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怀琛

59、第五十九章

　　一月中旬的时候，孙瑜平接到了京都临安传来的诏令，诏令上说他上次进宫时所奏的关于襄阳、鄂州等地流民传唱《盐田歌》的事对朝廷调查李冒涉嫌私盐买卖和抬高官盐价格的事情非常有帮助，特此奖励白银五百两，而且还送铠甲一千副，望他好好镇守荆南之地，如有何异常发现，能及时上报。
　　对于朝廷的嘉奖，孙瑜平倒是表现的很淡定，因为这个处理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新帝刚登基不久，位子不稳，当然不敢对他们这些镇守在外的大将做什么，而朝廷对于李冒的处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即写一份上书，把他心目中的人选写在折子上递上去，届时他放在朝堂上的那些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办。

　　折子写好之后，他将笔搁在笔架山上，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便合了起来，然后叫来两个送信的兵士，将折子递了出去。
　　孙瑜平刚忙完，正巧这时赵炎走了进来，向他单膝下跪报告道：“将军，属下有事要向您禀告！”
　　“是贤婿啊，你起来说吧，出了什么事？”孙瑜平背着手站定在书桌旁淡淡道。
　　赵炎对他口称“贤婿”有些抵触，但这份抵触被压在了心里，面上他还是恭敬地抱拳低头汇报道：“回将军，之前你让我抓的那个傅大彪已经在牢中关了一两个月了，他最近染上了一种病，将军你看是不是要派个医员过去给他看一看？”
　　“嗯，你考虑的不错，这个傅大彪对我们还有用处，你去药房那边叫一个高明点的医员过去看看吧！”
　　“是，将军。”
　　赵炎点了点头，汇报完毕后起身欲走，孙瑜平看了看他又道：“如今已经是一月份了，离你与秀然的婚期只有一个月余的时间，你是要去扬州成亲还是就在这里成亲？”
　　赵炎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我，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听将军的安排。”
　　“呵，实话跟你说吧贤婿，让秀然来这里与你成亲着实委屈她了，不过自古女子嘛都是以丈夫为天，我认为相比于其他的外在条件你这个夫君能在她身旁才是最重要的，待你们婚后我会在军营附近另给你们安排一个住的地方，你就不必再住在军营里了。”
　　“是。”赵炎低头应道。
　　“我这样安排你可觉得委屈？”孙瑜平又道。
　　赵炎摇摇头：“孙姑娘都不觉得委屈，我哪还有什么委屈？！”
　　“好，那就如此定下了，我已经让人捎了家书过去，过几日我儿秀然便要启程过来了，到时候我希望你这个做夫君的亲自到城外去迎接，明白吗？”孙瑜平行至他身前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是，属下记住了。”

　　扬州孙家。
　　孙夫人读罢来使送到的信顿时紧蹙着一双柳叶眉，候在她身侧的何婆子见状有些好奇，低声小心试探着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孙夫人握着茶杯的一只手指节微微发白，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老爷让秀然过去常德，在军营里和那人成亲。”
　　”啊？这......这哪有让姑娘家和未婚夫婿在军营里成亲的，这说出去咱姑娘岂不是惹人说闲话？再说了小姐若是过去成亲，那夫人您又要守着咱府里，如何去得了常德，这可怎么办才好？”
　　何婆子的话让孙夫人重重叹息了一声，她转而问那送信过来的来使道：“这封信真是老爷的来信吗？”
　　那来使点了点头。
　　孙夫人又叹了口气，对他道：“你回去跟老爷说我知道了，到时候由府里的大管家送姑娘过去。”
　　“是。”来使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堂。
　　孙夫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忽然就捏着帕子默默垂起了眼泪，何婆子吓了一跳，赶忙握着她的手臂道：“夫人，您千万小心身子。”
　　孙夫人闻言哭得更凶了，一张帕子一转眼就湿了大半，何婆子忙嘱咐一个婢女去打热水，然后她自己则蹲下身帮孙夫人一边捏着大腿一边道：“夫人，您瞧瞧我，刚才啊都怪我不好，是我这老婆子说错话了，望您大人大量饶恕老奴吧，老奴为您当牛做马感激不尽。不过啊夫人，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迟早是要离开咱们府里，离开您的，这次老爷只不过是让姑娘提前过去，然后婚礼在那边办了而已。这军营里面虽然说都是男子会惹人闲话，可不是还有老爷在那里嘛，老爷可是上将军，那里所有的兵将都归他管，只要有他在，姑娘怎么可能会受委屈呢？！”
　　又等了一会儿，孙夫人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何婆子眉开眼笑道：“夫人，等以后姑娘成婚了安顿下来了也还是可以回扬州来看您的呀，您就别担心了，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一想到秀然以后就要离我而去了，我这个为娘的心里就........就说不出的痛啊！”
　　“谁说不是呢，哪个为娘的舍得了自己的孩子啊，唉！”何婆子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叫去打水的婢女端着盆温水过来了，何婆子忙扯了扯孙夫人的衣袖道，“夫人，先洗把脸吧！”

