甩着尾巴拍了他一下，艾斯一个踉跄，傻笑着稳住了身子。
巨龙哼哧几下，小火苗从鼻子里喷出。
"都已经烧焦了好几次了，你这个家伙怎么还不放弃。"
我摸了摸再度被赋予生命的树苗，它的树干细小柔弱，却又流淌着不断积攒的生机，与这里的炽热与火焰抗争。
巨龙有些不高兴，张开嘴，吐出一口火焰，将树苗囊括其中。
"它不应该是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淡紫色的魔力拖着焦灰浮起
"即便他侥幸暂且存活下来，他也是恶魔的产物。"
光辉柔和，勾勒出原本的轮廓
"他摆脱不掉必死的命运，他不会被世人承认，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
魔力汇聚而成的利刃抵在了巨龙的脖颈，堵住了它的话。
我看着它，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孩子，我赋予他生命。"
他必须活下去
因为魔女无所不能。
13.
我是巨龙。
我老觉得那天魔女似乎话里有话。
这不应啊，难道这个女人除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之外还会预言和占卜？那不是我的老本……
咳咳咳
我啥子也没说。
唉，最近糟心事真是越来越多了，魔女的事情我还不知道怎么引导她，艾斯也被带的跑偏，闲着没事就拿着水壶去给那株小树苗浇水。
一个个的，愁死龙了。
我扒拉扒拉翅膀边上的树苗，深思熟虑许久，还是在艾斯监视的眼神中放弃吐口火苗烧树的冲动。
"大龙，为啥你就看不惯火焰呢，你不就是火焰巨龙吗？"
艾斯用笔比量着树苗，在自己肩膀上画了个黑线，记录它的高度。
说来也奇怪，明明前不久还只是一小棵低矮的棍，一晃眼就长这么高了。
就和人类一样
长得那么快，寿命那么短暂。
我甩甩尾巴，坐在地上仰头看天空，忍不住瞎想。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不要是一条会喷火的龙……"
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也好啊，能不顾种族的谈一次恋爱…
艾斯不解的挠挠头:"当龙多拉风啊，还会飞也不怕火。"
他随即又一拍手:"难道真是像我妈说的那样，你被迫镇守这里，所以积怨已久……"
闭嘴吧你
"又或者，你本来不是龙，但被施加了诅咒，变成了巨龙被迫……"
哦，施加诅咒的人类，想想还挺浪漫的
但是真可惜，我是从龙蛋里孵出来的，这事儿没法改。
14.
我是魔女。
艾斯最近很用功，一有时间就来找我讨书看。我有一种吾儿成长的欣慰感。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隐隐觉得我的孩子应该会是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就像他父亲一样。
读书改变命运。
他父亲……
我揉揉太阳穴，试图甩走一想这个就突如其来的疼痛。
我终于意识到巨龙的意思了，我失去了一些过去的记忆，这或许就是我与恶魔做交易的关键。
"妈，你难受了吗？"
捧着一摞书的艾斯急忙把东西放下，冲过来扶住我就要往椅子上按。
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他的脸，觉得没那么疼了。
能被那时的我割舍掉的东西，何必再去找回来呢
如若值得，也不会被用来做交易
不如珍惜眼前
"我没事了，说起来，艾斯最近怎么难得看起了书？"
他摊开了一张话满了乱糟糟符号的纸，指着那个我看不懂的法阵
"我想帮大龙找个变成人形的方法！"
15.
我是巨龙。
艾斯最近有点烦龙了，自打上次我高喊"我能怎么办我从没出生起就是在蛋壳里本质就是一条龙啊"，他就老是问一些奇奇怪怪我又没有办法解答的问题。
比如他是从哪里来的。
还能怎么来的，当然是被魔女抢来的。
"？"
"难道我不是妈妈生的吗？"
十多年了，这孩子可算意识到了盲点。
"……"
"那不是我妈生的是谁生的啊"
我其实有权保持沉默，但本能告诉我不说这家伙就会继续烦我。
我拖出珍藏的美少女抱枕。
耳畔别着扶桑花的长卷发姑娘笑得温柔又甜美。
艾斯眨巴眨巴眼睛
我也眨巴眨巴眼睛
……
他噗呲一下笑出声，挠了挠脑瓜
"那生我的妈妈长得真的很好看啊，当然我妈也好看了。"
那可不
生你的妈妈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了
她能俘获怪物的心
"得了吧，我可没见过魔女那家伙笑的这么灿烂。说起来，这几天涨潮，好像有巨型章鱼上浮了……"
艾斯咽了咽口水，开开心心的去找巨型章鱼玩了，一时间这里又安静了起来。
我发起了呆。
不知不觉地就用爪子在地上画了个简笔画，长卷发的小人眉眼弯弯，笑的一如曾经。
树影婆娑，微风骤起，魔女袍衣摆摩擦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意识，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地上的小人擦没。
魔女站在树干之后，也不知道呆在那里了多久，正默默看着我。
她会猜到的。
并且写出第84版我被困守在这里的原因，还是最贴切真相的那种。
16.
