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清蒸十一旦

6、出去玩 1

　　霍长安没有再见到小玉。

　　隔日来押解他的是一只脸庞青黑的妖怪，他穿着一件蓑衣，从头顶到背上都长了硬硬长长的深色鬃毛，身上发着一股有些腥臭的味道，霍长安猜他的原身是某种动物。但妖怪和妖怪之间真是天差地别，小玉虽也只是这里打杂的一只妖怪，但样貌周全，发着一股有一点清冷的异香。

　　霍长安被捆上了绳索，蒙着眼睛，一路被拉着往前走。他闻到了一阵浓烈的异常的花香，几乎到了恶臭的地步。然后是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声，他猜他是被围观了。然后他进入了一个类似洞窟的地方，这地方真是阴冷，冷得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骤停了，幸好没有在这里停下。那青黑的妖怪又带着他走了许久，好像是在上山，然后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人参的味道。

　　那青黑的妖怪粗鲁地解开了蒙着他眼睛的绑带，霍长安突然见了光，眼睛狠狠眯了一下，妖怪的洞窟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本来以为是阴冷的，潮湿的，发着绿色的紫色的冷光，地下水的河会散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却没想到这边光线充裕，他站的地方似是一座八角塔楼，中间有一白玉黄金宝石堆砌而成的王座，金光灿烂的样子，坐在上面的女子穿着堆绣的华袍和高高的王冠，做得很端庄，只是因为坐的太高了，看不清模样。

　　霍长安觉得这里像皇宫。

　　“你是妖族？何故绑我至此呢。”

　　那女妖怪却不理他，似乎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

　　“这一世你是将军了？”语气中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吾乃大玺骠骑将军。”霍长安有一点不自在地说。

　　那妖怪慢慢地站起身，从高高的宝座上面走了下来，这下子霍长安看得清她的脸了，这女妖怪长得也并不妖艳，长长的一双丹凤眼，唇上撒着金粉。她的手摸上他的脸，霍长安皱眉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四肢。

　　女妖怪的手温温的，从他的额头一直摸到下巴，好像是在摸一件陶瓷花瓶，霍长安背后泛起了鸡皮疙瘩，他努力倾身向后好躲过她，虽然这根本没用。

　　女妖怪看他的目光有一股温情，好像在看着一件器物：“那让我来看看，你的孽障累到哪里了。”

　　她从王冠上面拆解下一块黑黑的石头，那石头漆黑无光，看上去也没有经过什么打磨，她素手把石头推至他的胸口，那石头瞬间化出黑丝，像是墨水被投入了清水中间，无限扩散。

　　霍长安觉得心口涌上一阵窒息的感觉，他“啊啊啊啊”地发出惨叫，那石头散出的黑丝把他越推越高，贯穿了他的身体，女妖怪好像在眯眼看着些什么，霍长安好奇地回头，看到的是战场杀伐，人命如草芥。

　　霍长安想到他被生下来时，他母亲难产了三日，最后因流血过多死了。那是个冬天，本来院子里有怒放的红色梅花，无缘无故全都谢了。有穿着褴褛道袍的疯乞丐拄着根拐杖和破饭碗跑到他家说，若要贵子保平安，则一生不能习武。说完之后还伸手要黄金万两。他父亲正痛失元妻，哪听得这般的疯言疯语？手无招架之力的一只白斩鸡，能够保得什么平安？于是招手让家丁把那穷道士给赶了出去。

　　这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事说来到底不是个好兆头，一直被他家中人隐而不宣，霍长安是在听乳母闲谈时知道的。

　　他在武术上有奇才，小小年纪就随父出征，立下战功赫赫。那疯道士的痴言妄语他本来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此时又突然想来起来。

　　转瞬间那女妖怪又抽出了那块胸口黑石。

　　“居然还差一点。”

　　女妖怪颇有点遗憾地又把黑石放回了高高的王冠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什么？”霍长安忍不住问出口。

　　女妖怪却并不理他，她转身又慢慢走回了王座上，霍长安被蒙上了眼睛，被粗暴地带了下去。

　　晚上小玉又出现了，她端着托盘，这次是土豆炖母鸡和一碗白米饭。只是她似乎还在记之前的仇怨，冷着脸也不对他笑，只是把托盘给递了进去。

　　霍长安乖乖地接过托盘，先好脾气地笑一笑：“小玉，你们那窟主到底是个什么人？”

　　小玉眉毛一抬：“你又想要来套我话了？莫不是你们做人的都觉得我们妖怪是傻子？”

　　“好了好了，不说便不说，随便你吧。”霍长安说吧，背过身去，靠着墙坐下。

　　妖怪会妖术，他的红缨枪又被缴了，现下前路不明。女妖怪说他“还差一点”，对于他来说却似乎是好事。只是现如今还是前途不明。他在的地方大概是深山里，小妖们谈话说这里是万妖窟，今天见的那女妖怪也许就是窟主人。在这里他唯一认识的就是给他送饭的小丫头，只是这丫头脾气忒大，不好相处。

　　他自幼丧母，所识的女性实在不多。因为母亲教养，他父亲害怕他沉迷女色，给他院中谴的都是嬷嬷小厮。本来也是不至于此的，若是他不用随父出征，而是和别家的王孙公子哥逛逛花街柳巷，此时对付这小姑娘想必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一点懊丧。

　　一偏头，却发现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来了，双手撑在地上，乖巧小动物模样地趴在他身边，头发垂到脸边，衬得一张小脸更加洁白如玉，软软的唇瓣离他的肩头不过一寸的距离。

　　“你是不是觉得关在这里很无聊？”

　　霍长安被她的突然出声给吓到，他以为她早就走了。小玉身上果然有一股软软的，清幽的异香。以前他听人说女孩子身上会有一股女儿香，也许这就是了。

　　“你不是生气了吗？”

　　小玉不理会他，小手握上他的手腕，她的小手冰冰凉凉，又细又软。

　　“我带你出去玩，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偷偷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