　　平复心情洗净脸，孙夫人抬眸对何婆子道：“去后院把姑娘叫过来吧！”
　　“是！”何婆子应了一声，然后扭着腰肢急匆匆走去后院了。
　　彼时孙秀然正对镜画眉，粟青在一侧边看她画眉边整理梳妆奁里的珠钗等首饰，听到何婆子来叫唤的声音，孙秀然秀眉还没画完就急匆匆跑去了前院大堂。
　　粟青在后面小跑着跟上，随她一同来到大堂对孙夫人行过礼，然后便默默侍立在她身侧。
　　孙夫人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与了孙秀然，只见孙秀然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和觉得不妥之色，反而兴奋地朝孙夫人问道：“娘亲，那我什么时候启程去爹爹那里啊？”
　　“臭丫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娘嘛？”孙夫人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
　　“不是的娘亲。”孙秀然笑嘻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至孙夫人身旁一把抱住她的手臂道，“我就是很好奇嘛，好奇我那个夫婿长什么样子呢，等我见着了他的模样之后再回来陪娘行不行？”
　　“你这个傻丫头！”孙夫人听着她的话直摇头，“你你嫁了人之后还能天天回来陪娘嘛，你嫁了人就要守护自己的夫君，恪守做一个妻子的本分，哪能还像现在似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孙秀然努了努嘴，娇笑道：“我知道啦娘亲，我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回来看您的，您就瞧好了吧！”
　　“唉！”孙夫人幽幽一叹，伸手爱怜地刮了刮她的鼻间，“我的好女儿，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若你那夫婿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要跟你爹爹说，让你爹爹做主，千万别一个人忍着，知道吗？”
　　“嗯。”孙秀然点点头。
　　孙夫人抚摸着她小巧精致的脸蛋，一时间眼泪又差点儿流出来，但好在最后还是被她克制住了。她转头望向站在孙秀然位置处的粟青，道：”粟青，你是姑娘的贴身婢女，你可愿意跟着姑娘一起去啊？”
　　粟青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姑娘待婢子情同姐妹，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好，我就把姑娘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受人委屈受人白眼，不然的话，我就算亲自追到常德也不会放过你的！”
　　粟青闻言屈膝俯首大拜道：“婢子谨遵夫人的吩咐，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孙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回眸看向孙秀然继续道：“启程的日子你爹爹已经在信里定下来了，就在三日后，届时我让大管家带人送你和粟青过去，路上你们千万要小心。”
　　“知道了娘亲，我会小心的。”孙秀然笑着回答道。

　　辞别母亲，孙秀然拉着粟青的手蹦蹦跳跳的回去后院自己住的屋子，一路上神采飞扬，嘴角翘得高高的，喜悦之情想藏都藏不住。而此刻的粟青却心思沉沉，一双眸子里暗藏了许多说不出道不明的心事。
　　终于到了屋门前，孙秀然送开了粟青的手推开大门，然后跳过门槛一路小跑着进去了，粟青因为心不在焉所以在进门时一不小心扭了脚，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前面的孙秀然听到声音回过身，而后嘴里爆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粟青讪笑着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理了理发髻，然后步行至她身前道：“姑娘，我失礼了。”
　　“哎呀粟青，你可真逗，一个门槛子就把你难住了，往后可不敢让你做端茶奉水的活计了！”孙秀然掩唇笑着打趣道。
　　“姑娘，你尽取笑我！”粟青娇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上前给她倒了杯热茶道，“姑娘怎地如此高兴，不担心那小王爷以后会待你不好吗？”
　　“粟青你不是说过小王爷是个好人嘛！既是如此，他又怎会待我不好？”
　　粟青抿了抿嘴，看着孙秀然那张纯真无辜又充满期待的脸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
　　一个男人好不好和他爱不爱你无关。即使他人品好，但若他不爱你，那这种好只是亲人朋友间的好，不是亲密无间的好，你陪伴他一辈子可能也进入不了他的内心，这种“求不得”对于情系他的女子才是最难受的。