我是魔女。
那头龙头一次用那么卑微的语气求我不要用时间溯回。我倚靠在树干上，盯着这棵越长越大的树，没有说话。
它有它不想说的小秘密，我也有。
但是有一说一
这条傻龙光顾着蹭掉地上的画，抱枕忘记藏了。
我叹口气
"我什么都没看见。"
巨龙松了口气，呆乎乎的大脑袋晃悠了几下，又恢复了以前快乐憨憨的模样。
17.
我是魔女。
巨龙和艾斯都睡着了。我睁开眼睛，就着月色为他们施加了隔音术与安眠术。
黑袍子无声飘来，落在身上，我从床上起身，临出门前回头望了艾斯一眼。
这是有关我的小秘密。
夜愈发深，仅剩的月光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站在悬崖边上俯瞰，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即将涌上我们所在的火山口。
最后一抹微弱的月光彻底消失，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得见翻涌的水声与水下生物的靠近声。
黑成一团的海水不掩暴戾与贪婪
我握紧了手里的魔杖，闭上了眼睛。
我厌恶黑暗，惧怕海水，我本可以从这个岛屿离去，无视一切，浮在高处面无表情看怪物击碎陆地，海水吞噬一切……
可我不能
我的身后，是被唤为家的地方。
我要站在这里，直至战死身亡。
没关系，黑暗和海水没那么可怕，迟早会等来天亮的
18.
在脚下积了近半米深的腥臭血水唤醒了沉睡的巨龙。
怪物的金色竖瞳猛然睁开，携裹着怒气的龙吟长啸，贯彻天际，震得源源不断上涌的海底怪物刹那间停顿。
它仰首
天空漆黑一片，不分昼夜，只能依稀瞧见远方微弱的浅紫光芒。
巨龙挣脱开脚上的镣铐，朝那边展开龙翼，席卷着狂风利刃而去，终于在看看魔女身影时忍不住嘶吼出声。
浑身是血的魔女被触手缠住双腿，海水已然淹没胸口。
仅剩的半臂举起，手中魔杖猛然炸裂，碎片在空中分裂为亿万把宝剑，瞄准了不知是第几十波向上涌来的海底怪物。
宝剑齐发，将其斩碎。
却只是暂且平稳了些许一阵，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怪物从无尽深渊爬出。
"魔女，你不想活命了吗？！"
炽热的火焰烧灭了纠缠着的触手。魔女辨认着声音的方向，甚至来不及溯回自己的手臂。
她问:"巨龙先生，是天亮已经亮了吗？"
怪物不死，昼不降临。
巨龙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但它看着魔女空空的眼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沉默了会儿。
"已经能看到亮光了。"
它喷射出蓝色的火焰，将周遭的怪物烧为灰烬不满足，仍直冲苍穹而去，意图将黑夜烧出个窟窿，好透出光来。
魔女勾起嘴角，难得灿烂的笑了。
"那就好，那我就不害怕了。"
19.
19.
响彻云霄的龙吟击碎了魔女留下的安眠术，震醒了床上睡着的艾斯。
连鞋都来不及穿，他纵身跃下床，踉跄地踏着血水冲出门。
夜幕依旧漆黑，不透一丝光亮，连带着连幽蓝与浅紫都吞噬殆尽。
目光所及之处偌大且空旷。向下看，不知为何物的残肢好险将他绊倒。
"妈？"
回音盘旋，消匿。
"大龙！"
"你们都哪里去了？！"
远方依稀有龙吟响起，蕴含不同平日的悲愤与凄厉。
艾斯从来没听见过巨龙发出这种声音，他捡起扔在树下的棍子，什么也不顾地就要朝那边冲。
恶魔火焰一簇簇飘来，拦在了他的面前，被他挥着棍子排开。
火焰避开他的身体，仍执着于阻挡他的前进，它们愈聚集愈多，最终堆砌出熊熊燃烧的火壁来。
脚下地面陡然拔高。
艾斯本能的回过头，被眼前的画面弄的晃神。
种在火山口的那棵树沐浴在幽蓝的火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抽枝，生芽，以那些残肢血水为养分，疯狂向上生长。
由树苗变为参天大树不过片刻，变动未终止，火壁开始松动，一簇恶魔火焰蹭着艾斯的脸颊，第一个融进了树之中。
火壁很快就消失
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树结出了一颗生着螺旋花纹的果子，那些花纹与恶魔火焰如出一辙。
……
20.
