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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闲— ...


  •   那个秋日,展昭辞了官。

      同年十一月,南边的一座偏远的小镇里搬来两个陌生面孔。穿蓝衫的人,年纪不大,但两鬓如雪染。五官端正并不出挑却耐看,且性子沉稳,待人处事大方有度,令人折服。
      一来直接定了梅花巷子里的一处宅子,交了银子,当日就带人搬了进去。

      另一位则是一位爱穿白衣的年轻公子,头戴帷帽,白纱遮面,倒是瞧不出什么模样。
      只是,这位约莫是不爱说话的。蓝衫男子与人交谈的时候,他只静静地站在身侧,微侧过脑袋,一心一意地盯着他看。

      二者也不知是什么关系。
      掮客钱三儿脑中一闪而过的思绪,悄摸摸地攥紧男子塞过来的赏银。钱三儿脸上笑意更浓了些,他拱着腰殷勤地告了声:“好嘞。银子在下已经收了,便不打扰两位老爷进门了。这便离开了。”

      蓝衫人客气一声:“有劳先生。”

      “不敢当这声先生。老爷往后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小人吩咐一声,小人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蓝衫人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钱三儿抬了抬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蓝衫人这才回头牵住身旁人的手,轻声道:“泽琰,我们进去吧。”

      半月后。
      小镇落下第一场雪,早上推开门,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屋外北风打着卷儿地吹散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天地间一片肃杀萧条。

      天冷极了。
      白玉堂踩着院子里的积雪,匆匆走向厨房。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雪中炸开。

      “猫儿!”一声低呼,白玉堂跨进门内。目光急切地追着屋内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

      展昭正在揉面,一小团面团在他的手上已经变成了一根长长的面条。听见动静,他一偏头就见到白玉堂站在门那儿,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瞧。
      目光一顿,放下面条,洗尽了手走过去。

      “外面下雪了,好歹多披件披风过来,若是像上回那样受凉,难受的是你。”

      “不冷的,见到你就不冷了。”

      “……你啊。”无奈地摇摇头。展昭拉着他将他带到了灶间,坐在里头的矮凳上。

      灶膛内生着火,熊熊的火光从灶口中映出,落在白玉堂的身上,暖如骄阳。
      火光将他的周身染得通红,满身的血色。
      展昭看了看,又走回到桌边。

      白玉堂紧追着站起身,却间他走到了先前站的地方,又低头开始揉搓着苗条。白玉堂不解地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想到要做面条了?”
      揉面的手一顿,展昭抬头看着他直笑:“腊月十三,是我的生辰啊。”

      白玉堂张了张嘴,眸中闪过一瞬茫然。许久,方才闷闷道:“……我忘记了。”
      展昭倒也不气,只打趣道:“这些日子有些忙,你忘记也正常。只是今日我再告诉你一回,若是下次你再忘记,我可真要生气了。”

      “下次一定记得,猫儿,你别生气!”白玉堂两步并到桌前,与他一桌之隔,抵住下唇,满脸急切地同他说道。“我下次一定会记住的,信我。”
      撑着桌子,白玉堂伸手便去摸他的脸。

      指尖淡淡的凉意落在脸上,展昭叹了口气,一把将它捉在了手中。展昭认真地说道:“泽琰,我不生气,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白玉堂任他握着。手掌中热乎乎的,很舒服,比太阳照在身上的时候还舒服。
      他抬起精致的眉眼,小心翼翼地念叨着。

      “猫儿,我想陪着你。”

      这话已经说了不下百遍,展昭亦是听了不下百遍,耳朵倒是没到长茧的地步。他点点头,哄着他松开了手:“水已经开了,等我将面条放入锅中再让你陪着可好?”

      白玉堂不情愿地收回手,左手攥紧了右手成拳,仿佛要将手中这片刻的温热保留下来。
      目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展昭。

      冲霄一役后,身受重伤的人是白玉堂,离不开展昭的人,还是白玉堂。

      由着他看着,展昭拿起面条蓦地从中断去一半,看的白玉堂心中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经迟了。

      “猫儿,那是你的长寿面怎可断去一半,你、你真是胡闹!”白玉堂闪身越过了桌子,气急败坏地吼着他。“若是、若是你真的因此……”
      后面的话根本说不下去,白玉堂气的浑身颤抖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展昭却笑道:“若是真的表了寿数,便是分你一半又如何?何况只是一碗面罢了。”

      白玉堂顿时傻了眼。听他说的轻巧,眼尾陡然间红了大半,却隐忍不发。唇角颤了半晌,才蹿出几声蚊音:“你、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展昭说的坦荡:“我心悦你,有何不可?”

