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意》溪二

4、Chapter 4

　　生活一切如常。
　　期末考试后，暑假便在炎热的盛夏里迅速到来了。

　　易佚打算在暑假两个月里好好打工，为之后大学的学费好好努力。暑假之后，兼职就全部辞掉，毕竟是关系到人生规划能否顺利进行到下一步的重要的高考，自己的智力也没有到能像林密一样心不在焉还能名列前茅的程度，高三一年是必须全心努力的。
　　易佚输不起。

　　易佚也不觉得自己和林密可以称为“好朋友”。在学校里却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除了一起吃饭，加上偶尔路过时会摸摸他头，基本没有其他接触。然而校园偶像住在他家的事情已经是公开的事实，大概是基于这种原因，外人眼里他们似乎关系很好。
　　——那么，是因为这种原因，这位看起来就贵气不凡的女士才会出现在这里吗？

　　“林密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
　　对方并不嫌弃他家过于朴素的茶水和客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开口道。
　　“……没有。您是……？”
　　“我是林密的妈妈。”
　　端坐在饭桌对面的易佚愣了下。这位妈妈……看起来年轻过头了吧。
　　感觉好像才三十出头。
　　“虽然是继母，但林密是我丈夫的骨肉，那就是我的儿子。”
　　“呃……是这样啊。”易佚不知该回答什么。本就不擅长社交，跟长辈交谈什么的经验更是几乎为零。
　　“是林家亏待了他。”
　　空气里静静的。
　　“虽然说这些不太好，但我想告诉你应该不是坏事。”对方端着茶杯，“那孩子是私生子，之前林家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生母一个人将他带大，病逝后才让他来找我们。想必小时候过得很辛苦吧。”
　　风吹起窗帘的一角。
　　“林密跟我们关系都不太好。那孩子看上去好相处，其实很难接近。他不跟我们说自己的事，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所以我一直有些担心。”对方静静的，“他终于能有信任的朋友，我很高兴。”
　　“呃……”
　　“我知道这样请求有些唐突，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有时间可以跟我讲一讲林密的事情吗？另外，如果你能帮忙劝一劝他，稍微改善和家里的关系的话，那我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
　　易佚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玄关便传来开锁的动静，而后是林密一贯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回来啦。”
　　见到坐在易佚对面的人，林密立刻僵住了。
　　玄关的少年，端坐在饭桌两头的女人和男孩，形成了微妙的对峙局面。
　　易佚从没有见到林密的心绪这么外露过。对方的脸庞立刻冷了下来，带上厌恶之色：
　　“你来干嘛？”
　　被继子这样质问，对方却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来见一见你的朋友。”
　　语毕，便站了起来，朝易佚笑一笑：“今天可能不方便继续说。真是打扰你了，我先告辞了。”
　　“呃，没事……”易佚有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朝对方微微鞠了一躬，“您慢走。”
　　林密继续站在玄关，冷冷地审视着这位举止优雅的继母。
　　林密目光冷漠。
　　女人表情平静。
　　两人擦肩而过。
　　出门时，对方回头道：“有空的话，回来看看你爸吧。”
　　“叫他去死。”
　　林密冷冷道。
　　易佚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对方也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下午的风扬起了阳台的白纱窗帘，凉意从两人之间穿过。
　　林密仍站在门口，少见地没有直视易佚。他垂目，握了握拳，而后又慢慢放松，深吸了一口气。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易佚愣了下，决定实话实说：“私生子之类的。”
　　“……还有呢？”
　　“没了，没说几句你就回来了。”
　　林密没再说话，沉默地换了室内拖鞋，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桌上。他没有看易佚，低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大概是对方睫毛低垂的侧脸看起来过于脆弱，易佚竟不自觉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对方驻足。
　　易佚怔了怔，一股热热的什么从胸中涌了上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已经上前抱住了对方。
　　易佚微微踮起脚尖，像林密喜欢对自己做的那样，仰起脸，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回望对方乌黑的眼睛。
　　林密目光深冷了起来。

　　易佚收回手，对方却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将易佚重重按在了客厅的墙上。
　　天旋地转。
　　没来得及喊痛，易佚最后看到的就是急速扩大的阴影，还有林密睫毛下黑得暴烈的瞳仁。
　　随即，世界被阴影覆盖，唇上传来了柔软冰凉的触感。
　　“唔……”
　　易佚睁大了眼，下意识想要用空余的左手将林密推开，却被对方先一步将手腕擒住。两只手都被牢牢钳制，对方的唇瓣冰凉，动作却暴戾，易佚有些吃痛，在对方动作的间隙试图出言阻止：
　　“林密……唔……”
　　还未说完的抗拒被对方更深的索求打断。林密一连串的侵入粗暴而纯熟，易佚呼吸不过来了。

　　有什么晶亮的光一闪而逝。
　　林密停下了动作。入目的就是易佚睁大的眼睛，一滴眼泪从对方左眼淌下来。
　　他这才察觉到易佚在颤抖。幅度很轻，但身体在抖，手也在抖，被钳制着按在墙上的手腕，颤抖传递了过来。

　　……他在干什么。
　　林密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

　　是啊，他早知道的，易佚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一直都克制着自己不可告人的某些想法，用微笑与友善作为伪装，从对方身上汲取自己没有的清澈与温暖。
　　——如果自己也像对方那样坚强就好了。
　　——如果自己有对方那样一往无前的意志和勇气就好了。
　　一直都掩藏得很好的，自己不是那么美观的那一部分。
　　可是当他自我厌恶的那部分被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时，内心的野兽控制不住了。光风霁月的形象已经没有了，可对方还是那样望着自己。
　　暴虐的心情。温柔的心情。
　　被触动的心情。要摧毁对方的心情。
　　林密默默松开了易佚的手腕，却是将他轻轻地抱在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
　　对方的身体传来细小的颤抖，林密抚摸上对方柔软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在对方耳边轻轻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日影逐渐西斜。
　　从阳台吹进的风不再灼热，带上了夏日草木微凉的清新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的颤抖逐渐停止了。林密感到怀中的身体逐渐放松，终于传来了细细的声音：
　　“为什么？”
　　对方抬起头，眼神里是真实的困惑。
　　这种时候还问为什么。
　　林密叹了口气。
　　心里有声音在挣扎。
　　对方不是那些各取所需逢场作戏的床伴，甜言蜜语的欺骗他说不出来。
　　承认等于承诺。
　　可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能给得了对方一个结局。

　　但他还是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在对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