我是巨龙。
魔女精疲力尽，被迫陷入沉眠，我和艾斯把她放到了可以疗伤的冰棺之中，看她呼吸还算平稳后才松了口气。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实在是不行了。
这女人真是气死个龙，出了事不喊我就算了，还顺手扔了几个buff是怎么个回事
何苦呢
艾斯则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装着魔女的棺材旁边，可怜巴巴的盼望着里面的女人睁开眼。
我想起结束前夕所看见的场景，橙黄色的明亮火焰汇聚而来，点燃了半边天空，这臭小子就在那其中，连身子都变成了火焰。
我瘫倒在地上，望着繁密的枝叶放空大脑，却控制不住的瞎想。
既定的命运，难道真的没法改变吗
哪怕是无所不能的魔女也不能吗
这棵树本不该结出恶魔果实，这里也不应出现那些源源不断的深海怪物。
怪物不死，昼不降临，除非它们意图达成——让偏离轨道的命运走上原本的轨道
"大龙，我妈什么时候能醒啊……"
"不知道"
"大龙，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不知道"
"大龙……"
我又想起魔女的那抹笑了
唉
烦死个龙了
"让她好好休息吧，睡在这个里面，她会一直做些美梦的。"
20.
我是魔女。
我记得我在这之前还在岛屿上与那些东西战斗，可一晃神，这里便与先前不同了。
窒息的海水褪去，悬崖变为一望无际的向日葵田，头上的宽檐帽遮挡住些许明亮又炽热的太阳。
魔女袍消失不见，清凉的白裙子取而代之。
"艾斯和巨龙先生……？"
难道说，那个夜晚只是一场梦境吗
我疑惑着，扶了扶险些被风吹走的帽子，试探着朝前走出了几步。
路的那头出现了个男人的模糊身影，许是在寻找什么，他四周环顾，终于在看向这边后高举起手，在半空中挥了起来。
我鼻头一酸。
双腿忍不住朝他而去，渐渐的小跑起来，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我的面前。
奇怪，他是谁
帽子最终还是被风吹走，朝着向前飞，先一步撞进了他的怀中。他腾出一只手抓住了要飞向天的帽子，另一只胳膊搂住了我的腰。
我试图抬头看清他的脸，可阳光刺眼，晃的直流眼泪，他的模样也恍恍惚惚。
他用指腹擦拭掉我的眼泪
"出任务，还好离的不远，能回来看看你"
21.
我是巨龙。
魔女还在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她不在，感觉一切都少了点什么，连艾斯都没以前咋呼了。
除了吃饭，他全天都凑在冰棺旁边，眼巴巴的瞅着。
"我妈什么时候醒啊"
"你都问了好几百遍了"
我打个哈欠，头一次发现这个破树挡光效果还挺好。
"你说这是美梦棺，我妈会不会觉得里面太好了就不起来了啊"
"等你妈魔力恢复了，这点小把戏就骗不到她，到那时她自然就醒了。"
艾斯似懂非懂
"所以我妈什么时候醒啊"
……
糟心孩子
22.
我是魔女。
今天早上推开窗，发现向日葵又开了。
他说，他外出的日子，就由这些向日葵代替他守在我身边，这样我的身边便永远不会缺少光。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意，就那么敞开着窗，哼着歌转身去准备早餐。
屋子的墙壁上挂着我们的相框，他穿着西装站在捧着捧花，头戴婚纱的我身边。
传信的信鸽飞进了厨房，啄起面包屑来。
我点了点它的脑袋，展开了信。
信上说他要回来了
我摸了摸鼓起的肚子，等着给他一个惊喜
23.
我是巨龙。
魔女身上的魔力愈发浓郁，这表明她很快就会醒来。
——从甜美的梦中醒来
"梦终究是会醒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许就和曾经我躺在里面昏睡数月，却还是被迫清醒面对现实的感觉差不多吧。
他们都该朝前走了
"艾斯"
"嗯？"
"等你成年了，出海去看看吧。"
24.
我从梦中醒来，有些晃神。
天未亮，枕边人睁开惺忪睡眼，握住了我的手，把我往怀里揽。
"海水退去了吗？"
我向床下伸手，只摸到了干燥的空气。
"是又做变成人鱼的美梦了吗"
他笑出声，轻声细语的哄着，不免感慨"看来我们的孩子注定是要在海上成长的命啊"
"那要是他执意要去做海贼可怎么办"
我蹭了蹭他的脸，有些为今后担忧，不知那时他身为海军的父亲会作何感想。
"海贼啊……那可真是难搞"
他不再睡觉，开始和我闲聊起来。
"其实除了海贼和海军以外，还有一种可以驰骋在大海的身份……"
我不再说话，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抱紧了他的胳膊，静静的听他说着话。
卧室，屋子，向日葵田
真的是很美的一切
他别过我的碎发:"我们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可是，这里少了一座火山，一棵树苗，一头龙，和——"艾斯。"
我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念出了那个名字
"我的孩子，他叫艾斯"
而我是艾斯的母亲
我是魔女。
25.
我是巨龙。
魔女醒了
艾斯刚俯下身将他摘来的那朵扶桑花别在她耳边，她就睁开了眼睛。
魔女伸手将艾斯抱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不太想说话了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们，美梦馆的记忆会因魔力改变，魔力愈强，那些梦中记忆就会消失的愈快。
魔女和我，都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受身份影响，我始终记得……
知晓一切真的是件好事吗？
眼前浮现魔女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战斗的模样，我突然有点难受。
如果不能和命运搏斗……
至少……
26.
