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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   一路舟车劳顿,老夫人早已乏累,只是见到儿子时太过欣喜,强打起精神跟叶知寒说了好一会子话。

      等到叶知寒被魏杨请走后,老夫人很快便恹恹地没了精神,就连宋漓秋派人来请她过去用饭,她都没什么胃口,让方姑姑回了,自己则躺在床榻上,午睡去了。

      午后的日头透过西厢的窗棂,在地上映照出一圈圈水波似的光晕,也让房中添了几丝热气。老夫人和衣而卧,没多久额上就浸出几颗细汗,她本就耐不住热,索性两腿将被子一蹬,睡不着了。

      方姑姑在老夫人还是姑娘时,就一直侍奉在身边,多年相伴,早已默契地和老夫人共用一个鼻孔出气,也自然对她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看着老夫人此刻任性踢被子的情形,方姑姑只默默过去将床下的绣鞋摆好,再将老夫人扶坐起来。

      都是该抱孙子的年纪了,可老夫人时而冒出来的随性举动,还是一如少女时那般任性。就说今天在凉州城门下,老夫人满心满眼是自家儿子,都没怎么看新媳妇几眼,还不知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会作何猜想。

      回府时也是,非要拉着叶将军同坐一辆马车,说什么有悄悄话要单独同他讲。了解老夫人的人,自然不会对她突发奇想的行为感到奇怪,但就这么把少夫人晾在一边,少夫人心里多半会不舒服吧。

      方姑姑一面将床上的被褥折好,一面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没来由的,叹什么气呀?”

      “夫人,恕老身多嘴,您今日进府这一路,都没给您儿媳什么好脸色,那孩子若是多想了,此刻还指不定在哪伤心呢!”

      “有吗?”老夫人坐到铜镜前拢了拢头发,揉着额角反复回忆,“我明明对她笑了呀,怎么是没个好脸色?”现在的小媳妇,都这么难伺候了吗?

      方姑姑接过老夫人手上的梳子,将她依旧乌黑莹泽的秀发重新盘起,插上个墨玉簪子。

      “不要那个,换这支。”说着,老夫人从妆奁里取出一支绛红的海棠步摇,递到方姑姑手边。

      “夫人!”方姑姑睨了铜镜前的人一眼,不由失笑道:“夫人打扮得如此娇艳,只怕要将隔壁的新媳妇都比下去。”

      方姑姑这是在换着法子说她没个做婆婆的样子吗?老夫人瘪瘪嘴,不以为然。她一直就喜欢明艳的事物,怎么偏生有了儿媳,就要刻意打扮得老气?想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如今不过是年岁大了些,就带不得花俏的饰物了吗?

      她才不要做老气横秋的太婆!

      “我看那孩子生得娇美,才不像你说的,被我这个做娘的比下去。”老夫人只当没听出方姑姑话里的意思,牵强应答,看着插在鬓边的步摇,又刻意偏了偏头,看着金线和碎玉随之灵动轻舞,满意地眯起了眼。

      “您要是不这么说,我还以为您不喜那孩子呢!您没瞧见她回府时坐在马车里的样子,垂头叹气,又不敢多言语,准是以为您没瞧上她。”

      有吗?她的样子有那么吓人吗?老夫人将鬓前的几缕碎发掐进发髻里,心下感叹:做婆婆,可真难呐!

      之前在京城,她倒是做过三个月的婆婆,那些日子,她无一刻不是捏着嗓子说话,生怕把体弱的珍儿惊到。这一回,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每时每刻都绷着笑脸了呀?怎么方姑姑还说自己摆臭脸?也罢,待会儿出去,专门找那孩子说一会子体己话,总可以了吧!

      房门无声地打开,老夫人正好瞧见坐在檐廊下的宋漓秋,这不巧了吗?老夫人立刻扬起笑脸,准备走过去找她说说话,给她留下个知心婆婆的好印象,却在目光扫到她手上的簪子时,心头一抖。

      “住手!”

      身边的方姑姑亦是眼疾手快,几乎是同时,薅了脚下的棉鞋,使出全力,狠狠砸过去。

      风波甫定,后院檐廊下,老夫人坐在搬来的椅子上,捧着一杯茶水,目光沉沉地盯着跪在阶下的桑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杯壁上轻敲。

      雪青看着这架势,终于知道叶将军审人时喜欢端杯茶水的奇怪习惯,是从哪来的了。

      “说吧,你这个细作混进将军府,意欲何为啊?”

      桑珠扭了扭身子,奈何浑身上下都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两只胳膊更是紧紧贴着身子,一动也不能。

      “民女愚笨,不知老夫人此话何意。”桑珠的声音微微发颤,活像被冤枉了一般。

      “少来这套,下蛊是北稷细作惯用的手段,都被抓个正着了,还想蒙混过关?快老老实实招来!”