      白玉堂:“……”

      不在意他的沉默,展昭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将人推去了灶间:“好了,你先去灶间坐着,替我看着火别叫它灭了。不然这面咱们谁也吃不成了。”

      火舌舔舐着锅底,白玉堂坐下时,火光有些萎靡。他顾不得心中的不安,赶忙添上柴火。
      展昭趁机将面条放进了锅里。

      不多时,两碗苗条出锅。两只描兰花儿的大瓷碗中各盘着一根面条,面条上各窝着一只鸡蛋。

      白玉堂端起面碗,指尖依然打着颤儿。
      展昭将筷子递给他时,看他嘴唇紧抿,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道:“趁热吃,看看可合你胃口。”

      白玉堂垂下脑袋,听话地动了筷子。一口又一口,面条始终没有离开过嘴里,直到一口气吃完。端着碗,将碗底的面汤一同喝了个干净。

      “……好吃。嗝。”

      “吃这么急作甚。”展昭放下碗替他拍了拍后背。

      白玉堂拍开他的手,盯着他道:“你快吃,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
      展昭也不勉强,端起碗学着他的样子,须臾便吃完了面条又喝尽汤底,砸了砸舌,忽然道:“汤底好像有些咸了。”

      白玉堂瞪他:“胡说,分明是刚刚好!”

      “好好,泽琰说的都对。”展昭宠溺地笑了笑。

      之后的锅碗是白玉堂负责洗干净的。这是两人约定好的,展昭做饭,白玉堂洗碗,反之一样。
      展昭挤在灶台前,看着白玉堂擦干手后熟练地将它们握在了手中。
      “辛苦泽琰了。”

      白玉堂笑着,开口道:“猫儿,镇外的那片梅花林早就开花了,正逢今日落雪,咱们一同去看看可好?”
      “玉堂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只是你要将房中的狐裘披上,外面风大,别用不冷的说辞哄我。我必是不信的。听话,你去披衣,我来找伞。”

      话已至此,不容拒绝。

      白玉堂叹了口气,只能妥协。回了房内取下狐裘披上,一出门就看见展昭撑着伞站在屋檐下。见他出来,走过来帮他戴上了帽子:“走吧。”

      一把三十二骨的油纸伞下,两个年轻男子并肩而立,遮着风雪。
      伞外北风簌簌,雪花直砸人眼。

      街上见不着什么人,自然少了探究的目光。半柱香不到,两人已经出了镇外。随后半里不到的地方有一处梅林。
      入冬已来,里面的腊梅早就开了。

      白玉堂一直没过来。这一回倒是趁着下雪,跑来了这里。
      还没进林中先嗅到一阵阵梅香,与他别在腰间的香囊气味几乎一致。香囊是不久前做好的,里面塞的便是梅花。

      两人撑着伞走了进去。林中梅树不少,此时连片的枝丫上积着不少雪。见不到几朵花,只有浓浓的香味四处流窜。
      好在有皑皑白雪作陪,倒也不觉得寂寞。

      白玉堂感慨道:“雪下得真大。”

      展昭看了看四周,接口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大约会是个好日子。”

      “猫儿,承你吉言。来年定是个好日子。”白玉堂却是笑了,打趣道。

      展昭看着他,趁势询问道:“那来年,咱们还一同来看梅花,可好?”

      “……好。”

      晚上入睡前,展昭烧了热水泡脚。两人肩并肩地靠坐在一起,脚一齐放进床前的木桶里。
      热水没过小腿,浑身都苏爽下来。

      白玉堂歪着脑袋靠在展昭的肩头。一手揪住他的一缕长发,绑在自己的一簇头发上,脚同时踩在展昭的脚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乐不可支。

      “猫儿,你的脚倒是挺白的。”

      “不及泽琰的白。”

      “的确如此。”白玉堂乐的直点头,“不过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喜欢就好。”攥着布,展昭提醒道:“水凉了,抬脚。”
      白玉堂依言抬起了脚。
      展昭握住他的小腿,不多时便为他擦去水渍,将他往被子里塞去。而后才去擦自己的脚。

      “头发解开,我去倒水。”

      白玉堂却耍赖似的,忽然张开双臂将他抱住往往床上倒去。
      一只胳膊先一步垫到脑后。
      白玉堂笑的格外灿烂。

      四目相视,展昭目光深邃如幽潭。

      白玉堂呢喃道:“猫儿,我想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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