我是魔女。
艾斯十七岁了。
人类长得真快，明明没多久前我才刚把他抱回来一晃眼就长得比我还高了。
"不还是没我高！"
那条龙还是这么幼稚
艾斯闻言笑得眯起了眼睛，大半个身子化作火焰朝上空冲去，一个后空翻，精准的落在了巨龙的脑袋上，依着它的龙角和我挥手。
"现在我比大龙还高了！"
巨龙气的直跺脚，却又舍不得把他甩下来。
"行吧行吧好吧好吧你达标了，我给你准备出海礼物还不好吗！"
"金子就算了。"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金子都不要！"
"太沉了占地方啊"
"呸呸呸！不占地方的东西管你妈要！"
我举起魔杖
宽沿的帽子落在他的头上，为他遮挡刺眼的阳光，赤红的珠串链挂在脖颈，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浅紫细闪。
烟雾从珠串中飘出，汇聚在海上，不断堆砌，融合，勾勒出一艘可以踩在上面的船。
巨龙不情不愿的扒拉出一颗水蓝色的珠子，趁艾斯不注意扔进了他嘴里。
"谢啦，大龙"
"你都不知道是啥你就谢！"
"嘻"
"一定要征服大海成为海贼王啊臭小子"
"我不，我不要当海贼"
艾斯十分迅速的否认巨龙的提议，坚决的异常。
巨龙悄悄瞥了我一眼:"那一定要成为海军元帅？"
艾斯犯了难
"就没什么除了海军和海贼以外的吗……"
我一怔，恍惚间又回到了那片向日葵田
"那就去做一个冒险家吧，去记录旅途中遇到的故事，结交你想交的朋友。"
自由的，不受约束的驰骋在大海之上
27.
我是魔女。
艾斯跃下来，借着冲劲用力的抱住了我，我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在珠串里"
"嗯"
"巨龙先生给你的是水龙珠，你还能继续游泳"
"嗯"
"遇到生命危险，就捏碎那颗紫色的珠子，或是在心里呼唤我……"
我察觉他在偷偷干些什么，话停顿了一下。
艾斯松开我，展示了他的成果。
银色的长卷发被一个算不上太精致的火焰发带绑起。
我捂住了胸口，踮起脚摸摸他的头
"务必一路顺风"
28.
我是巨龙。
艾斯刚消失在海的那边，我就开始想他了。
唉，龙老了，最见不得这种分别的场面。
魔女倒是摸着发带不自觉的笑着
"你变了不少嘛，以前都不会这么笑的。"
只会面无表情的坐在木桩上欺压我……等等，艾斯一走我是不是就又要过上那种苦日子了？？？
魔女瞥了我的脚一眼
脚铐子还在，但锁链消失不见，活像一个装饰品
"你以前也不会挪窝的，彼此。"
"你懂啥，是无形的锁链将我锁在了这个岛上，你只是没看见！"
"可是我昨天晚上看见你飞出去找水龙掐架……"
"呸呸呸！"
烦死龙了！
我决定不告诉她我和艾斯悄悄的聊了什么！
29.
我是巨龙。
我可以悄悄告诉你们。
我给艾斯讲了有关他身份的故事，有关他父亲，他母亲……行吧也顺便提了一嘴魔女的糟心事。
……
"我有两个伟大又爱我母亲，难道这不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吗？"
说这话时，艾斯压了压帽檐，笑的像个傻憨憨
至于父亲
"那都不重要了"
"对了，你说有事情摆脱我是什么？"
这个委托，有关魔女
有关她的曾经
有关一个男人
但我思来想去，处于单身龙的心理，还是把最后一个删掉了。
30.
我是魔女。
我有点想艾斯了，他不在身边，还觉得有些不适应，有的时候做完了晚餐才恍然想起他出海了。
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做饭了。
"？？？"
"所以我不配吃饭是吗？？？"
作为一头龙种生物，在我抵达这座岛屿前，不也是一路饿着来的吗。
巨龙一脚踹翻饭碗，分外委屈
"太残忍了，太过分了，太不是人了"
我无视它的撒泼打滚，探测到有只传信鸟顺着我的魔力飞了进来。
身上有几根赤红羽毛的魔鸟带着信件而来，站在我的肩膀上梳理着羽毛。
毛色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它的饲主平时照顾的很好。
我心情也变好了
巨龙的碗里突然多出小山高的晚饭，但它扯了扯脖子:"我感受到了艾斯养的那只魔鸟的气息，是不是他写信回来了，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31.
