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清蒸十一旦

3、白云观1

　　从万妖窟到永州要绵延数千里，榕慈倒不会特意为了一个小妖怪就巴巴地跑到永州去。这世间小妖小怪有很多，但是像她这样的万年大妖怪却很少。妖怪的世界弱肉强食，多的是几十年就夭折掉的，若是把妖怪的平均寿命折算下来，并不见得会比人类长多少。

　　也有妖怪逮到了机缘，被天上的神仙渡化就上了天庭。但是榕慈从来都不屑。上去的妖怪虽然看着是风光，但其实也就是做做神仙坐骑，抑或是站在一边奉侍的童子罢了，做永生永世的奴才有什么可令人称羡的。榕慈早早看破，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这世上妖怪若说修行，那都有自己的法子。有的妖怪依靠吸人的精血为生，有的妖怪和平一些，对着大树参悟修道也能增长修为。妖怪的修为也有快慢，若是上进些的，有的年岁不高的妖怪修为也能累的颇高。但总归是年岁大些的妖怪更厉害一些，毕竟若是不厉害，早就被别的妖怪吞吃了。

　　虽然妖怪修行的方式各异，但是妖怪有个共通的东西叫内丹。妖怪的内丹聚敛了妖怪的妖气，功法越强的妖怪则妖气越浓郁，当然功法强的妖怪也能够对自己的妖气收放自如。榕慈的原身是一棵榕树，只是这榕树生的地方有些特别，生养她的地方是古战场。战场死人惨烈，千人万人的浓郁的滚烫的血液，喷涌开来，把榕慈生长的土地都给浸染得成了湿湿的暗红色。榕慈被这鲜血染红的土地累年累月地浸泡着，从一棵普通的榕树变成了树妖。

　　榕慈一开始入了妖道还不能化成人形，只能伸长了藤条把路过的村民卷过来拦腰砍了吃掉。但这根本不是长久之道，死了七八个村民之后，村里便有了传言，说那树是一棵会吃人的树。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乡里都知道了，于是在没有什么人从她身边路过。

　　何况榕慈也开始担心，如果把事情做的太绝，引来了道士，那她就有杀身之祸了。

　　榕慈于是开始对路过的小妖怪下杀手。

　　一般来说，若没有什么过节，妖怪是不会对妖怪下杀手的。毕竟大家都是同类，同时人类和神仙老道们又把他们妖怪当作敌人，于是他们同是做妖怪的当然要同仇敌忾一点了。但妖怪就是妖怪，没有像人类那样的组织性，大家又比较分散，所以榕慈偷袭了半年妖怪之后，已然有小怪肆无忌惮地路过。

　　榕慈很快就尝到了甜头。

　　妖怪的内丹比人类的要更好吸收，榕慈的修为瞬间大涨，化出了人形。但榕慈是一个爱思考的妖怪，她很快地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虽然妖怪比较分散，但这并不代表着妖怪就没有伴侣亲人。她捕杀小妖捕杀的多了，难免就会引来追仇的。榕慈看着人类猪圈羊圈里面眷养着的动物，很快又灵机一动，想到她也可以眷养几只小妖怪。让他们定期把一定的妖气送给她，她作为回报，也作为他们的主人，便给他们一个庇护。

　　于是如此的一年一年，就有了万妖窟。

　　有一阵子榕慈觉得十分的得意，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活计。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个梦想，上面不是有个这个尊那个祖的，人间也有称王称帝的，她想当妖怪里的老祖宗，若这成千上万的妖怪都成了她的子子孙孙，都上缴了妖气给她当供奉，那么踏平三届也许就不再会是什么难事了。那些什么神仙老祖的，也许还得给她当坐骑呢。

　　榕慈的名字是自己给自己起的，“慈”嘛，一听就是个长辈的样子，一听就有点宽宏大度的意思。既琅琅上口，又能让人心里面生出一点敬畏。

　　但她也不是没有麻烦。

　　万年老妖怪虽然少，却并不只是只有她一个。另外是万妖窟的势力壮大，也有些道观的老道士心生不满。前阵子有几个小怪刚向她上缴了妖气，就被几个路过的老道士卷了去。她虽然并不在意那几个小怪的性命，但是万妖窟的面子却是要立起来的。得做个样子，好让人知道万妖窟的窟主人榕慈并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榕慈刚轻易就收了小妖，心里自得。于是一个飞身，就直奔道观。那道观叫白云观，是人间的八大道观的其中一间。香火旺盛的很。细雨蒙蒙中，人来人往的。道观下的街上沸沸腾腾的，这一声那一声的叫卖的声音，是小贩在贩售货物。前日刚下了雨，大概雨下的还不少，台阶上被打落了不少落叶。

　　小和尚手里提着大大的扫帚，在台阶上一横一横扫下来。

　　榕慈对人就没有对小妖那么客气，她本就是打算来这里立威风大开杀戒的，于是也不打招呼，水袖中窜出一根长长的藤蔓，从背后想要直接掏取了那小和尚的心。小和尚没有防备，惨呼一声，血喷如柱。周围的香客顿时乱作一团，刚刚白烟袅袅天下太平的景象转瞬间就被打破了。

　　榕慈得意地轻轻哼了一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囚困着玉环的藤笼被她挂在腰间。玉环一开始生气，把藤笼变成了一个冰窟，想要增加重量，不让榕慈太得意。后来又觉得自己幼稚无聊，于是撤了法术，盘腿坐在笼子中间生闷气。一开始她闻到了一股烟火味，外面又是熙熙攘攘的人声，知道自己是来到了道观。后来她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想来是老妖精在大开杀戒。

　　人类惊恐的尖叫声和嘶喊声听的她心烦。她原是宫中妃子手上的一只玉镯，那宫妃原也是世家大族的闺中小姐，暗恋着自己的表哥。却被表哥和自己父亲送进了吃人不见骨头的宫中。皇上一开始宠幸于她，转而又恋上了更年轻体柔的妃子。留下她一人，每天一人独自坐在冰冷的汉白玉的石阶上对着月亮流眼泪。玉环日日被那眼泪浸泡着，逐渐就有了神识。

　　她修长妖法依靠的是吞食伤心女子的泪水，因此对人类的情绪格外的敏感。她讨厌这只老树妖，又恼恨自己功力太浅，于是强逼着自己进入了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