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逆光中来》飞鸟不说话

6、第六章

　　凌晨，万籁寂静。
　　洛夜私人住所后有一堵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不知什么原因，这里的爬山虎的叶子长得很肥大，每片都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一阵风吹过，带起满墙的涟漪。深秋的爬山虎呈现暗红色，在昏暗的路灯映衬下，显得有些诡异。
　　苏白蹑手蹑脚的起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来到屋外的墙下。早有人等在哪儿。苏白走过去，看见是一个戴了黑色口罩和兜帽的成年男子，只看得见一双眼睛，眼神冰冷阴狠。
　　苏白谨慎的听下脚步。
　　“是我。”男子突然出声。
　　苏白反应过来是尸堆那天的刀疤男，稍微放下心来，往前紧走几步，在距离刀疤男只有几步距离时，苏白停下脚步：“你不是告诉我，只要告诉你洛夜去尸堆的时间你就给我父母被杀的真相吗？”
　　刀疤男面无表情的开口：“线索已经给你了，你不是都已经见到人了吗？明天引洛夜去福安小区。”
　　“福安小区？”苏白觉得有些熟悉，低头咀嚼这几个字，片刻后惊讶的抬眸：“那不是前几天发生火灾的地方吗？带洛夜去那儿干嘛？”
　　刀疤男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听到苏白的话，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你做好你的事情，自然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下，没人发现暗狸正蹲在爬山虎的墙上。
　　见男人走了，暗狸掉转头，借着夜色和爬山虎的遮掩，安静的回到公寓。
　　“他们说什么了？”洛夜倚在窗户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盯着下方的苏白，视线随着苏白的走动而移动。
　　“主子”暗狸跳到一旁的写字台上：“有人让苏白引你去福安小区。”
　　“哦？”洛夜勾了勾嘴角：“还有呢？”
　　暗狸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如实相告：“去尸堆那天是苏白告了密，所以我们扑了空。”
　　看着苏白走进入了小区的大门，洛夜收回视线，打了一个哈欠：“我早知道是她。”
　　洛夜生平最恨身边人背叛，暗狸觑着洛夜的神情不像生气，稍微放下心来：“主子是怎么知道的？”
　　洛夜：“她是一个拙劣的撒谎者。不过，她也很有趣，撒了谎还会良心不安，然后给我们那伙人逃离的正确路线。”
　　暗狸：“那主子要怎么处理她？”
　　洛夜听到苏白进门的声音，没有回答暗狸，揉着眼睛装作一副睡醒的样子拉开卧室的门：“你去哪儿了吗？”边摁下了开关。
　　突然亮起的灯光和洛夜漫不经心的声音吓了苏白一跳，苏白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解释道：“我……我出去买了点东西，女生用的。”
　　“哦！早点休息。”洛夜没再继续问了。
　　洛夜站在客厅里，目送着洛夜往卫生间走去。
　　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激得苏白一个哆嗦，苏白才反应过来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苏白能感受到自己蹦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到正常位置，不管洛夜信不信，至少他没再问了。
　　第二天早上，苏白在房间反复练习着对白，终于对洛夜可能会问道的问题都有了完美对答才深呼一口气走出去。
　　客厅里没有人，苏白正疑惑时，暗狸在背后幽幽道：“主人有事出去了，他让你自便。”
　　苏白下意识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用向洛夜撒谎了。低头对上暗狸的眼睛时，没来由的全身紧绷起来。为什么感觉这只猫眼里有杀气？
　　但很快，暗狸别开头走了。
　　苏白孤零零站在客厅里，跟暗狸相处的越久，愈发觉得这只猫深不可测，总觉得这只猫能看出她的心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白就打了一个哆嗦。想了想，给陈任打了个电话：“你还在医院吗？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陈任在电话那头叮嘱苏白：“你多穿点，这边晚上冷。”
　　今天该轮到自己换班了，苏白挂了电话，换下身上的针织衫，另外套了一件蓝色羽绒服。
　　昨天把那个少年救出来后，就立马送往了医院，昨天晚上苏白跟洛夜先回来了，只留了陈任一个人在那儿守着。。
　　医院附近算是一个黄金地段，各种店铺比着赛开。不过最多的还是鲜花店和水果店。苏白下了公交，在经过水果店时，想到昨天那个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了。等苏白再次出现时，两只手各拎着一袋香蕉和草莓。
　　苏白进病房时，少年已经醒了，跟陈任在低声说着什么。
　　苏白有些惊讶少年的恢复能力，感叹果然是年轻，伤的那么重今天都能醒过来。
　　“苏姐姐，你来了？”苏白一进门，少年就热情的打招呼。
　　苏白对他笑了笑，向陈任投去疑惑的眼神。陈任点点头。
　　似乎看出苏白的疑惑，少年开口解释：“苏姐姐，陈叔什么都告诉我了。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叫裴浩，叫我小浩就好了。”
　　苏白走过去放好手里的水果，坐下来，问道：“你好点了吗？”
　　裴浩连连点头，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笑了一半立马就收回去了。
　　苏白有些好笑的拍拍他的头：“你慢点。”
　　裴浩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望着苏白：“我姐说了，人在外面嘴巴要甜，要经常笑才能混的开。”
　　苏白随口接到：“那你姐姐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么恐怖的地方？”