写下最后一行字，艾斯吹了吹信纸上的沙粒，转手绑在了魔鸟身上。
"麻烦你喽"
"顺便把这些贝壳也带上！这可是当地特产！"
艾斯眯了眯眼睛，对着沙滩前不远处海里的巨大人鱼石雕沉思。
魔鸟察觉到问题的不对劲，惊恐的后退半步，趁他还没大胆行动先一步展翅离去。
有人远远的朝他那边打招呼，没几步窜了过来
"哟小哥，又在给你妈写信吗？"
马尔科可惜的看了眼飞走的魔鸟
"可不吗，顺便告诉她我最近遇到的事情，"艾斯挠挠头，从沙滩上站起身，抻了个懒腰
"本来要提醒你这个岛有点问题，让魔女小心点，既然它去送信那就没事了。"
"？"
"我也是听老爹说的，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总之就是这里对有魔力的生物很避讳，这附近也有海军出没，最好不要用能力……"
"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艾斯情不自禁的盯着人鱼雕像，自然化了一半的胳膊很没信服力。
马尔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放心，我又不是海贼，他们抓我干啥"
"这个人鱼雕像长得怪像我妈，要不我还是想办法给她捎回去吧，就当是纪念品……"
32.
再三保证不会惹事，忽悠走了马尔科，艾斯说干就干，费尽千辛万苦游到了人鱼雕像附近。
"明明看着不远，怎么花了这么久……诶？"
坐在雕像底座，披着正义披风的男人和鬼鬼祟祟想要伸手爬上来的艾斯对视
他挑眉
"呦，你好啊，你也喜欢这个雕像？"
没有丝毫尴尬，艾斯极其自然的找了个位置"我也喜欢，所以我能把雕像带走回家吗"
男人抬头注视雕像浅笑的脸
"不能"
"哦，好吧"
"你为什么也喜欢这个雕像？"
"她长得像我妈，"顿了一会儿，艾斯捏着下巴端详，"不仅脸像，体型也像，头发也像……大叔，这个是谁啊？"
"是我的妻子。"
33.
听他说雕像雕刻的是自己妻子，艾斯颇为意外的瞧了他一眼，而后再度看向雕像。
艾斯挠挠头，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那海军身边
"你妻子是个人鱼？"
他摇头
伸出的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金黄色的光芒在半空中炸开，稀碎的金色亮片飘荡在人鱼雕像的卷发边，衬得那张脸愈发温柔
"或许她已经成为了人鱼。"
人鱼尾巴半搁浅在底座，半浸在海水之中
倒是像极了魔女垂到了地面的袍子下摆
艾斯一个晃神
"怎么了？"
"我想起我妈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太神奇了"
"只可惜我妈她不喜欢人鱼，也不喜欢大海，连下海抓我都不愿意抓……"
"你说，这个人鱼会不会和我妈有什么血缘关系？"
身边人已经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睛，气息愈发慵懒，爱答不理的听着艾斯说话
"有没有血缘关系老夫倒不知道，再不回去，你们船长可就要来找人了。"
艾斯啊了一声，又看了雕像一眼，隐隐觉着不对劲
"说起来，大叔，你知不知道这个岛和魔……"
镭射光线擦着脸庞而过
那人侧着，脸被光蒙住，身上的气息在那句话吐出的刹那变得渗人
艾斯住了口，压了压帽檐
"不好意思啊大叔，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啊大叔"
34.
"有机会再见面？"
"库啦啦啦啦，最好不要再见面啊小子，真是刚出海什么都不知道"
巨人船长举着酒桶，大笑出声，月牙般的白胡子在篝火的映衬下粘上一层浅黄。
马尔科伸手揽住了正在啃鸡腿的艾斯，对方依然一脸茫然，本能的咽下了嘴里的肉
"啊？"
"啊什么啊，那家伙可是海军大将啊，虽然小哥你也很强，但是最好绕着走吧"
"没把你抓走可真是够幸运的了"
艾斯抓起另一块肉，扔进嘴里:"抓我干什么？"
一群海贼都哈哈笑了起来，忍不住捶地
"小哥你不要忘了这几天你跟着我们干了什么，指不定早就进了海军的视线里，过两天就得有悬赏令出来了吧"
"是啊，艾斯小哥要不考虑一下我们，你看老爹也挺喜欢你的……是吧，老爹！"
白胡子船长将酒饮尽，看向艾斯
擦擦嘴，艾斯站起身，朝他们弯腰鞠了一躬
"虽然我也很喜欢这里，不过很抱歉，我只是顺风搭了个船，并没有要当海贼的意思"
"你们邀请我加入，我真的很开心，只是我和我妈约定好了，出了海不做海军也不做海贼"
白胡子笑了几声，又让人把酒满上
"这里随时欢迎你"
35.
"喂——"
"大——叔——"
火龙腾空而起，又落在了波鲁萨利诺身边
他扬眉，搞不清这家伙为什么又回来
"还以为你走了呢，我听他们说了，那个……大将对吧？"
"所以？"
"所以我不是海贼，能不能别把我的悬赏令啥的发出来？"
艾斯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好像一个铁憨憨
波鲁萨利诺不说话了
"估计也是不能吧，我就来试一下而已，不能就算了"
"……不是海贼，那你是干什么的。"
艾斯摸了摸脖颈上的红珠串，咧起嘴角
"我是冒险家"
"哦……？"
波鲁萨利诺扭过头看他一眼，也没瞧出哪里有印象，却隐隐想起来前不久做的梦
他随嘴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艾斯，我叫艾斯"
藏在背后的手一顿
"那大叔，下次见喽，别忘了试试能不能去掉我的悬赏令什么的"
36.
