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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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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老师吹着口哨,用双手指挥男女各自站成三排。
头顶太阳嗮得皮肤发烫发疼,眼睛看着空地有一圈圈黑色光晕。
清北班男多女少,女生只够站成两排,
男生出汗多,又都聚在一起,那股汗臭味熏到女生这里。
林锦宜听到有人在吐槽,“咱班男生难道都不洗澡吗?”
“别说不洗澡了,他们上厕所都不洗手的!”
林锦宜的小心思,全部放在自己脚上穿的运动鞋。
这双运动鞋陪了她许多年,暑假的时候就发现脚底板裂开一条缝,后来一直没有跟林健康提。
体育老师站在杨树树荫底下,双手叉腰,眯着眼睛观看站在太阳底下嗮得汗流浃背的清北班。
“高抬腿五十个,预备,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声响起,地面响起马蹄奔跑声,鞋子带起操场上的尘土。
有不少女生被男生那边扬起的尘土呛得流眼泪。
高抬腿结束后,林锦宜表情难受地敲着腿,好像这个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体育老师坐在椅子上,吹了声口哨,“程也京,出列!”
“到!”
程也京嗓音嘹亮,步伐端正,后背直挺挺地站着。
班里不少女生的目光都放在程也京身上。
林锦宜还发现教学楼有几个人头也在朝这里看,她们是看程也京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锦宜心里有种不太喜欢的感觉。
她看着站在人群前,像颗杨树般挺直的少年,抿着唇,一言未发。
体育老师扬起唇角,“程也京长得挺帅啊,难怪我在其他班没收好几个女生给你写的情书。”
体育老师说完,队伍里传出一阵的起哄声。
白胖笑得最肆意,“那是当然,我们京哥上初中的时候,把学校里好几个妹子迷得哭天喊地。”
有些女生也在小声嘀咕。
“诶,你初中跟程也京一所学校,他之前谈过恋爱吗?”
“我听说跟校花谈过,反正他身边不缺漂亮的女孩。”
“啊,看不出来他挺花啊。”
“还好吧,谁叫人家长得帅。”
林锦宜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那些不开心的情绪驱散出去。
她还是忍不住看向程也京。
发现程也京耳朵红红的,眼尾那颗娇艳欲滴的红痣也更红了。
她也在想,程也京会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
她们中学男生都喜欢那种清纯的,但大多会跟那种打扮成熟性感的女孩谈。
程也京会喜欢清纯的,还是那种成熟性感的?
体育老师把程也京叫出来当众处刑后,又让他回去。
大家短暂休息过后,开始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测试。
林锦宜不敢跑的太快,怕鞋子裂开,让自己丢人。
她路过在水池旁洗脸的程也京众人,白胖和她熟悉起来,双手当做喇叭对她大喊道:“林锦宜加油啊!”
林锦宜一抬头,撞进一双黝黑带笑的眸子里,心里顿了一下。
就在围着操场跑一圈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鞋底岌岌可危的裂痕变大,林锦宜整只脚踩在不太干净的塑胶跑道。有一颗小石子精准无误地被她踩在脚掌下,疼得她保持不住乏累的身体,整个人向前面倾倒。
她趴在地上,手臂与跑道摩擦火辣辣的疼痛,还有众人探究的眼神。
林锦宜低着头,不想看到其他人嘲笑的目光、
忽然一件带着沉木冷香的外套落在头顶,一只大手伸进去,“还能起来吗?”
林锦宜听出是程也京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希冀,将布满划痕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程也京搀扶着她走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握住她的手,用干净的自来水冲刷着伤口。
洗完手后,程也京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蹲下身,抽出一张给她将膝盖破皮的地方消消毒。
林锦宜疼得倒抽一口气,死死地攥紧掌心。
有比较皮的男生跑过来,对林锦宜做了个鬼脸,“学习委员你的鞋子想吃饭。”
都开裂了。
林锦宜眼圈瞬间憋红,强忍着眼泪不要掉下来。
“滚!”程也京冷冷地瞪着嘲笑林锦宜的男生。
那个男生有些讪讪地挠了挠鼻子。
程也京站起来要走,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拽住。
而那只手的主人,带着哭音哀求他,“你别走。”
程也京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低声迎合,“好,我不走。”
林锦宜缓和好情绪后,有些病恹恹地抱着矿泉水瓶。
“程也京,你会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穷到舍不得吃肉,舍不得买一双新的球鞋?”
程也京语气认真,“锦宜,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在羡慕你?”