      “老夫人,您在说什么?民女一句都听不懂。那簪子是民女在外头铺子上买的,民女不知道里头有小虫子呀!”

      老夫人懒得跟她周旋,转头望向靠在廊柱上的宋漓秋,好好的一张乖巧小脸,此刻因惊魂未定,面色仍发白。老夫人刻意捏了嗓子,换出轻柔的语气。

      “秋儿,你告诉娘,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是怎么进府的?”

      “她被将军的马所伤,是我接她进府养伤的。”宋漓秋说着,脑袋又往下垂了垂。引狼入室的人是自己,她悔得咬了咬下唇,觉得在老夫人面前更加无颜。

      怎么才问了一句,又把脑袋垂下去了?老夫人望向宋漓秋的眼神明显有一丝慌神,赶紧转过头,向身后的方姑姑求救。

      方姑姑心下了然,回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放心。而后端起放在身后的托盘,走下阶梯,直接在桑珠身边蹲下。

      托盘上,正躺着桑珠养蛊虫的银簪。原本鲜红的血水因在外曝露太久,此刻早已腥污暗红,三只黑色的肉虫,在珠子的破口处缓缓蠕动。这副略显恶心的场面,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方姑姑,也忍不住撇嘴。

      光看了一眼簪上的血水,方姑姑便知这是北稷的蛊术。那盛了血水的红珠,不是真的珍珠,而是原本晶莹无色的琉璃,因内里灌了血水,才叫人错认。

      北稷人设计的下蛊手段,向来难以察觉,像眼前这个,便是在琉璃血珠上留下一道细缝,待蛊虫爬进去后,便用特殊的琼脂将裂缝填补好。

      等到下蛊时,便让对方握住血珠,琼脂受热渐渐融化,蛊虫闻到异于养蛊人的新鲜血肉气息,便会像见了血的饿狼般,不管不顾地朝缝口爬去。

      若等到蛊虫爬过缝口,咬破肌肤爬入人体内,便是中蛊无医,只能听凭养蛊人趋使了。

      好在及时发现阻止,不然此番歹毒的心思,当真害了少夫人。

      方姑姑微微缓了一口气,也不问桑珠任何话,直接拿起银簪的簪柄,将蛊虫往桑珠脸边靠近。

      “虽说蛊虫一般情况下,不会咬噬养蛊人,但你也瞧见了,珠子里的血水见了空气,已经不大新鲜,用不得了。这些蛊虫方才被生人的血肉气息唤醒,眼下饿得紧,你猜猜看,它们会不会饿极了,咬养蛊人呢?”

      说着,方姑姑继续将血珠往桑珠的脸边移,原本蠕动缓慢的蛊虫,许是闻见桑珠的气息,此刻也越发兴奋起来。

      桑珠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她当然知道,这些个没什么脑子的蠢虫子,饿极了自然不会认主,定然是见人咬的。没想到,眼前的汉人也懂蛊术门道,到底是她大意了。

      但事已至此,她已是阶下囚,必死无疑,哪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求死前能护住玄影门的秘密,保持一个细作的自我修养。

      不过坐在门口老夫人可没闲情在这儿干耗,她还急着要跟宋漓秋沟通感情呢!于是没好气地冲方姑姑说道:“别跟她啰嗦,直接让那黑虫子咬她一口,她不就立马乖乖听话,什么都说了嘛!”

      “是!”

      桑珠的眸色陡然一惊,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血珠,心底深处迫切的求生欲,让她忍不住抖着嗓子喊道:“我说!我全说!”

      檐角在院中投下的阴影,从一个规整的方块,渐渐拖成了长长的一条。老夫人一开始还听得认真,从怎么进入千馐楼卖唱,到怎么演苦肉计骗过宋漓秋,桑珠都说得扼要。

      但后面桑珠越说越收不住,反正都招了,叛国的罪名已经坐实,也不在乎多说一些,索性就一五一十,全部交待出来。

      老夫人看着日头一点点偏西,桑珠还在说个没完,不由得拿手帕挡着嘴,结结实实打了个呵欠。偏头看向一旁的宋漓秋,此时的儿媳早已靠在雪青身上睡着了。

      “行了,留着这些话对叶将军说吧。”老夫人挥了挥手,让军士将桑珠带去前厅。这些恼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儿子处理吧。

      偏过头,老夫人见宋漓秋已被她吵醒,正揉着眼睛迷糊地望着自己,索性朝她伸出手,“走,咱们出去转转,说说悄悄话!”

      悄悄话?关于珍儿的吗?宋漓秋下意识如此想了一遍,心里打了个寒颤。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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