吵吵嚷嚷的人消失的还挺快
从怔神中反应过来，他无奈的笑了笑
夜晚只剩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映衬着为数不多的月亮光辉
临行前，他在人鱼雕像手中留下一捧向日葵
37.
艾斯寻了个偏僻地方，坐在树干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问过白胡子船长为何海军大将会来这里，却得到了个悼念亡妻的回答。
啾啾叫声由远及近，最终落在了他肩头
艾斯摸了摸魔鸟的羽毛，从它身上摸出了个纸条出来
将纸条摊开，正是魔女给的回复，边缘还印着巨龙的爪印
他不免笑起来，小心翼翼的将纸条收进兜中
"走吧"
"我们开始下一段冒险"
管那是谁呢
他妈现在高高兴兴的就好了
38.
我是巨龙。
艾斯出海了，就剩下我和魔女了。
空旷旷的，怪想他……魔女也是，每天都会站在最高处俯瞰大海，也不知道能瞧见个啥。
"战争。"
？
身边的女人衣摆迎海风飘荡，刺目阳光下的脸面无表情，突然说出两个字弄得我有些晃神。
"我看见了战争。"
海面明明波光粼粼，平静，毫无任何风暴，和无数个平凡的往常一模一样。
我心一突突
"海里的怪物不是很久都没上来过了吗……"
她嗯了一声，却显然是早已明白那些怪物的由来与出现缘由。
那些怪物名为命运
一旦既定的命运被打破，它们便会潜上岸，胁迫监督者使事情走到正轨之上。很明显，这里会引起它们注意的只有艾斯。
他既定的命运，应当是作为一个有着罪孽血统的孤儿被孤立和厌恶，偏执的成长，最后…
我艰难的张嘴
"世外的战争与我们无关，何必在意。"
魔女依旧望着海面，魔力聚集在她左眼中，奇异繁杂的法阵徐徐转动。
她伸手抚摸那只眼睛
"我在战争中看见了我的孩子。"
战争和死亡密不可分
一切因其而起，因其终结而终结。
战争与死亡的中心，是艾斯。
39.
我是魔女。
那条龙什么都藏着不说，并不代表我所有的事情都不知道。
它是监督者，掌控占卜命运的能力，而我在恶魔的偏爱下也可献祭魔力换取窥探未来的机会。
"啥，啥监督者，啥占卜，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是一条普普通通被囚禁的火焰巨龙而已，你看看这浑身紫红灰的皮，看看这嘴里亮丽的蓝……橙色小火焰，这都是我身份的证明！那监督命运的巨龙明明是丑陋的银白色皮……"
我懒得和他废话
魔杖轻轻一点，巨龙腾空而起，不受控制的向海里飞去。
魔杖上下晃动，将它在海里涮了个好几遍，可算隐约能看到一抹白。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一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芒的银白巨龙灰头土脸的蹲在了眼前。
身上糊了好几层的火山灰和泥可算是没有了。
我瞥了它一眼
"小埋汰龙。"
40.
我是巨龙。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我很难过
难过这个恶毒的女人如此不留情面的把我扔进海里洗洗刷刷，全然不顾我绝望的咕噜噜。
哇
委屈
要是露玖就绝对不会这么对我
41.
我是巨龙。
露玖是艾斯的生母。
我喜欢她。
……
【—1】
我是巨龙。
监督者的工作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就是每天被困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待着，时间一长就烦得慌。
控制命运的线都藏在火山口里，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靠近，靠近了他们也没办法。
出现了大问题海底那群恶心巴拉的怪物自然会来提醒，哪怕我跑哪儿去都能找到
我转念一想，那我为什么不跑路出门旅游呢
听说东海藏着水龙那家伙藏下的宝藏，这我得去好好找找
【—2】
我沿途四处逛了逛，渐渐的也便没了太大的乐趣。
我体型太大，又不能化作人形，无法到那些热热闹闹的岛屿上去和他们一起，只能小心翼翼的在高空中飞行，连落脚处都得寻个偏僻的山林角落。
合上眼，想着暂且小憩一会儿，醒了就回去。
【-3】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睡梦中醒来。
此时天不知是几个轮回后的蒙蒙亮，翅膀刚要伸展开来，却敏锐的感受到些许的牵制。
是人类的镣铐吗……
猜测不过一刹，转眼便被打消
依着翅膀的小姑娘裹着薄被，睡得正香，软乎乎的脸蛋倒是格外可爱。
我没敢动，想着等她醒了走远再离开。
估计是天还没亮，山中空气潮湿清新，又或者是那一小坨身躯过于温热，渐渐的，我又闭上了眼睛。
【-4】
她说她叫露玖，就住在这附近。
我本不在乎，决定很快便回到那座岛屿上去。