林锦宜颦眉,“羡慕我?我有什么好被人羡慕的。”
程也京说,“白胖说他妈一直夸你长得漂亮,学习还好,说他很羡慕你。”
“其实,我也很羡慕你。”
林锦宜像看鬼一样看着程也京,不敢相信他的话。
“中考分数你就比我低两分,我看到排行榜你的名字时,觉得很陌生,也很好奇。像我和宁致远他们都是家里真金白银供出来的,每年培养我们的花销都有几百万。”
“林锦宜,您比我聪明,如果有同样的资源,我相信你要比我们那群人优秀不知道多少倍。”
程也京语气认真,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刚正不阿。
林锦宜此时意识到程也京没有在说谎。
她的手指微微地用力,藏在心里卑微不堪的思绪,被程也京的这些话安慰不少。
原来自己很优秀。
程也京说比他还优秀。
还说他很羡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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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宜回到家里,奶奶看到她身上的伤口,吓得抱住她痛哭。
“锦秀锦秀,我好苦的孩子,你痛不痛啊。”
林锦宜扯出一抹艰难地笑容,安慰奶奶,“奶奶你别哭,我没事的。”
奶奶的眼泪打湿她的衣服,“锦秀啊,那天奶奶应该阻止你妈把你带走。你妈说给你介绍朋友,我以为真的是给你介绍朋友。”
“没想到她竟然……”
奶奶突然不说了。
林锦宜像是撞破什么秘密,抓住奶奶的手臂,“奶奶你说下去,我妈把锦秀怎么了!”
奶奶看着林锦宜的身后,“健康啊,你终于回来了,快去救救锦秀吧!”
林锦宜猛地一回头,看到林健康白着脸站在门口。
父女二人相视无言,好像都在等对方开口。
林健康放下手里的工具包,步伐沉重地走到奶奶面前,“娘,锦秀这不是好好地嘛!”
奶奶看着林锦宜恍然大悟,“那我的锦宜呢?!”
林健康扶着她坐在沙发上,打开她平时最爱看的情深深雨濛濛。
“锦宜还没有放学呢。”
“都这么晚了,还没有放学,她这个学校比锦秀的要严格。”
林锦宜筋疲力尽地回到卧室,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林锦秀的遗照。
没过一会儿,林健康拧开门把,走了进来。
“爸,锦秀是被我妈带走的对吗?”
林健康没有说话。
林锦宜哭得难以自已,“所以是我妈害死了锦秀!”
“我妈不是出逃了,是被抓进去住牢了对吗?”
林健康摸着林锦宜的头发,叹了声气,“凶手不是你妈,但锦秀的死,你妈是帮手。”
“那凶手是谁!”
“他们背景太大,那些人都在劝我放弃,最终,最终他们拿你威胁我,逼我放下追究锦秀的案子。”
林锦宜被当头一棒,砸的她头晕眼花,哭倒在林健康的怀里。
“如果不是我,是不是就能抓住害死锦秀的凶手?”
林健康摇头,“锦宜,我们只是普通人,能力太小了。”
林锦宜终于忍不住,抱住林健康大声哭了出来。
直到她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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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宜!林锦宜!”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对林锦宜叫了三声,都没把她的魂给叫回来。
还是程也京拍了拍林锦宜的肩膀,她像是如梦初醒般,眼神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英语老师有些生气,“林锦宜,上我的课你还能走神,一节课四十分钟,你光走神就走了二十分钟!”
林锦宜真诚道歉,“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英语老师掐着腰,叹了口气,“算了,下不为例。”
下课后,程也京挪到林锦宜更近的位置,手臂搭在她的桌面上,低头去看林锦宜失落的表情。
“林锦宜,你最近怎么了。”
林锦宜苦笑摇头。
程也京又坐了回去。
等放学回家的时候,林锦宜推着单车走出车棚,迎面撞见做贼心虚的程也京。
程也京抬起一只手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便拉着林锦宜跑到车棚里的一处空地,接着从怀里拿出两瓶罐装的青岛啤酒。
林锦宜接过去,有些发懵地看着程也京。
冰冷的罐身从指间传达给大脑危险的讯号。
林锦宜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碰酒。
不过她最近压力太大,被锦秀的死搞的魂不守舍。一直乖巧的女孩,终于敢于面对放荡的内心,拉开易拉罐,仰头灌进去一大口啤酒。
啤酒的清爽,还有小麦发酵的香味,冲刺着林锦宜的心脏。
程也京拉开拉环,低笑着与她碰杯,“喝完就不会发愁了。”
林锦宜喝得眼神迷离,笑容越来越浓。
最后她倒在程也京的身上,没有察觉到少年紧绷的身体。一双纤长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指尖似有似无地敲打着他的后脖颈。
程也京压下涌上来的荷尔蒙躁动,低头看着少女醉醺醺,泛着诱人的薄唇。
他喉结耸动,移开目光,灌进去一大口酒。
他不停地告诫内心的恶魔要冷静。
等林锦宜差不多缓和过来后,天色已经打翻凝墨,头顶一盏晕黄的白炽光时明时灭。
林锦宜被晚风一吹,酒意渐渐散去,这才想起还在程也京的怀里。
她连忙站直身子,背对程也京,说话有些结巴,“我我该回家了,太阳都没了,我奶奶还在等我……”
前言不搭后语。
程也京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眼角,那颗红痣有些显眼,“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不了,我要把自行车骑回去。”
“你一个人喝醉酒我不放心,我就跟在你后面行吗。”
林锦宜拗不过少年的执拗,只好同意程也京陪着自己一起回家。
在路上,俩人在讲数学题,英语题,化学题。
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讲过刚才车棚旖旎的事情。
在楼下,林锦宜停好自行车,扭头对程也京摆了摆手,“我上去了,你走吧。”
程也京点点头,“你快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