　　裴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低头潦草的吃着手里的香蕉，半晌才没头没脑的说：“我姐姐以前最爱给我买香蕉吃，可是家里穷，四块钱一斤的香蕉，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我不懂事，一个劲的吵着要。姐姐只好很努力的赚钱，她也才那么小，哪里能赚多少钱，当童工都没人要。后来我告诉姐姐我不爱吃香蕉，我喜欢吃草莓。于是姐姐就开始想方设法的买草莓。”裴浩咬了一大口香蕉，包的满嘴都是，声音带了哭腔继续低声道：“我以为草莓那么小，肯定很便宜，哪里知道草莓的价钱是香蕉的两三倍。”
　　苏白听着心疼极了。A市靠近内陆，很干燥，草莓都是从外面运进来，价钱肯定要翻上几番。
　　裴浩抹了把眼泪：“后来姐姐赚到很多钱，买了很多草莓回来。其实她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吃草莓。可我不想让姐姐失望，只好一直骗她。”
　　苏白摸摸裴浩的头，安慰他：“你姐姐不会怪你的。”
　　裴浩埋在苏白胸前，抽噎起来。
　　苏白拍拍裴浩的背：“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那你姐姐现在在哪儿？”其实苏白知道这句话是白问了，裴浩能出现在尸堆，他姐姐应该也凶多吉少了，不过心里总有点期待。
　　裴浩嚎啕大哭起来：“过不去了，我姐姐死了。”
　　苏白抱着裴浩没再开口。等裴浩平静下来了，才问道：“你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裴浩哽咽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突然闯进来一群人，放了一把火，爸妈出去阻止，姐姐察觉到不对劲，带着我翻窗，可是没走掉，还是被他们抓住了。最后，姐姐使劲把我推出窗户，自己被他们从后面砍了一刀。”裴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现在仿佛还能看到姐姐温热的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情景。
　　这算是飞来横祸了，跟自己家一样。苏白叹口气，搂紧了裴浩，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你不是好好活下来了吗？”
　　陈任也在一旁劝说：“是啊！孩子，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一点。”
　　裴浩擦干净眼泪，艰难的扯了一个笑：“我知道。我姐姐说了，人要向前看，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苏白：“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上次都没看到你。”
　　裴浩：“我也不知道，我被姐姐推下去就晕了，醒了就在医院里了。”
　　苏白搂住裴浩，摸着他的头，安抚道：“都会好起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苏白都没有再见到洛夜，问陈任，陈任告诫她：“主子的事不能多问，你以后也不要随意打听主子的行踪。”
　　苏白撇撇嘴，不屑道：“他以为他谁啊！整的跟国家领导人出行一样。”
　　陈任笑笑没说话。
　　苏白不想回去跟暗狸待一块儿，只好每天在医院陪着裴浩下棋顺便套他的话。刀疤男那天说她已经见到了人，苏白回想这几天见到的人只有裴浩一个很特殊，所以他应该就是那个线索。可是，苏白看了一眼裴浩，落下一枚黑子，暗忖裴浩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他为什么会是线索？
　　“苏姐姐，我赢了。”裴浩欢呼一声。
　　“啊？”苏白回过神，观察了一下棋局，果然白子的活子比黑子多。苏白放下手中棋子，笑道：“小浩果然厉害。谁教你的？”
　　裴浩埋头收拾棋盘，闻言道：“最开始是我姐姐教我的，可是她下的很臭，后来她就给我买了一本棋谱，让我自己学。”
　　苏白：“你姐姐对你真好。”
　　裴浩看着手心里的一枚白子，棋子圆润，泛着光泽，显得自己手很是粗糙，姐姐的手好像从来都不像苏姐姐一样白皙光滑，低声道：“是啊，她一直对我很好。”
　　苏白看裴浩一脸落寞，很想打自己两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白试图转移话题：“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裴浩重新扬起笑脸：“去吃麻辣兔丁吧。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
　　苏白：“我也喜欢耶！我们可以做一对搭档了。”转头问陈任：“陈哥，你吃不？”
　　陈任摆摆手：“老人家受不得辣了，你们年轻人去吃吧。”
　　裴浩在一旁很快接口：“陈叔叔年轻着呢！别人一看一定会以为是我哥哥。”
　　陈任笑开了花，边往外推裴浩边说：“你这小子，真会哄你陈叔叔开心。快去吃饭吧。”
　　苏白曲起食指，亲昵的刮了一下裴浩的鼻子：“就你嘴甜！”
　　裴浩眼里闪过一丝光，却又很快消失。上前牵了苏白的手便往外走边对陈任笑道：“我才没有哄人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苏白回头对陈任说：“那我们给你带回来吧。还是老样子吧！一个土豆肉丝盖饭？”
　　陈任：“嗯，记得别”
　　裴浩马上接口：“不要辣椒和蒜。”
　　陈任摇头失笑。裴浩吐了吐舌头拉着苏白跑了。
　　“哎呀你慢点”苏白被扯得一个趔趄。
　　“苏姐姐”裴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我有没有给你说你下的棋跟我姐姐一样臭。”
　　苏白伸出小指：“以后我就当你姐姐吧！我们拉钩。”
　　裴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看着苏白的眼睛很是珍重的发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当时的苏白只是笑了笑，当裴浩小孩子说着玩，所以后来的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裴浩会用生命来实现了他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