有一天，露玖缩在我巨大的翅膀之下躲雨，依着我的身躯说着那些她近期的琐碎故事，最后她问:
巨龙先生，你明天还会在这里吗？
我迟疑了许久，装着睡着的模样不出声。
她不知哪里来的委委屈屈，也闷着不说话，只拽着我的翅膀，死活不撒手。
许是怕我飞走，她又赖在这里一晚上
为了哄她回家，我只好说我明天还在这里等她。
【-5】
露玖总是那个样子，一发现我想走，就耍小性子粘着龙，脾气倔的很。
哄着哄着，我就真的在这里待了好几年。
露玖不在的时候，我就在地上一趴，数着脑袋顶上密密麻麻的树叶，想着外面一定在按规定好的命运走下去，不然我又怎会如此安逸的外出了这么久。
安逸的龙都变得软绵绵了
露玖就老是嫌我太闷，只会趴在地上打着瞌睡听她念叨，连话都说不出来几句。
嗯，听她絮叨还是挺开心的
人类嘛，就是要叽叽喳喳的才可爱，比我囤着的那些金光闪闪却不会说话的财宝强多了。
……
说到财宝
我不是为了抢水龙那家伙的财宝才跑出来的吗？
【-6】
"你知道吗，报纸上说海贼王哥尔罗杰解散了他的海贼团。"
露玖拿着报纸，见我打着瞌睡，气呼呼的弹了龙一个脑瓜崩。
"哥尔……罗杰？"
我好像有了一丢丢的印象
命运特地交代我重点关注他的命运线，绝对不能出意外来着。
"怎么，你喜欢那种命运之子？"
我打个哈欠，难得不再趴着，反而直起身抻了个懒腰，舒展开羽翼与身躯。
银白色的鳞片在稀碎的光圈中熠熠生辉，散着柔和的光芒。
露玖随手扔下报纸，仰着头看向我
"我只是……喜欢那些不无趣的存在……"
我听不太清，又重新俯下了身子，却发觉身上多出一份外来的温热
露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上我脖颈处的鳞片，像是抚摸珍贵的珠宝一般碰了碰
柔软的卷发被风微微吹起，耳畔别着的扶桑花摇曳
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完全撞进了我的眼中
我突然不敢眨眼
【-7】
我开始搜寻能让龙变成人类的方法，就算会失去所有能力也没关系。
我不想回去了
结着法阵的竖瞳不断演算，无意间撞见了走过来的露玖。
我愣神
来不及结束的法阵自行运转，为我调出了一条等待我去修补的，已经发生了偏差的命运线。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朵枯萎了的扶桑花。
……
命运告诉我，露玖不属于我。
她应该和哥尔罗杰在一起，然后为了他们的孩子，精疲力尽而死。
我不服
我展开双翼，满是愤恨，在露玖诧异的注视下嘶吼着刹那消失，朝海面那艘船飞去。
船上人的模样愈发清晰
不等他说话，我张嘴便吐出灼热的火焰，要烧死这个所谓的命运之人
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然后带着露玖离开这里。
然后我听见，在火焰燃烧的声音之中，传来无数人大喊着的声音
他们喊着
快杀了那个怪物
【-8】
第一千三百次
我杀死了哥尔罗杰第一千三百次
他无数次化作灰烬，又无数次被命运拖起，赋予生命
那些嘈杂的"怪物""杀了那个怪物"也从未停下，吵的我脑仁疼
我想听露玖絮叨了
为什么，为什么哥尔罗杰的命运线不受我的影响，为什么他们都不听的说我是个怪物
我……真的是个该被杀死的怪物吗
露玖真的不会稍微喜欢一下我这种怪物吗
它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它们告诉我，命运无法反抗
它们警告我，我是命运修复者
它们说，你救不了她，你会让她死于非命，永远怨念
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喊着，人类怎么会喜欢上一条丑陋的巨龙，怎么会对一个怪物生出爱意
渐渐的，我神智开始模糊
……
命运蛊惑了我
它操控着失去意识的我修复了这根偏了轨道的线，删去了露玖有关一条巨龙的记忆
然后她，被关在和我擦肩而过的世界里，和特别而心爱的人，相遇了。
【-9】
恢复意识后，我不信命的又飞到了那座有她在的岛屿，想要把她从别人手中抢回来。
她本来是属于我的。
露玖本来是属于我的。
可是……
我在快抵达的时候，停住了
那些被称之为命运的海兽在我身下不断翻涌而出，抵在岛屿边缘，盯着我。
我瞧着那些奋力爬上岸的东西，不免想，命运这东西可真是丑陋啊
可水面同样也映衬出了一张与人类不同的脸
我与它们，又有何区别
……
她只是好奇的看了我几眼
像是抚摸珍贵的珠宝一般伸手碰了碰
我却因她这短暂的一时兴起，爱上了她
她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怪物呢
我不过是一只被命运囚禁在荒岛上的巨龙
怪物就应该演好自己的剧本才对
怪物怎么配喜欢她
42.
魔女伸出手，摸摸巨龙垂下来的头颅。
"你不是怪物。"
"银白色的鳞片很漂亮，修长的脖颈和巨大的翅膀也很有美感。"
"她一定也这么觉得。"
43.
我是巨龙。
战争临近了。
魔女破开了一个裂缝，只要从那里钻过去，就能抵达马林梵多的正上方。
我告诉她，命运会暗中出手
我告诉她，命运无法违背
我告诉她，那群海底的怪物会追着而去
我告诉她，作为命运修复者，她这样，我很难办事
"人类才做选择，魔女全都要"
"为了她的孩子，魔女无所不能"
我自暴自弃了，说，那行吧，那你放心的去，我誓死不屈
去他的命运修复
我想艾斯了
43.
"我没有父亲，我只有母亲"
被刑具反扣双臂，艾斯在高台上朝着战国高声怒吼
"我的生母是露玖，我的养母——"
被撕碎的空间裂缝吞没了他的声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熟悉的黑袍子缓缓露出，魔女手持魔杖，立于马林梵多之上，和艾斯对视。
"如果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孩子。"
"我来接你回家了。"
44.
波鲁萨利诺始终没有出手。
他坐在那里，仰着头看那道身影，直到艾斯被塞进罗的潜艇，直到魔女瞥见海底蓄势待发的怪物，纵身一跃，沉入海底。
他的身体自然化为金黄的光，于原地消散，出现于海面之上。
45.
海水灌入口鼻，只剩火辣的痛楚一点点消磨神智。
连接铁球的锁链一端拽着她的脚踝下沉。
吐出的气泡穿过一层层水波纹而上，终究还是湮灭在愈发昏暗幽深的海底。
已经神志不清了。
在濒临支离破碎之时，她满脑子都在想……如若真的存在恶魔，就请快些窥探到海底的她吧
无论用什么去交换都可以
让她再临陆地
再度呼吸
再去看一眼那抹属于她的——光
……
……
光。
剧烈又耀眼的光芒缓缓地穿透昏暗，在水波纹的荡漾之上绽放。
被怪物拖向深处的魔女渐渐重拾意识，睁开了眼睛。
46.
我是巨龙。
魔女告诉我，她找到了救回艾斯的方法。
我眼皮一跳，老感觉她在逗我。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这话时，她笑的格外温柔灿烂，和我印象里的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等等，你的记忆和情感回来了？"
我说怎么不对劲，原来是她拿回了从前献祭给恶魔的东西。
"你说的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重新献祭一遍吧……"
魔女摇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
47.
我是巨龙。
魔女确实没有再献祭自己的记忆和情感
她干了个更大胆的
我被这个狠心的女人用绳子绑在了恶魔果实树上，嘴里还被塞上了一团布，被迫听她发誓
"向万能的恶魔献祭我的魔力与永恒的生命"
"愿时间反转，愿您赋予我改变命运的特权。"
呸呸呸她以为恶魔是她家的吗这么听话那可是连骨头渣都不吐出来的……
法阵亮了
魔女在那边得意的朝我笑
48.
我是魔女。
我和巨龙说，这次，我与普通人无异，全靠它飞到马林梵多并且救下艾斯
哦对，期间还要保护好我，毕竟我只是个柔弱的普通人。
就在飞向马林梵多时，巨龙突然问，我们这次能不能成功？
我知道它并不信任恶魔如此慷慨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我捋捋头发，想起之前的某一天
火山口的树又开花了，我和巨龙站在树下抬头看，都以为会在上面看见淘气爬上去睡觉的艾斯。
那时才恍惚发现，他已经长大了好多好多了，早就到了出海冒险的年纪。
……
我不喜欢人类，可你是我的孩子，我爱你。
所以啊，艾斯……
再让我听见你叫我一声妈妈吧。
49.
震耳欲聋的龙吟声在马林梵多上空响起
魔女的帽子早就被风刮跑，银色的发丝随风飘荡
她站在巨龙的身上，瞧着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身影愈发清晰
艾斯在高台上咧嘴，笑的好像一个铁憨憨
50.
"妈，这就是我在信里提到的人鱼雕像，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呸呸呸，那怎么能说像呢，明明是魔女更好看对吧！"
"大龙说的对！"
"那必须的，所以晚上是不是得加个餐什么的……"
头上的宽檐帽遮挡住些许明亮又炽热的太阳。
魔女袍消失不见，清凉的白裙子取而代之。
魔女仰着头端详面前的雕像，若有所思，巨龙见她好像很喜欢，转了转眼珠子
"要不我们搬岛上去？"
"不是说晚上要加餐吗，你们还不快去准备东西。"
艾斯和巨龙眼睛一亮，自觉的转身，给她留下独处的时间。
艾斯跃上巨龙的后背，朝岛那边而去
"大龙，要不你就和我一起出海冒险嘛，很有意思的"
"呸呸呸，我可舍不得辛辛苦苦种的一岛扶桑花……"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魔女坐在雕像底座上，瞧了一会儿眼前泛着波光的海面，阳光愈发暖人，她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便依着雕像睡着了。
51.
魔女睁开眼
夜幕降临，隐约有星光映射到海面，就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
"有做美梦吗。"
她拽了拽盖在身上的披风，枕着身边人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
他递过去一朵向日葵
"回家吧。"
"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part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